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姜承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那幢别墅,还未走近便闻到了一阵甜蜜的幽香。“清芬袭人,浓香远逸。”姜承喃喃自语道,“原来别墅的周围种的全是木樨树。”
以前的姜承看不到,现在的他能看到别墅的四周流转着冰蓝色的水系灵力,这些灵力虽然微弱却纯净无比,给人一种又轻柔又温和的感觉,姜承知道这是姜熠身上的灵力。
一走上前,别墅的门就自动打开了。姜承进了屋看到一楼的摆设仍和上次见到的一模一样,甚至茶几上的书都还在。他一间一间地推开房门找到了楼梯。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个二楼居然是一座净化的道场,净池中还有些许微弱的灵力在流动。
“万魔噬咬之痛居然已经到了需要每日净化的地步了!难怪兄长瘦削了那么多!”姜承只觉心如刀割,“为什么兄长会日日夜夜承受这样的痛苦?真的是因为我吗?三千年前我到底做了什么?”
姜承脱掉衣服躺进了净池,点点灵力向他汇聚而来,如同想向他诉说什么似的不停闪烁着。净池的水很冷,刺骨一般得冷。姜承用手抚摸着净池的每一寸,想象着姜熠躺在这里的样子。十九年也好、三千年也好,他终于放声痛哭起来,“兄长,我还能找回你吗?我到底要去哪里才能找回你?”
与姜熠初见的那一天在姜承的眼前浮现,他还记得父亲十分高兴地对他说道:“承儿,从今天起你有兄长了!”
年幼的姜承跑得都还不太稳却满脸笑容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了那个小哥哥的腿,抬起头甜甜地喊了声:“兄长!”
那小哥哥虽相貌出众却表情冷漠,只见他抬起手却又犹豫地停住,就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才终于轻轻地摸了摸那幼童的一头银发。
那一年,姜承三岁,姜熠十一岁。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姜承最遗憾的就是三千年前他从未向姜熠表白过心意。尽管他们不是亲兄弟、尽管当时世风开放,他还是担心一旦宣之于口,不要说兄弟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那时从别墅回去的姜承表情更阴郁了,和虞了凡一起罚扫宿舍楼时也是一言不发,虞了凡不知该怎样才能劝慰姜承,他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很无力。
“要是能找个神仙问问该怎么做就好了!”虞了凡嘟囔道。
姜承的眼睛忽然一亮,若有所思道:“你说这城里香火最旺的地方在哪儿?”
趁着周末,他们去到了一座有千年历史的道观,上了三炷香之后,姜承发现这道观里灵力最盛的居然是后院的一座铜塑梅花鹿。
姜承向梅花鹿行了礼道:“敢问你是否知道金光阁现任阁主是哪一位?”
梅花鹿转了转脑袋,眨了下铜铸的大眼睛,发出了一个悦耳的女声:“小鹿不敢受此大礼,您不就是金光阁的阁主吗?”
“我?”
“阁主大人,您身上气息为凡人,您是来人界历劫的吗?和之前清水湖魔族出现有关吗?”
“在我之后竟没有新的阁主?”
“在您之后的确再无阁主继任,只有霁泽大人曾暂代过阁主职责。”
“那平定魔族之战可有耳闻?”
“仅听闻霁泽大人将魔族首领封印,魔族群龙无首,节节败退,被迫退回魔界,几千年来相安无事。”
“妖界和鬼界现况呢?”
“现在灵力日渐消散,妖界能历练成妖的已少之又少。而当年自鬼界新的鬼王诞生后,已与五界中立共处几千年。”
“关于霁泽君你还知道些什么?”
“听闻霁泽大人本应加封上神,可是他拒绝了,三千年来一直在找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霁泽君的佩剑忘归可有耳闻?”
“只听说是把上古神兵,可惜小鹿从未有幸见过。”
离开道观,姜承又多了更多的疑问。“兄长这三千年来到底在找寻什么?我失去的记忆难道与兄长有关?忘归的剑灵极其护主,那一夜激战如果剑灵在侧,殷珣几乎没有胜算。兄长为何未携忘归在手,难道剑灵已再次沉睡了?还是真的如殷珣所说,兄长只是为了获得解脱?”
