第15章 直升机
陶不言极少有这样认真的时候，他上半张脸隐没在阴暗处，下半张脸接受落日时的余晖，明暗交杂。
陶不言在等答案，可尤嘉从这人的神色来看，这两个恐怕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身后的沈丛岩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尤嘉垂下头，向后看去。
沈丛岩仰着小圆脸，左手横平摆在胸前，右手高高举起，像是急于回答老师问题的小朋友：“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尤嘉摸着他的后脑勺问，这孩子变小以后，头发也柔软不少。
沈丛岩指着陶不言，大声讲道：“我听见他用黑色的正方体和别人打电话，有人要开飞机来接他们！”
尤嘉挑了挑眉，看向陶不言，后者依旧倚靠在水泥石壁上，闭着眼享受半脸的日光浴。
“对，这是好消息。”陶不言偏头看过来，挑衅道：“小鬼，坏消息是什么？”
沈丛岩往旁边退一步，缩到尤嘉身后，只露出半个小脸蛋在外面瞧着陶不言，他做出这般有损士气的动作，嘴上却依旧好像占理般说道：“不知道！”
陶不言嗤笑一声，从水泥石壁上起身，站直了身体，又活动了两下筋骨，朝这边走来。
沈丛岩两只小手抓着尤嘉的上衣摆，将脸埋在衣料上，来回蹭着嚷嚷道“哥哥救我”。
尤嘉忍不住勾起嘴角，将小孩从身后提出来，放到陶不言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小孩这段时间太放肆了，该给点教训。
陶不言一手团拳，另一手为掌，不停相撞，那架势仿佛下一秒拳头就要落在沈丛岩矮小的身板上。
“好了，”南优竹拽住陶不言的右手，制止他，“我们几个人先商量一下待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为什么要商量？”陶不言停下手，像是听见了什么惊雷般的言论，“很明显啊，我们带着试剂随他们回主城区，不然还能怎么办？”
“那他们呢？”南优竹看向尤嘉和沈丛岩。
陶不言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一大一小，有些不理解：“我们本来就是来拿试剂的，顺手救下他们而已。为什么要管他们？”
“可是你不要10分了吗？”南优竹尽量维持着语调，好好和他讲话，“带回试剂，再带回一个向导，我们分就满了，我们就自由了。”
陶不言不理解：“没有这个10分，我也能接其他任务，你为什么非这10分不可？”
“可是，这次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啊，抓住这次机会，我们回去就解放了。”南优竹争辩。
陶不言皱着眉，语气有些僵硬：“我们迟早都会自由，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并不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塔的绑定。”
南优竹没答话，只是抿着嘴唇看他，眼睛里像在隐忍什么。
陶不言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转身朝房屋区走：“我不管，待会直升机来，我们必须带着药剂走人。”
沈丛岩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回尤嘉身侧，他拽了拽尤嘉的衣角，小声问：“他们不打算带我们走了吗？”
尤嘉摇摇头，他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吵起来了。
南优竹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我们联络到在附近出任务的哨兵，可是直升机只能容纳两个人。”
尤嘉点点头：“待会你们就带东西回主城区了吗？”
南优竹摇摇头：“我不想回去。”她看向陶不言消失的方向，喃喃道：“我想让他先带你回去。”
“奥，”尤嘉打趣问，“是怕我跑了吗？”
南优竹没说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丛岩垂下小脑袋，有些不开心，他拿着穿着和尤嘉同款黑布鞋的小脚丫在地上画圈圈，没人愿意要他。
“其实……”一旁的百桃子忽然出声，她有些迟疑地开口：“如果你们这趟只能走两个人也没关系，我们家有空的房屋可以住，可以等到你们下一次再来接人。就是平常我们吃的是树叶，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
“树叶？”沈丛岩好奇问，“好吃吗？”
“挺好吃的，”百桃子笑了笑，“有股青草香，健康又养生。”
沈丛岩放了一根手指在嘴巴里，想象着青草是什么味道，然而还没等他想出来，就被尤嘉打掉了手，他语气有点凶：“刚从那里出来，手都没洗就往嘴里放。”
沈丛岩瘪瘪嘴，将手放到身后藏起来，像做错事的小朋友。
