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求生第九天
凌乱的长发。
已然干涸的脸庞。
如孕期膨胀的肚子。
是西区那只怀孕的丧尸。
周一元瞳孔里倒映着对方的身影，丧尸的面容在艳红色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越来越清晰。
与之前形如湿尸相比，此时，丧尸的肌肤已经完全枯槁，皱巴巴的皮肤上只剩下血管留下的凹陷痕迹，并且，它身上竟然穿着一件白色的、沾染着血液的婚纱。
更重要的是，原先被指甲划过的空洞肚子重新恢复了庞大的模样，就连腹部表层也近乎有胎动的迹象。
那只丧尸还活着吗？
亲眼看着对方淹没丧尸群的周一元紧抿唇，他沉默地将目光缓缓上移，最终与丧尸四目相对。
眼眶中没有眼球，空无一物的眼球轮廓直面周一元，仿佛是一具被精心打扮过的玩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诡谲的气息。
周一元有些愣怔，嘴里喃喃出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祁凌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一元本能地抬头，扭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祁凌屿，“你看，那里——”
声音戛然而止。
等周一元再回头看的时候，那具“玩偶”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刚刚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祁凌屿顺着周一元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黑夜中，众多丧尸一瘸一拐地向着西区的方向徐徐前行，没有人回头。
不见了。
周一元放下手，他摇头，面不改色地扯着慌，“没事，刚刚看到一只丧尸很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人，没想到看错了。”
漏洞百出的话语。
周一元对上祁凌屿在夜色下显得暗沉的眼眸，有一刹那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分泌出来的唾液。
祁凌屿眼神停在周一元上下滑动的喉结上，他撇开目光，轻轻应了一句，“嗯。”
嗯？
这是……
骗过去了？
周一元小心翼翼地又扭头看了一眼在收拾残局的祁凌屿，见对方确实没有任何怀疑的趋势，他在松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浮起担忧。
他也太容易被骗了吧？
这就是小说里面典型的“傻白甜”吗？
以后不得被人欺负？
这么一想，周一元不由得眼含同情。
“……”
祁凌屿弯腰拿掉在地上的棒球棍的动作有顷刻停顿，余光从面无表情的的周一元身上一扫而过，淡薄的嘴唇微微嚅动，他脸上没有多余情绪，弯腰将棒球棍堆置在一旁。
祁凌屿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的弧度正微微上扬。
周遭的人都在忙碌着，安全区的铁门四周密密麻麻堆叠着被火燎烧成焦炭的尸体，黑烟缭绕，浓烈的汽油味和刺鼻的烧焦味交织在一起。
周一元捂着鼻子轻咳几声，他小心地绕开脚边的尸体，打算上前帮忙。
“咔嚓。”
清脆的声响，脚底仿佛踩上了一小块硬物。
什么东西？
周一元挪开脚，缓缓低下头。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小铁块。
“？”
周一元莫名感觉这东西有点眼熟，他弯腰捡起黑铁块。
是一个机械打火机。
黑色的污渍沾染在指尖，物体还带着燃烧过后的温热，铁块表层的图案已经烧得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上面烙印的形状。
周一元用指腹使劲摩擦着铁块，藏在污垢后的字体逐渐显现出来。
【zombie】
顺滑的英文花体字。
和之前祁凌屿手里的那个打火机几乎一模一样。
为什么这里也会出现打火机？
周一元满腹疑惑地眨眼，他握住打火机，打算去问问不远处的祁凌屿。
后者正全神贯注提溜着丧尸僵化的躯体往安全区外的草坪走去，那里的尸体早已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嘿！兄弟！”
光头忽然从周一元背后出现，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周一元被吓了一跳，他动作极为迅速地将打火机塞进口袋里，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扭头望向脸上黑不溜秋一片的光头，“怎、怎么了？”
“你也忒牛逼了！”光头满眼赞赏地竖起大拇指，“能够这么淡定地面对那么多丧尸，除了祁哥以外，你还是第一个！”
