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两心各成惊
二十日清晨,明帝一醒来,就听到外面的雨声噼噼啪啪响个不停。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样的天气里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除了增加秋的寒凉,再无别的好处。明帝低头看了一眼安澜光滑如玉的肩背,连忙把滑到二人腰间的锦被往上拽,把安美人整个捂在锦被中,她这才悄悄地往床外沿挪,双腿刚挪到床柱边上,安澜一伸玉臂拽住了她的胳膊:“月儿不要走。”
还没有睡醒,安美人的声音不似平日那般清亮大气,微带了些鼻音,黏糊得厉害,任谁听了都不忍心弃他而去。明帝无奈地拍拍安美人抓着她的胳膊不放的白净美手,柔声安抚:“澜儿接着睡吧,朕不会走的。”
她说完后,安澜仍旧没有睁眼,只把她的胳膊用双手抱得牢牢地放在颈窝上,似乎是觉得这样她就不能离他而去了,安澜清腴润丽的脸庞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再次进入了梦乡。
明帝既好笑又感动,她的澜儿在梦中尚且要把她抓得牢牢的,这种被珍惜被需要的感觉让她心头柔情满溢,她低头在安澜宽广白皙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昨个儿夜里安澜少有的不安起来,拉着她问他是不是长胖了?她原本并没有觉察出什么,经安澜这么一说,自然要细细地看个究竟,这一看发现安澜果然比以往胖了些。若说是胖,也不对,更准确地说是把以往缺失的骨肉给补足了。
安澜以前是太瘦了,瘦到脖颈以下的部分都呈现出半透明的白,锁骨附近尤其明显,色泽洁白又线条清晰,恰如竹节隐在玉石中,让人一见就惊艳。眼下丰腴了一些,视觉上不如之前那般优美,却另有一种吸引力。锁骨的形状仍然清楚可辨,只是不像之前那般瘦削,那圆润可爱的样子,让人一看到就想要抬手抚上去。
她一向面对美人没有自制力,何况美人有了新的美感却尚不自知,没有特意安抚,只是随心所欲,两个便缠绵到了后半夜。
眼下她瞧着安澜恬静的睡颜,只觉心满意足。
她与他幼年相识,少年结发,共度了青春韶华,即将迎来彼此的壮年岁月,日后还要一起携手走过老年时光,别说他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独特美感,便是他越来越丑,那又怎么样呢?他青春年少时那举世无双的容颜风采,早已经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底。
只是,有这样相知相爱的美人睡在枕侧,她又何必急着起身?
明帝看了一眼房间,天阴下雨,房中没有点灯笼,看上去比平日要暗沉的多,她果断地重新躺了下去,陪着自家皇后一起睡回笼觉。
然而公务是不能不处理的,明帝是个皇帝,除了巡视地方的事务,还有朝中的奏折需要及时审阅。辰时六刻,明帝的回笼觉睡得正香,就听得小莫在门外高声请示:“圣上起身了吗?今日的奏折和宫里的私信都送到了。”
明帝打了个呵欠,瞟了一眼旁边,安澜犹在熟睡,她便冲外面吩咐道:“送进来。”
片刻后,她听得圆光罩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知道小莫把奏折送到了外间,她随口问道:“几位殿下可起身了?柳相处有没有来催促朕?”
小莫的声音比方才低了许多:“果君殿下起身了,在厅中等了一会儿,眼下又回东跨院了。柳相国让护卫转告陛下,今个儿下雨又值休沐,公务且停一日。”
这意思便是今日不用处理公务了,明帝心中越发觉得轻松,吩咐道:“让厨房把早膳给几位殿下送到房里去,你去趟怡卿处,对他说不必急着忙铺子的事,再拐到慧卿处,看看他有什么需要没有。”
小莫一一答应,又问道:“圣上的早膳几时用呢?”