这些难解的疑问如同在姜承的心上扎上一根根的刺,扎得鲜血淋漓、痛得撕心裂肺。
寒假很快到了,虞了凡本想留下来陪姜承却被他劝回了家。“虞了凡并不是无家可归的。”他这么想着。
大约因为快过年了,路边装饰了彩灯,把天空中飘起的雪花也映照出了各种颜色。只是马路上人很少,安静地可以听到鞋底和雪地摩擦出的咯吱声。中秋之后再没去过清水湖的姜承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去看一看。石碑前的栅栏早已整修一新,却更衬得石碑上的血痕像一片墨色的污迹让人触目惊心。
“形若槁骸,心若死灰。涕霣潺湲,惟以永叹。天下欲何,复能见否。”姜承默念着,“这二十四个字毫无疑问正是兄长的笔迹,若碑下镇守的是我的元灵,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二十四个字是兄长写给我的呢?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认为兄长对我的感情比我想象得更深沉?”可是旋即,姜承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兄长明明早已将我的元灵放入石碑之下,却不肯用元灵将我唤醒,他应该是并不想见到真正的我……”
姜承伏在已成枯干的雪梅上泪如雨下,“兄长,这三千年你到底在找寻什么?你选择的牺牲真的是为了解脱吗?到底是谁害你日日夜夜受尽万魔噬咬之痛?到底我该怎么做才能找到答案?”
“兄长,你可知我有多想再见你一面吗?”
“兄长,如果还能再见,我一定立刻告诉你我全部的心意,再也不让你离开。”
终于结束了一路的颠簸,傍晚时分两人到达了目的地,在南山脚下一处小旅馆住下了。
“我先到附近走走,晚饭就各自解决吧。”姜承边放下行李边说道。
“好。”虞了凡点头应道。
初春的山里还是十分寒冷,只是这里的灵力十分充沛让姜承觉得格外舒适。他摘下了一直戴着的帽子,让已经留长了的银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漫无目的地坐在路边的大石墩上出神地眺望着天边的晚霞。
那也是这样的一个傍晚时分,姜寰教姜熠御剑已经教了一个下午了,五岁的姜承在旁边跑来跑去,看着飞在半空中的姜熠,一边笑得乐不可支,一边挥手道:“兄长、兄长,你学会了带我一起飞啊!”姜熠刚想低头看他,一个不留神就跌了下来,幸亏被姜寰接住了。
姜承倒是笑得更开心了,姜熠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那你让兄长好好练啊,不要吵闹让我分心,等我学会了就带你一起飞。”
“好吧好吧,我不吵了。”姜承乖乖地到旁边玩去了。
天上的红霞渐渐地褪去了,云彩也像被墨染了似的由浅蓝变成靛蓝又变成墨蓝,姜熠的御剑终于练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敢飞得太高。
小姜承捧着捡来的白果对着姜熠喊道:“兄长、兄长,看我捡了好多白果,晚上烤白果吃啊!”
“承儿只喜欢兄长不喜欢爹爹吗?爹爹好生嫉妒啊!”姜寰在一旁略显不满。
“爹爹和兄长,承儿都喜欢,但是兄长比爹爹做的饭好吃,承儿只喜欢吃兄长做的饭。”
“哈哈哈哈,好好好,是爹爹输了。”
姜寰爽朗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只是桑田碧海早已一去几千年。
一阵灵力的流动让姜承起身跟随,这灵力纯净无暇也就意味着无害。灵力流向了丛林深处,姜承顺着走去,见到了一棵年岁大约有四、五百年的榆树。
姜承向榆树略施一礼道:“阁下引我到此,不知所为何事?”榆树抖了抖树枝,树叶瑟瑟作响,发出了一个低沉的男声:“阁主大人在此地重现,可是有大事发生?”
“我失去了一些记忆,你可有听闻三千年前的事。”
“皆是传说,也不知是否能当真。”
“请说与我听。”
“三千年前,魔族大举进攻金光阁,阁主大人最终选择了与其同归于尽,但也使得金光阁遭受重创。霁泽大人暂代阁主职责平定了魔族□□。但从此金光阁不再议事,也不再有继任阁主,最终霁泽大人封印了金光阁入口,拒绝了封神,再未归来。”
姜承沉默着,榆树又道:“阁主大人,近日的灵力波动已与往常大为不同,还请阁主大人留心。”
“多谢提醒。”
天已然全黑了,姜承在手心里汇聚了灵力照亮了丛林里的路。榆树的一番话让姜承更为焦躁,他返回了旅馆反复地回味着榆树的话。
房门开了,虞了凡端着两碗饺子回来了:“我猜你肯定没吃晚饭,就带了饺子给你,趁热吃吧!”
