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次见面
未央宫中，火红的婚礼装饰已经撤下，恢复了原本的素雅精致。玉沅这两日也过得颇为自在，九皇子不在，皇帝特意免了她的请安，还赏赐了她许多珍宝。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吃吃喝喝到处逛逛，比家里还舒服。最重要的是，她心脏中的尸气被煞气以毒攻毒的压制住了。
现在她的心脏中也隐隐可以透进去一些生气了。虽然很快就被尸气吞噬了，但是这可是跨里程碑似的好兆头。
兰嬷嬷见自家小小姐醒了，就亲自服侍她洗漱梳妆。“小小姐，今日是你和九皇子新婚第三日，按规矩，三朝回门。”
玉沅神态自若。
倒是指挥侍女布置午膳的桂嬷嬷听了，身形一顿。
自从洞房花烛夜过后，玉沅已经两日没有见过九皇子了，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可是急坏了两位嬷嬷。
桂嬷嬷每日都尽心尽力的服侍玉沅，但是玉沅还是能从她的脸上看到心虚。桂嬷嬷确实心虚，她总觉得自家九皇子对不住九皇子妃，明明心里喜欢人家，偏又冷落人家。
虽然九皇子之前也时常到太子府小住，但是新婚之夜还跑出去，也太打玉将军府的脸面了。
天知道，她第二日没在书房见到九皇子时，有多么心惊，她险些就以为九皇子被绑架了。派人询问之后，才知道九皇子又跑太子府上去了。
“回九皇子妃，老奴已经派人请示过九皇子了，他今日会陪您一起回玉将军府，礼单老奴也已经备好了。”
这两日桂嬷嬷都快把脸笑僵了，她不仅要对着玉沅笑容和善，对着兰嬷嬷也是笑脸相迎。兰嬷嬷对于桂嬷嬷的热情，心知肚明。
但是她心里还是不顺，她为自家小小姐鸣不平，打算回门的时候，一定要和玉将军好好告一状。
“桂嬷嬷，不想笑，就不笑，脸僵。”玉沅看着桂嬷嬷仿佛刻在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她笑得比面部神经坏死的丧尸笑得还吓人。还是板着脸的模样更顺眼。
“桂嬷嬷，没关系，他不去，我自己回。”
“不能不能，九皇子说了，他去！”桂嬷嬷连连保证道。
太子府，太子殿下刚下朝就来看同样睡到日上三竿的九皇子。
“小九，你在孤这儿已经住了两日了，今日三朝回门，你赶快回宫陪九弟妹回玉家！”
九皇子新婚，有三日的休假，太子殿下可没有，他昨夜睡得晚，今日又起得早，整个人疲累的很，看到睡得精神饱满的弟弟，悠哉悠哉的吃的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心里是又无奈又嫌弃。
“太子皇兄不必催我，我本就打算回去了，我答应过玉沅会给她尊贵和体面。”九皇子从侍女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说道，他早就习惯了太子殿下时不时的嫌弃和唠叨。
这些年父皇扮演了“慈母”的角色，他的太子皇兄好似就默认承担了“严父”的角色。是以，九皇子时常就会被自家皇兄训上几句。
“洞房花烛夜，让新妇独守空房也是体面？！你是欺皇兄，还是欺九弟妹？”太子殿下气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走走，吃饱了，就赶紧回宫。”风度翩翩，老成持重的太子殿下觉得自己已经在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
其实他的火气也不完全是冲着九皇子，今日朝会上，他就十分憋屈。
“太子皇兄才是想多了，吾与吾妻甚好！玉沅对于我的分房睡的提议可是满口的赞同，她可不像皇兄这样生气！”
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吗？新婚妻子心里没有夫君，也只有他这个不通情爱的弟弟会开心，罢了！早晚有他后悔的一天。
“好也赶紧走吧！”眼不见心不烦，太子殿下知道，其他的事他可以掰碎了教给九皇子，但是感情不可以，有些南墙就是得九皇子自己亲自撞一撞的。
九皇子看着太子殿下皱眉按揉着太阳穴，砸了咂嘴收回想要辩驳的话。他起身打算听话的离开，但是想了想，他还是说：
“皇兄，你不要为我担忧，我长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你最近的艰难，你也要保重自己。”
太子没想到素来寡情少言的弟弟，也能说这么暖心的话，他看着逆光站着的九皇子，身形修长，肩膀瘦弱但脊背挺直，像是脱去稚气随时准备好迎接风雨的雄鹰。
长大了啊。
知道体贴人了，确实长大了。
母后看到了也应该很欣慰吧。
逆光的九皇子，神情严肃认真，“皇兄，我们兄弟九个，但我唯一完全信任的就是皇兄，我想告诉皇兄，你也可以信任我。”