南优竹上前几步，微微倾斜上半身，对百桃子行了小礼，“那先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百桃子摆摆手，笑着说：“别客气，你们是外来人，来者皆是客，这是我应该做的。”
黄昏时分，天空晕染着大片橘红色的云彩，远处忽然传来嗡嗡的声音。尤嘉眯了眯眼，抬头便看见一个越来越大的黑点。
黑点由远到近，最终幻化出一架小型直升飞机的模样，停在了祭台上。
螺旋桨不停转圈，带起一阵不小的声响，惊动了门前门后的老人。大人小孩都走出家门，看向祭台这边，不多时，高台之下汇聚了数十人。
他们好像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见直升机，上至老者，下至小孩都在指指点点，嘴里嘟囔着碎语和身边人交流。
百桃子看见祭台上的黑色物体时，脸色有些难看：“怎么停在那上了。”
祭台前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童音：“这是直升机，我在我叔叔给我的画册上看见过！”
“直升机？”人群中传来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舱门打开，里面放下一段折叠阶梯，然后从暗处走出一个人。这人的黑色直筒靴踩在阶梯钢架上，发处嘎吱的声响。
结实修长的双腿被紧紧包裹在皮裤下，金色长发随意披在脑后，男人上身的黑色制服解开三颗扣子，好像故意露出那两段根骨分明的锁骨。
这人从阶梯上下来，一步一响，走到祭台的水泥台面上，手里转着镶嵌银色徽章的军帽，他放眼看向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
是个哨兵，尤嘉感应到了。
显然南优竹的动作更快，她穿过人群，走到祭台前面，提高音量又保持着恭敬说道：“金大人，这是本地的祭台，劳烦您下来。”
金大人看见南优竹挑了挑眉，厚底靴子踩着水泥台阶，从祭台上走下，举手投足间的风范颇有王者姿态。
南优竹对着前面弯腰鞠躬，迎接这位大人。
金暝走近南优竹时，围着她转了两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然后玩味一笑，举着手里的帽檐挑起她的下巴。
“南优竹啊。”他喊人名字时，故意拉长语调，“好长时间没见了。”
南优竹往后退一步，谦卑地低下头：“是有段时间没见过大人您了，感谢您今天前来搭救。”
“没事，”金暝低低笑了一声，“为美人提供些小恩小惠，我很乐意。”
南优竹僵着嘴角笑了笑，她抬起头间，恰巧在人群中与尤嘉视线相对。
沈丛岩个子矮，看不见前方发生了什么，一个劲地往尤嘉身上跳，求对方举起自己。
“你老实点。”尤嘉正色低头看着这个小孩。
沈丛岩委屈道：“我也想看。”
“少儿不宜。”他捂住沈丛岩两只小耳朵。
“哎呀，那更想看了。”沈丛岩摇摇脑袋瓜，把尤嘉贴在他脸颊旁的两只手甩下去。
尤嘉索性拎着沈丛岩的后衣领，将小孩拎出人群外。
“咦。”沈丛岩腾空着身体，像一只乌龟一样。他看向身后越来越远的人群，然后自己掉了个头，和尤嘉在同一方向，他拍了拍对方的大腿，问：“我们去哪？”
尤嘉走了几步，放下沈丛岩，让他自己走，“回去找人。”
沈丛岩：“找谁？”
尤嘉说：“炮仗。”
这个村庄房屋建的很整齐，路也很好认，每两排居户间有一条大土路。
尤嘉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不停地看向右边向后倒退的房屋，寻思着哪一户是他来时睡的地方。
走至某一户时，对面的门忽然推开，陶不言拿着冷冻箱站在门口，神色冷冷地看着他。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尤嘉率先打破宁静，他指向不远处有些消散的人群说：“她在那，你去看看。”
他不知道该怎么把刚才的那种场景描绘给陶不言，只能说南优竹现在需要你。
陶不言瞥了他几眼，从他身边擦过，没说一句话。
“哼！不带我们！”沈丛岩跺了跺小脚，扬起一片尘土，又把自己呛了几下，泪眼婆娑地抱住尤嘉的腿。
“哥哥，我们怎么回家呐？”
尤嘉弯下腰，把他抱起来，“回不了家了。”
他抱着沈丛岩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先看别人回家吧。”
走到祭台前时，下面的人散去了大半，百桃子站在那劝说着众人回到自己家，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有的老人也听了她的话，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往家门口走，有的老人是满脸不服气，依旧站在祭台旁边下，想要往里仔细瞅瞅直升机里装的是啥。
而围在祭台边的大多数还是孩子，好奇地看着这架新奇的直升机，个个都想爬上祭台，跃跃欲试。
“咦。”有个小孩发出了一声疑惑，他指着祭台上的直升机说，“里面好像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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