明帝想都没想地道:“等皇后醒了再用不迟。”
今个儿若是董云飞几个,她自然不敢这么讲,君卿侍寝天光大亮了还与帝王双双不肯起身,肯定会招致外朝的批评,一顶狐媚惑主的大帽子压下来,便是最不在意人言的都有些吃不消,然而安澜是皇后,没人敢轻易地置疑皇后。
小莫出去后,明帝又睡了两刻多钟,再醒来就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平日里都是早早起身的,像这般睡到辰时末的着实少见,而且肚子也有些饿了,想要勉强睡着也很难了。她又看了一眼安澜,安澜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没法子,她只得悄悄地把胳膊从安澜的双手中一点一点抽了出来,而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披了衣服去外间书案前坐着。
先拆私信,后阅奏折。
私信一共有三封,赵玉泽的一封,冷清泉的一封。赵玉泽在信中跟她讲四公主开始念叨母皇了,问她几时回来。冷清泉在信中绝口不提做秋装的事,只跟她讲乐安天资颖悟,现下已经学会了弹琴的指法,等她回来了,说不准就能听到乐安弹奏一首简单的曲子了。
明帝看了之后会心一笑,冷赵二人这种自己不催她拿儿女来敦促她的小心思,实在是玲珑可爱,她含笑着提起笔来各自回了两句,就随手拿起第三封。正要撕封皮,她猛然发现这第三封信是写给安澜的,封皮上明晃晃的“皇后殿下亲启”六个清丽工整的字。这字迹甚是陌生,不是她宫中的任何一个的手笔,她把信封倒过来,果然背面角落处有个极小的清字。
安清写给安澜的私信,她自然不能拆,抬手放在一边,开始审阅奏折。
今日的奏折共有四份,江澄的一份,德亲王的一份,御史台的一份,谏议院的一份。
她先拆江澄的,江澄的奏折中也没什么大事,除了例行公务,便是告诉她朝廷原来的右正言仇远芳自打被贬斥到新州后,上了不少公文奏表,想要改过自新。这两月内就连上了两封奏折还给他写了三封书信,他命人细细打听过了,这仇远芳这两年确实与以往言行不同,不知圣意如何。
明帝眉头微皱,这仇远芳倒是机灵,知道疙瘩该从哪里解,她那日贬这仇远芳是因为仇远芳弹劾江澄,如今江澄既然同意,她也不介意给这罪臣一个上进的机会,她印象中这个仇远芳是个进士,而且才情还不错。当下提笔写了个同意二字,又想了下,补了一句,先令其在鸿胪寺做个主簿,而后朕另有使用。
鸿胪寺原本是朝廷极其重要的衙门,自天下一统后,已成闲杂衙门,这仇远芳若果然有心改过,便是这样的闲杂衙门,也当能耐心接受,若是不愿意在这样的冷清地方呆着,口出怨言,那便是功利心过重,不是真心为朝廷效力。若是前一种情形,她自然会量才器使,若是后一种情形,那么这鸿胪寺便是仇远芳的终老之所。
回复完江澄,她接着看德亲王的奏折,德王的奏折中却是两件喜事,一件是馨雅王子于八月十六日生了个女儿,一件是代惠王上奏,保和皇子尔雅已定于十月二十日出降北境宁眉。
这两件喜事都是明帝早就知晓的事,如今不过瓜熟蒂落而已,她并不怎么惊讶。馨雅王子自从嫁给了钟雨桐,到今年才怀上第一胎,钟雨桐没说什么,德王却急得不行,馨雅孕期刚足五个月,德王就派人请了太医令秦梦菲去诊脉,秦梦菲回来就跟她讲馨雅皇子怀了个女儿。她知道德王有外孙女可抱了,之前凤德殿的梧桐树被大风折毁之后,她不想让淑王和德王再干涉朝政,便是让人去给德王传话,倘若再惹她生气,她就把钟雨桐调出京师做地方官,让德王见不到外孙女。至于尔雅和宁眉的婚事,她上回就知道了,还为此给了宁眉一个光禄寺主簿的官。
当下刷刷两笔写了句朕知道了,祝贺姨母升任外祖母。又拿起江澄的奏折,在天头处补了句康和馨雅二弟的赏赐着礼部从丰给付。
一个关乎江澄的面子,一个关系着德王的面子,又值朝廷一统了天下,银钱不似之前那般拮据,多赏些也是应当的。
看完了这两个奏折,便该看第三封了,明帝本以为这第三封也像前两封一样,太平无事,哪知才一拆开,她就被吓了一跳。
这第三封是那位年轻的男御史写来的,义正辞严地弹劾英贵君薛恺悦,说是英贵君薛恺悦恃孕生骄,心生妄念,仗着育有皇长女和统帅过男兵的些小劳绩,竟然于中秋佳节之时公然接受外命夫的入宫拜贺,这分明是企图与皇后比肩,若不严加惩戒,恐将助长其觊觎之心,威胁皇后中宫正位。
明帝看着这样犀利的言辞已觉吃惊,及至拆开第四封,越发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怎么会这样?”