太子殿下怔了一下，忽而眉目舒展，会心一笑，是啊，在这处处深似海的皇宫内，他不是一个人。
他起身拍了拍幼弟的肩膀，“嗯，皇兄知道。皇兄虽然嘴上训你，但是并不是真的和你生气。我的弟弟很好，皇兄只是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我们兄弟两个总要有一个活得轻松逍遥。”
“皇兄。”九皇子虽然很少过问朝堂，但是兄弟间的明争暗斗他还是感觉得到的，他很想告诉皇兄，他想和他在一起。
“好了，回吧，再耽搁时间就晚了。”太子殿下想到朝会上大皇子的诬陷，还有父皇的默许，打断了九皇子的话。
高处不胜寒，比山风更寒的是人心。他贵为储君，离天子仅一步之遥，他的兄弟们同样出身尊贵，不甘愿屈居人下也是正常的。
最让他心寒的是父皇，天家无父子，他之前也是不信的。小九对父皇的感情深厚，他不想让他夹在中间为难。
“老奴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九皇子。”
“桂嬷嬷？你怎么来了？”九皇子不悦地问，不会是玉沅为难桂嬷嬷了吧？
“呵呵，桂嬷嬷起来吧，你是母后的陪嫁丫鬟，也是看着孤和小九长大的，不必这么多礼。可是九皇子妃命你来寻九皇子的？”
“不是，不是，是老奴私自做主。今日回门，老奴见九皇子迟迟不归，担心误了时辰，就劝皇子妃先行出宫和九皇子汇合，现在九皇子妃的车架就在门外。”
“还请太子殿下和九皇子治老奴僭越欺主之罪。”桂嬷嬷说完便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没出声，他看着九皇子示意他自己处理。
“罢了，桂嬷嬷这番也是为了我，罚俸三月以示警戒。下不为例，起来吧。”桂嬷嬷在他身边这么久，一直事必躬亲，全心全意为他考虑，九皇子知道她没有坏心。
“好了，孤就不留你了，走吧，待孤问玉将军好。”
“是，皇兄。”
玉沅皇子妃的车架和其他的皇子妃的不同，她的这架既实用又华贵，是先皇后的旧物，是皇帝赐婚时一起赏赐下来的。
车厢外悬挂的檀香木牌上书“未央”二字，车厢内里也是舒适宽敞。
可九皇子一进来就坐到了距离玉沅最远的位置，他思虑着要如何和玉沅解释，自己这两日为何不回宫。
不解释吧，他又不想两人之间有隔阂，解释吧，可玉沅又什么都没问。
玉沅心里可没想这么多，她对着九皇子心口煞珠中磅礴的煞气，垂涎欲滴。
九皇子注意到玉沅看着自己的胸前衣襟上绣的祥云纹，眼神直勾勾的，偏又面无表情，他顿时打了个激灵，有种被狩猎者盯上的错觉。
玉沅没注意到九皇子的神色更加不自在了，她自顾自地坐到了九皇子身边，一只小手还突兀地放到了九皇子的大腿上。呵呵，又可以吃饱了。
九皇子感受到腿上微凉的体温，霎时脑子空空，浑身僵硬，耳边都是嘭嘭嘭的心跳声。
玉沅补充了一大波煞气，不舍地把手拿开。这时也终于注意到僵直的九皇子。“你不舒服？”
“啊，咳！没有。我很好。”九皇子神色慌乱地理了理袍子。
“那你是在害怕？”她以前害怕超级丧尸的时候，就会浑身僵硬。
“你从哪看出本皇子害怕的？”九皇子欲盖弥彰地提高了音量。
玉沅默默地指了指他额头的冷汗。
“天热！”九皇子气恼地掏出帕子，用力地擦了擦，然后迁怒地连拍了三下车厢，对着桂嬷嬷冷声喊道：
“停车，本皇子要骑马。”
玉沅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吐槽了句：落荒而逃，还说不是害怕。
不过他怕什么呢？怕自己吗？她还没想着吃了他呢，这就怕了，原来冷冰棍还是个胆小鬼。
不过他倒是个聪明的，直觉还挺准，她还没做什么呢，就感觉到危险了，看着来自己接下来吸收煞气的时候得做的隐蔽些了。
或者先让九皇子主动放下戒备？这些玉沅觉得得好好想一想。
“是。殿下莫急，老奴这就命人牵马过来。”桂嬷嬷办事一如既往的周全，她早就考虑到九皇子可能会不愿和九皇子妃同乘，所以也备好了马。
可她这么周到，确实是让九皇子有些骑虎难下。
他已经意识到洞房夜撇下新娘离家出走这事他做的不妥，那夜他说的那些话恐怕也伤了玉沅的心，刚刚就犹豫着要如何解释，今天也是下定决心要给玉沅体面的。
结果玉沅的手触碰到他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就乱了，嘭嘭嘭得不受自己控制，他觉得自己要是和玉沅再待在一起，他的心好像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害怕。
没错，他确实害怕了，所以被玉沅戳穿心事时，才会什么都忘了，下意识地逃离。
九皇子从车厢出来，看到后面车上绑着的礼盒时，想到今天的目的，脑子吹了风也清醒了，此刻他格外希望桂嬷嬷告诉他没有准备马，这样他就能“勉为其难”的再回到马车上。
可桂嬷嬷没有！
