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罚不罚
在朝堂上与水连空几个当场讲好,明日傍晚由御史台查验东部来的礼物车,倘若她们诬陷了江相,全都官降两级,又处理了些别的政事,明帝这才散了朝。散朝后先往安澜的麟趾殿用午膳,安澜殿里此时已经摆上午膳了,正准备同奕辰和乐安两个用膳,见她到了,便吩咐侍儿再加双碗筷。
明帝抬腿坐在主位上,一边等碗筷,一边笑着言道:“澜儿每日里都给朕备着碗筷,就不用临时加了。”
安澜斜了她一眼,心中暗道你又不是每日里都到这里来用午膳的,但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他不好反驳自家妻主,当下很是恭顺地应了声:“臣侍知道了。”
明帝见皇后不冷不热地答应了一声,猜测安澜是最近累着了,便继续笑着言道:“皇后也不用特意给朕多准备什么,皇后和孩子们食用什么,朕就食用什么,朕不过是想每天都能见到皇后。”
安澜听得眉头一跳,当着孩子们,她就这么说,也不怕孩子们笑话?然而腹诽归腹诽,心情却是不由自主地好了些。此时宏儿已经把碗筷给天子拜放好了,明帝抬手给安澜碗里加了一筷子船鸭两筷子河鳗,柔声道:“皇后近来太辛苦了,多用些。”
安澜没说话,默默地往她碗里加了一筷子水晶虾仁。他近来真的是累着了,六宫的大事小事都摞在他肩上,奕辰的功课也到了比较难的阶段,向锦每日都有布置习练,那长篇的古文他不辅导总担心奕辰理解不透,因而再忙他也会花功夫先自己弄明白,晚上再给奕辰讲解。光这两项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偏偏乐安自打与他同睡之后,比之前粘他粘得多了,不是让他教练琴,就是让他教习字,他每日里教导儿子又得花费将近一个时辰。
这几天他已经忙得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了,那些个盆栽更是没心思弄,要不是那个侍儿梦儿还肯用心,怕是盆栽要长荒了。
妻夫两个用过了膳,明帝便抬手把奕辰和乐安都遣了出去:“去找你们乳父消食去,母皇同你们父后说话。”
两个孩子一起退了出去,他们各自的乳父都在廊下候着,听得里头的动静,自然就把他们都给带下去了。
明帝待孩子们离开了,就上前去携了安澜的手,两个一同坐在坐榻上,她伸手把人揽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人着了三层华衣的胳膊,柔声道:“眼下泉儿病着,琼儿又忙,要不朕让小语帮帮皇后?”
安澜蹙了眉头道:“文卿不乐意做这些事吧?臣侍昨个儿听见他同知柔说要开个书画铺子。这几天他殿里的侍儿也说他每天都忙着画花鸟,连永和都不大有功夫管,这么着他哪里还会愿意做这些琐事?”
这个情况明帝倒是不知道的,她思量了一瞬,也没想到别的更好的人选,当下迟疑着道:“朕同小语说说看,他那铺子不是还没开吗?过一阵子再开也使得嘛。”
安澜却是不怎么抱希望,“往后推到什么时候呢?宫里的事岂是过一阵子就会少起来的?以臣侍看,倒不如过两天把安安送太君处学习。”
明帝吓了一跳:“这如何使得?安安会不高兴的。”
安澜本就无奈,听明帝这么说,语气就不大好:“他哥哥长乐和他的两个妹妹就高兴去太君处学习吗?他弟弟永和就高兴在文卿处住着吗?他姐姐辰儿就高兴在臣侍膝下吗?皇家的孩子,打小金尊玉贵,长大了富贵荣华,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奕辰的功课是不能不辅导的,教导好奕辰,是他和明帝晚年能够幸福安康的保障,也是整个皇室乃至整个朝廷的福气,在必须有所取舍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让乐安去柳太君处学习。
明帝听安澜这么说,心里头倒是有点心疼刚刚变得开朗一些的嫡子,她这么多孩儿,只有乐安一个是嫡出,她琢磨了一下道:“朕这两天去找小语,先问问小语肯不肯,他若不肯时,皇后再说把安儿送过去的话。”
安澜倚在她肩上打了个呵欠,“陛下想去问就去问好了,臣侍是觉得文卿不会乐意做,不过也没准儿文卿会给陛下面子。”
明帝偏头吻住人花瓣般精致的唇片,吻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小语若真的肯接,那多半是要还皇后的情,不是看朕的面子。”
安澜伸手抱住她,把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呢呢喃喃地道:“文卿性子疏阔,其实不大适合做这些,最适合做的,就是淑君了,偏又。”
平心而论,冷清泉协理六宫的时候,虽然让他感受到了被架空的威胁,但那阵子他也真省了不少事,出巡的那两个月他无需挂念宫里,九月这一个月也是他进宫之后,少有的闲暇岁月。这样适合的人,偏偏被权势蛊惑了,不能再为他和天子分忧,这着实让他遗憾。
