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天子宠

明帝在紫宸殿中走来走去，她看着殿里的柳笙和安澜，以及站在殿外走廊上的李蔚和苑护卫等人，简直快被气炸了！冷清泉居然一声不吭，任何交代没有，直接离宫出走！她派人去找也找不到，接下来可该怎么办呢？

        办法一时间想不出来，她能做的只是在殿里背着手，像一只炸毛的凤凰一样踱来踱去，边踱边恨恨地道:“敢离宫出走就是自绝于朕，等他回来，朕非好好收拾他不可，不把他的腿打断，朕都不姓萧！”

        安澜瞟了她一眼，没有接话。他的妻主他是很了解的，别看今天说的凶，等冷清泉真的回来了，她绝对不舍得打断他的腿，更不舍得怎么样收拾他。

        “陛下，明儿个要不让秦国公带兵去找吧。”柳笙适时地插话了。

        柳笙原本并不想过来管这档子事儿，尤其现在已经到戌正了，她连晚饭还没有用呢，心里头很是惦记颜可心给她做的樱桃肉竹笋鸡。但是没办法，她现在执掌内侍省，内侍省这两个草包护卫负责保卫冷清泉出宫，结果居然把人给跟丢了，她不能不出来负这个责。她也知道一旦动用秦瑛，事情就麻烦了。可是冷清泉径自出宫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要想找回来，光靠御前护卫和这些个御前亲军显然是不行的，秦瑛的大队人马不出动，搜查四方州县的人手就会捉襟见肘。

        明帝摆了摆手:“让阿瑛带着兵马去搜查周边的县镇，这是个法子。可是怎么说呢？说宫里的君卿走失了？这岂不是诏告天下泉儿私自出逃了吗？”

        她今儿个让御前护卫与御前亲军去搜寻的时候，已经有点担心会走漏消息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御前护卫和御前亲军都是受过保密训练的，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地把消息传透到外面。可是秦瑛的那几万兵马去地方上搜查，那哪里能够约束得了呢？而且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冷清泉不怎么出门儿，就连御前亲军都有一些不认识他，天武军中估计绝大部分的士兵都没有见过他，这等情形下，要想找到他，除非画影图形，可是化影图形，那不就是把他当成逃犯来处理了吗？

        柳笙听她这么说，以为她是不想被人知道有后宫出逃了，心里头倒是很理解她。姚天男多女少，男儿们能够有个妻主就已经很满意了，什么样女子的夫郎才会出逃呢？要么是身有残疾不能宠幸夫郎，要么是又老又丑对夫郎毫无吸引力的，要么是暴虐自私喜欢殴打夫郎的，除此之外，纵使妻夫不睦男儿家移情别恋，喜欢了别的女子，也不过是闹着和离，不会想着私自出逃。

        身为堂堂的姚天至尊，夫郎却私自出逃了，这传出去，立刻就会成为天下女儿的笑柄。甚至会有人质疑天子是不是体虚。柳笙光是想想就知道，明帝丢不起这个人。可这事怎么办呢？柳笙琢磨了一下，再次给明帝出主意道:“那就不说是寻找君卿嘛，就说最近有西境奸细到达京城附近，让阿瑛把京郊四县的客栈酒楼都搜上一遍，遇到形迹可疑的通通带回京城来，陛下再派人去辨认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这是个主意，但是明帝还是摇了摇头。这主意用来搜拿不会武功的男儿挺好，可是冷清泉是会武功的，而且身手还不错，万一看到有官兵来搜拿，他和官兵动了手，要么是他伤了官兵，要么是他受伤。冷清泉伤了官兵，以秦瑛爱兵如女的劲儿，肯定要上折子弹劾他。他受了伤，更不行，她光想想就觉得心疼得要命。

        除了这一层之外，她还担心一旦被外界知道了冷清泉私自离宫，那朝臣们肯定会要求她处置冷清泉。

        姚天各国原本都忌讳夫郎私自出门儿，以往这种私自出门的都会当成逃夫来处理，而在之前的律法中，夫郎擅去者是要负刑责的，这也是当年楚遥被岳思乔虐打楚家却不敢收留他的原因。如今修改了户婚法，新户婚法把擅自而去的夫郎要受刑责这一条给去掉了，但是为了维护女儿的权益，新户婚法又规定如果夫郎未经妻主同意外出超过三夜未归者允许妻家将其休弃，当然为了公平起见，也准许妻主家不肯休夫，但是自己坚持要和离的男儿与妻家和离。