马奴小跑着牵着马过来，九皇子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的爱马，迟迟不上马，桂嬷嬷心中飞速想着九皇子有事那里不满意了。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早就注意到他们这辆奴仆环绕、满载礼盒的华贵马车了，又见贵公子气冲冲地下车，都好奇的驻足热闹。
京城，天子脚下，七拐八拐的都是亲戚，还真有几个认识九皇子的。
其中一个蓝袍纨绔子弟最明显，他见到“衰神”九皇子顿时摇着扇子乐了，料想到马车中的是“傻子”九皇子妃，就更开心了。
他在临街的茶馆二楼，居高临下看着皇子皇妃，还生出了几分往日没有的优越感。自觉地今日出来的值得，兴冲冲地喊小二要了一壶极品好茶，外加几碟好果子。
这临街的茶馆里的好茶和好果子可都不便宜。
“李兄，今日豪气啊！兄弟几个可有口福了。”
“是啊，李兄，有好事？说来也让哥几个开心开心。”
这位李兄名叫李岩，他认识九皇子，是因为他是大皇子侧妃的弟弟。“诺，看下面，大热闹。”
“知道，那是谁吗？九皇子，衰神九皇子！”
“就是前两天娶了玉傻子那个，哈哈，这是怎么了，九皇子被傻子赶下车了？”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可真是丢人现眼。”
“谁说不是呢？”李岩摇着扇，摆着款。端的是高高在上。
“这傻子就是傻子，你还能指望她端庄贤淑？这皇子虽说是血脉尊贵，深得帝宠，可到头来还不是连你我都不如，你我尚且能娶得世家贵女，可这皇子只配这傻子！哈哈！”
“李兄说的极是！哈哈！”
“可惜了傻子的好样貌，你说长谁脸上不比长她脸上合适？”
街上人多，声音嘈杂，所以茶馆二楼李岩几个纨绔子弟的话九皇子没听到，他看到周围越来越多人觉得不耐，就飞身上了马。
“嬷嬷，走！”
可是玉沅确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可不是任人说好性子的，“等一下。”
皇子妃的话是要听的，桂嬷嬷只好又叫停了队伍。
玉沅被兰嬷嬷搀扶着站在车厢门前，她小声在兰嬷嬷耳边说了几句，又指了指茶馆二楼的位置，兰嬷嬷会意，朗声问道：
“敢问楼上何人，还请出来一见。”
“诸位既然敢说，想来也是不怕被我家主子听见的，莫要再做这无胆鼠辈！”
九皇子这边也明白了，桂嬷嬷对着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悄悄地隐入人群，快速跑上了茶馆二楼，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李岩几个没想到玉沅这么直接的正面对上了他们，世家贵族都讲究脸面，即使被人下了面子，也很少这么鼓对鼓、锣对锣得开撕的。
“李兄，他们听到了！这个怎么办？这玉家小姐虽然傻，可玉将军和玉将军府确实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啊！”
“还有九皇子，皇上会不会之罪我们啊？”
李岩烦躁地合上扇子，“用你说，当我不知道吗？”他只想背后逞些口舌之快，在朋友面前挣些面子。
李岩之前没少在背后嘲弄过九皇子和玉沅，也没见他们出来找他算账啊，这次玉傻子怎么了？突然就朝他发难了？害他如此失面子。
“可怎么办啊？要死了，要死了。”一个家世最弱的纨绔哭丧道。
“躲……”李岩想说躲起来不救好了，直接来个死不承认，九皇子和玉将军还能把他们怎么着？
李岩的躲着还没说完，就听九皇子开口道：
“李岩，今日的事本皇子记下了，改日我会亲自到大皇兄府上，向大皇兄讨个说法的。”
“兰嬷嬷，扶皇子妃进去，我们走！”
“完了！”茶楼二楼的几个纨绔子弟彻底慌了，即使皇子再不堪，可那都是皇子！
九皇子的意思李岩也懂了，他从来没有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配和他平等对话的只有他的半个姐夫大皇子。
“大皇兄？这位是九皇子，可真是贵气啊。”
“可不是，九皇子妃也美极了，不愧是京城的第一美人啊。”
“嗐嗐，我刚刚就在二楼，我可听那李公子说这九皇子是衰神，九皇子妃是傻子！”
“你怕不是个傻子吧，有九皇子这么俊美矜贵的衰神？有九皇子妃这么漂亮的傻子吗？”
“再说，你眼睛瞎吗？九皇子妃刚刚就好好的站在那儿呢，那气质说是傻子谁信啊？”
那人刚想说漂亮和傻子好像没什么因果关系，可周围的人都拥搡着看九皇子和九皇子妃，谁还听他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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