面对光头不住向自己投来的钦佩眼神，周一元没好意思说自己当时其实腿软一大截了，只是表面淡定而已。
他略微羞赧地伸手挠了挠头，万分不客气地回应道：“还好、还好。”
周一元说话的时候，面上没有显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浅栗色的刘海垂落在他如同玻璃球一般透明的眼睛上，乍一眼看过去，就好像是匍匐在草丛里的小奶猫一样，不具备任何攻击性。
真不愧是和祁哥一样的大佬人物！
一点情绪都不外漏！
完全不知道周一元只是单纯面瘫的光头注视周一元的眼神愈发炙热起来，“大佬，等下要不要一起去大堂喝一杯？”
“啊？”
“正好认识一下我们这里的兄弟们。”
“我……”
“一起喝一杯吧！”
周一元看着光头不容拒绝的眼神，他颇为忐忑地转移视线，不料，正好看到背对着他的祁凌屿。
此时，祁凌屿正慢条斯理地脱下身上沾满血污的冲锋衣，露出里面穿着的一件黑色背心，在银白色灯光的照耀下，两臂的肌肉正柔顺地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形，他顺势将冲锋衣甩在自己肩膀上。
草！
好帅！
是肌肉！
周一元感觉喉咙有些干渴，没忍住吞咽了一下不断分泌出来的唾液。
就在这时，祁凌屿转过身，暗沉沉的瞳孔深处倒映着阴影，他慢悠悠地朝周一元所在的方向走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光头扭头，“祁哥！”
祁凌屿挑眉，“怎么？”
光头兴奋地说：“请他去喝酒呢！祁哥你去吗？”
祁凌屿没有立即回答，目光从周一元红扑扑的耳尖扫过，他单手插在裤兜里，问：“你想去吗？”
问我吗？
周一元有些迷糊地回过神，他抬头，与祁凌屿四目相对，继而又低头瞅了瞅脸上写满期待的光头，心底犹豫了一下，而后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去。”
得到周一元肯定的回答后，祁凌屿扬了扬下巴，对光头说道：“叫上大家一起去。”
“好嘞！”
光头激动地一拍脑门，他几下跑到收拾得差不多的铁门处，高声大喊：“兄弟们！走！祁哥说一起去喝酒！”
顿了顿，他又得意扬扬地加了一句，“祁哥也去！”
顿时，大家一片哗然。
“真的假的？”
“光头，你可别骗我们！”
“对啊对啊，祁哥可从来没有和我们一起喝过酒！”
“……”
从来没有一起喝过酒？
周一元好奇地扭头望向半张脸匿在暗处的祁凌屿。
“祁哥从来不骗我们，对吧，祁哥？”
光头和众人一样，都纷纷将期待的目光投向沉默伫立在一旁的祁凌屿。
夜色下，一双双眼睛闪闪发着光，像极了嗷嗷待哺的小狼群在仰望着他们的狼王。
“收拾完，一起喝。”
祁凌屿吐字清晰地说道。
短短六个字，激得众人兴奋不已。
“一起喝！”
“祁哥，说好的，等下不要不来啊！”
“等下一定把祁哥给灌醉！”
“……”
大家一面大声喝彩，一面手脚麻利地收拾残局。
周一元轻手轻脚地走到祁凌屿身边。
祁凌屿嘴里正叼一支烟，见周一元站在自己身旁，他动作停了一下，没有立即点烟。
周一元偏头看了祁凌屿一眼，又看了一眼，然后试探性开口询问：“你以前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喝过酒吗？”
“没有。”
“那为什么……”
“你知道狼群吧？”
话头被截断，周一元不由得一愣，他望向拿出打火机的祁凌屿。
橘黄色的火光下，祁凌屿的脸完全暴露在周一元眼前，他猛吸一口烟，扭头长长吐出一口白烟，等到袅袅烟雾融入夜色，他才语气温吞地说：“狼群是集体活动，引导狼群的领导者只有一个，那就是狼王。”
“狼王一般不会跟其它狼太过亲密。”
“因为过于亲密的关系，很容易就丧失威严。”
“而且——”
周一元呆呆地凝视着祁凌屿修长指尖夹着的香烟，“而且？”
“越靠近，越能轻易发现弱点。”
“你愿意将脖子放置在刀刃下吗？”
祁凌屿斜睨了周一元一眼，低沉的嗓音一点点穿过后者的耳膜。
“原来如此。”
周一元盯着祁凌屿抖落指尖的烟灰，他若有所思地颔首。
看来，“傻白甜”在丧尸世界活得也不容易。
“……”
祁凌屿一言不发地看向低着个头的周一元，对方凌乱的头发盘旋成一圈一圈，黑沉沉的眼睛闪烁着不明的情绪，在周一元抬头的瞬间，又装作毫不在意地移开目光。
“说回来，霍彦白呢？”祁凌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他之前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啊！”
周一元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颇为焦急地说：“霍医生不见了，刚刚我们一起出门的，他……”
“啊！！！”
周一元一句话没能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为痛苦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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