这第四封左谏议大夫杜方娜写来的,这位杜大人的奏折与那位男御史的正可互相印证。当然作为在朝中极有根基的女子,这位杜大人的消息比男御史还要灵通一些,奏折中不仅写明了外命夫入宫拜贺一事有违礼制,而且把外命夫的名单都给列了出来,秦国公正君陈语和、安远侯正君岳晔、将作少监林瑶的正夫顾珃全都在其中,此外,这位杜大人还在奏折中指出外命夫入宫朝贺,首倡于北境宁家,这分明是左相江澄与英贵君薛恺悦同声连气,互相勾结,意图取皇后而代之,若此风不止,日后必将混淆嫡庶,祸乱天下。
明帝正自惊疑不定,却听得内室中安澜关切地唤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明帝刚要回答没什么,视线正好落到了安清的那封信上,心思陡然活泛起来,安清早不写信晚不写信,偏赶上御史台和谏议院弹劾薛恺悦的时候写信过来,这信会不会也与此事有关呢?若是安清也在信中这么讲,这事情可就麻烦了,两个臣下的奏折,她可以说臣下们是各有算盘,小题大做,她可以先解决了问题,再慢慢地告诉安澜,甚至可以一直不告诉安澜,可若是安清已经在信里把事情讲出来了,那安澜岂能不信安清的?信了又岂能不生气呢?
思量至此,明帝便觉这安清的信是个烫手山芋了,她很想把信藏起来不给安澜看,可是,思量了半晌,终究觉得这样做太过霸道。她可以在安澜看到信后为薛恺悦说情,甚至代为解释,可是她不能够阻挡安澜知哓事实,虽然她与安澜彼此是妻夫,感情又极其深厚,但她不愿意让安澜成为一个只能够听到她想让他听到的消息的聋子。
内室中的安澜自明帝抽出胳膊就已经醒来了,只是外面太过凉寒,他不愿意起身,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模模糊糊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初始一切尚好,他听得甚是无趣,正想要接着睡,便听到明帝那声惊呼,他很是吃了一惊,唯恐是哪里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身为皇后他是有议政之权的,既无需避嫌,他就很自然地问出了声。问得时候尚且只是一般程度的惊讶,可是明帝迟疑不回,他就提心吊胆起来,颤着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他正准备下床去看看,便见明帝迈步走了进来,手中捏着一封信。明帝脸上的笑容颇为牵强,瞧着他答非所问地道:“这是二弟给宝贝的信,宝贝且看一下。”
安澜越发疑惑,清儿千里迢迢的,给他写的哪门子信呢?
他从明帝手中接过信来,当着明帝的面拆了信封,匆匆地浏览了一遍,只这一遍,他的瞌睡就被彻底惊跑了,不敢置信地喊道:“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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