        作为皇室其实比普通百姓对夫郎的要求要更高一些，但明帝在修改皇家宫规的时候考虑到她的后宫像董云飞几个都是经常要出门儿的，那么偶尔来不及禀报外宿别处也是有可能的，因而对于未经天子同意外宿如何处置，没有一个特别详细的规定。但是再没有规定，冷清泉无诏离宫，倘若长达数日不归，就算是她想放过，只怕外庭的臣下们也不允许她重新将一个贞洁可疑的男儿收回宫中。

        姚天男多女少，循规蹈矩的男儿一抓一大把，女儿们几乎没有谁会为了个夜不归宿的浪荡男人跌面子丢份儿。不仅监管自己家的夫郎，还都很热衷监管别人家的。明帝之前把那些个在顾园勾搭年轻女儿的有妻之夫全都罚到河道工地上效力，多少也有这种监管别人家夫郎的心理。如今她的后宫犯了错，臣下们岂肯轻易放过？还有那个淑王和德王，原本就对冷清泉不满了，再知道这么一出，不逼着她把冷清泉打入冷巷怕是不会甘休的。

        如今天下一统，她大权在握，她若是坚持我行我素，臣下们固然不能拿她怎么样，可是以后她再要做个什么事，想要轻松顺利地指挥臣下们也不大容易。一个朝廷还是要有一些共同的想法，上上下下才能够齐心合力。

        如果要保住冷清泉的君卿位份和应有的恩宠，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瞒过外廷。而想要瞒过外庭，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承认冷清泉离了宫。

        明帝思量至此，看着柳笙果断地吩咐道:“弦歌去外头跟李蔚她们说，就说淑君今天去了体仁堂，眼下已经回来了，任何人不得再妄自议论。\"

        她说完把视线转向安澜，轻声吩咐道:“淑君染有小恙，需要专心休养，所有六宫事宜均由皇后料理，俟淑君康复再行安排。”

        安澜眉心跳了一跳，他真是低估了冷清泉在明帝心中的位置。冷淑君都离宫出走了，明帝居然还想把协理六宫的权力替他保留着，这可真不是一般的宠。

        柳笙敏锐地注意到了安澜没有接旨，她想了一想，决定替安澜做恶人，她看着明帝语气严肃地劝谏道：“淑君膝下有公主，陛下太过纵容，恐非社稷之福。”

        这话也是她的真心话，男儿家私自离宫，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只怕从此尝到了甜头，以后动不动就以离宫而去要挟天子那还了得吗？如果是个膝下没有女儿的，天子宠一宠也无关大局，可是有女儿的还这样那只怕将来会引起夺嫡之乱。

        柳笙的话明帝是听懂了的，她也知道太过纵容是不行的，可是冷清泉还没有回来，而且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她不想在他人在外面的时候，先设计了怎么样处罚他，烦闷之下，她抬手逐客：“天不早了，弦歌吩咐完话就回去歇着吧，朕心里有数的。”

        柳笙听她仍旧不肯答应收回冷清泉协理六宫的权力，微有些失望，但她是主上，她只是她的臣下，当下也并不继续较真：“那臣先告退了，陛下早些安歇。”

        “弦歌慢走。”

        “陛下，臣侍也告退了。”安澜待柳笙一出殿门，就也跟着请退。

        明帝伸手拦住了人，“澜儿陪陪朕。”

        冷清泉走了，只有安澜的温暖才能够抚慰她内心的寒凉。安澜很是体贴地抱住她，细语安慰：“陛下不要太生气了，淑君应该就是一时糊涂，等他想明白了，他自己会回来的。”

        明帝幽幽地叹了口气，双手紧紧地卡住安澜的腰，鼻子贪婪地汲取着安澜身上的芬芳，好一会儿方才道：“泉儿他是被朕气走的，他说向儿是他的命，他要朕把向儿还给他，朕狠了心没答应，他一定是对朕失望了。他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安澜也觉得明帝骤然把二公主从冷清泉身边接走，处置得太峻急了些。可是明帝做都做过了，他也不想再埋怨她了，当下只抱着明帝的后背轻轻拍抚：“陛下也别太自责了，二公主还在宫里，以臣侍看，淑君早晚还是会回来的，他就算是能舍得了陛下，公主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他如何能忍住长时间不来看她？”

        这话是有道理的，但明帝并不欢喜，萧向辰虽然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她不能够忍受冷清泉把女儿看得比她还要重。只是她也不想驳斥安澜，她把人往宝座上一拉，让人跟她挤在狭窄的宝座上，就那么静静地搂着人，思量究竟怎么样才能把冷淑君给找回来。

        江澄就是这个时候到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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