明帝也有同样的感触,但她不愿意再让安澜烦恼,当下将人鬓边零乱的发丝用手缕了缕,给人整齐别在耳后,又在那白玉雕塑般的耳朵上啄了一下方才道:“若是小语肯答应,逢年过节的时候又有琼儿辅助,澜儿应该不用过度辛苦了。”
安澜轻轻“嗯”了一声,而后就没再接话。明帝等着人继续说,半天不见动静,一偏头却发现人已经睡着了,澜儿这是真的累着了啊,她心疼地把人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内殿的拔步床上,亲自给人脱鞋去袜,宽除外头的大衣裳,把锦被给人盖在身上,她又坐在床沿上静静地守了人一会儿,方才起身出殿去。
到得院子里,吩咐宏儿几个道:“皇后在午睡,在他睡醒之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打扰他。”
宏儿几个躬身答应。
明帝便坐了车子往薛恺悦的碧宇殿来,她想着先了解一下皎儿哥哥案件的情况。
薛恺悦听她说明来意,就把皎儿喊了过来,主仆两个把皎儿哥哥被正夫虐待身亡却不得公道,他们怎么找江澄,江澄又是如何给他们答复的,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这么说,澄儿确实给地方官员发过信函。”
明帝听了薛恺悦和皎儿的话,眉头微皱。她原以为那名官员纯粹是空穴来风,诬告江澄,但既然果有此事,这事就不好说是那名官员诬告了。
“陛下,难道宰相没有职责过问地方官员的审案情况吗?怎的陛下看上去一幅澄之越权了的表情?他是左相,地方百姓有了冤屈,他过问一下,这不是应该的吗?难道人人都不过问,使得百姓有冤无处诉,这才是对的吗?”薛恺悦看明帝神情凝重,忍不住替江澄抱不平。他本就是耿直的性子,自再次有孕以来,明帝又极为疼他,故而他此刻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并没有斟酌措辞。
明帝听了,连忙向自家贵君解释,“澄儿是左相,当然有过问地方司刑的权力,这也是他的职责之一。只是有权过问地方,不过是督促地方,一切以朝廷律法行事,倘或以职权迫使地方做出不符合朝廷律法的判决,这便是有碍地方司刑公正,澄儿眼下就有以职权逼迫地方,致使地方量刑过重的嫌疑。”
薛恺悦听了,越发不满意了,他扬了声音反问明帝道:“什么叫判刑过重?那可是一条年轻的性命呢,一个年轻轻的,活泼泼的男儿就那么死了,害死他的凶手,才判了两年半的徒刑,这叫重吗?以臣侍看这叫判刑过轻!”
皎儿就在一旁跪着,听了这话小声啜泣起来。薛恺悦听见皎儿哭泣,越发忍不住。十六那日皎儿收到家信,在他跟前哭着道,虽然没有人为哥哥偿命,也没人被流放,但是总比害人者毫无惩罚好一点。他当时也觉得惩罚偏轻了点,很是感叹了一番,跟皎儿说,以后可能会好起来的,以后这种类似的案子,应该会判得更重一些,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岂料就这样的判法,明帝还觉得重了,朝上还有官员说江澄为了讨好他干涉地方司刑。
他想到这里就皱着英气的剑眉抱怨那弹劾江澄的人:“这上奏折的,还说什么澄之巴结臣侍,他若当真巴结臣侍直接让地方官把那对妻夫判个斩立决多好啊,干嘛判这么轻?这人猜度大臣,意图陷害,当真是可恶至极,陛下一定要好好罚罚他!”
悦儿这脾气,比以前暴躁了好些啊,明帝微笑着劝导道:“悦儿不要激动,澄儿有过问地方司刑的权力,别的官员也有弹劾监督的权力,朕不能不让人说话不是?”
身为天子,她不能因为江澄是她的后宫,她就一味地偏袒他,不许任何人持相反意见啊。维持一个允许有不同意见存在的朝堂,才是凰朝能够长久兴盛繁荣的基础。
连天子都这么说了,薛恺悦只觉这世上无处可说理了,他瞧着明帝,十分耿直地言道:“此事是臣侍要求澄之去办的,陛下若是觉得澄之有妨碍地方司刑的嫌疑,那就请先治臣侍的罪,治完了臣侍的罪,再说澄之如何。”
明帝好笑地道:”悦儿,你又不在朝堂为官,朕罚你有什么用?”
薛恺悦闷声道:“那官员不是说澄之是为了讨好臣侍吗?那陛下处罚了臣侍,她不就满意了?还是陛下必要把臣侍同澄之一起罚了,那官员心里才舒坦?”
明帝笑着摇头,瞟了一眼跪在一旁的皎儿,吩咐道:“你出去吧,这里无需你伺候了。”
皎儿退了出去,还很识趣地把殿门带上了,明帝待皎儿一走,便敛了笑容对自家贵君道:“悦儿你这让朕先治你的罪的话,以后不可再说了。这话若是传到外头,朝臣们该说你恃孕生娇仗着有孕威胁天子了。”
薛恺悦吓了一跳,稳稳心神道:“陛下,臣侍不敢恃孕生娇,更不敢威胁陛下,只是这事的确是臣侍要求澄之过问的,澄之当时不想管,他说这种没有痕迹的虐待很难判罚,是臣侍同他据理力争,他才答应写信过问的。如今不罚臣侍,只罚他一个,臣侍心里,怎能过意得去呢?”
他向来敢作敢当,绝没有一同闯了祸,让别人受罚他往后缩的道理。
明帝微笑:“悦儿当真正直,只是谁说朕要罚澄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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