“谢谢!”
两人围坐在一起吃起了饺子,虞了凡的眼眶突然红了,“我真想再吃一次我妈包的饺子!”但是他马上意识到在身世更为复杂的姜承面前这么说非常不妥,马上面露歉意地看向姜承。姜承安慰道:“有母亲可想又不是什么坏事!”
两人沉默了片刻,姜承难得主动开口道:“我知道你一直以来有很多的疑问,也知道你根本不知该从何问起。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山脚下,你的问题我会尽力解答。听完答案若你还愿意与我一同上山,我们便同行。”
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坦诚弄得有点措手不及,虞了凡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记得在道观里你问过那只神鹿姐姐金光阁的事,这金光阁才是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吗?那金光阁是座古迹吗?”
“神鹿姐姐……”姜承心道,“这个称呼倒的确是你的风格。”姜承思考了一下回答道:“金光阁算是百家仙门的一个管理部门。”
“那神鹿姐姐说你是阁主,原来你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唔……前任阁主的确是,前任阁主是我的师父。”
“第一次听你提师父呢!你师父肯定会很多厉害的法术吧!那他是神还是仙?”
虽然料想过虞了凡会问些什么,但是很明显虞了凡的好奇心远大于姜承的预料,倒是难为他憋了一肚子的问题还忍了这么久,“先师的法术修为的确令我望尘莫及。”
“你说你兄长的佩剑叫‘忘归’,剑灵是很厉害的东西吗?”
“忘归得名于‘莫道不如归,无我无心。’乃是一把上古神剑,是父亲在兄长满十二岁那年赠予他的。忘归一直随兄长征战四方、无往不利。而所谓剑灵,就是剑的元灵,一旦认主,坚贞不渝。”
“你的父亲也一定是位厉害的人物吧!”
“兄长的剑法皆是父亲教授的。”
“那你呢?你的剑法厉害吗?”
“我……并不会用剑。”
“啊?我还以为你们都会御剑飞行之类的呢!”
“御剑并不是简单的法术,也不是每个修仙之人都会的。”
“可是你也很厉害啊!除了感知记忆、读心术和治愈伤口外,你还有哪些超能力?”
“我的读心术对神、魔两族和修为较高的人皆无效,而且在这副身体里,我好像丢失了一些能力。”
“可是你居然能感知到我自己都想不起来的记忆,这简直不可思议!”
“新生儿一般一出生就会见到父母,但是他肯定不记得那时父母的模样,有些人三岁就能记住些零散片段,有些人七、八十岁时可能已经忘记了很多年轻时候的事,但是这并不表示这些记忆是不存在的。”
“所以你可以感知到一个人从生到死经历过的全部?”
“只要时间、地点和人物的组合正确了,每个人都能想起自以为被遗忘的记忆。”
似乎在认真的回味姜承的这句话,虞了凡沉默了起来。
良久,虞了凡才又抬眼认真地问道:“三千年都过去了,且不说人文环境的变化有多大,地理位置的记载更是不可信,你确定你还能找到金光阁吗?”
“武功太白,去天三百。孤云两角,去天一握。山水险阻,黄金子午。蛇盘乌栊,势与天通。”姜承轻轻地吟唱道。
“这……这歌谣居然是幅地图?”
姜承对虞了凡的聪颖露出了赞赏的表情:“只不过这不是考古界说的藏宝图,而是金光阁的入口。坐了两天的车,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休息一天,我们初七进山。”
“嗯!”
山间的小旅馆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霉味,被子也给人一种湿漉漉的感觉,但是虞了凡睡得格外踏实,姜承今晚的有问必答让虞了凡感觉十分开心。虽然姜承还有很多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但是他能感觉到姜承在把他当做朋友。对于未知的旅程,他会担心、会害怕,但他知道即使自己从没有遇见过姜承,自己的人生也已注定是令人惶恐的。他想搏一搏,为自己、为家族冒一次险。
姜承却依旧难以入眠,他总是一遍一遍地整理着过去的记忆,试图去寻找一点点提示、一点点线索。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发现原来这一世姜熠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还没找回元灵的姜承就曾怀疑过姜熠和自己的偶遇都不是巧合,现在的姜承在记忆里看到了那个把自己放在福利院门口的人正是姜熠。这十九年来,姜熠曾多次出现在他身边。只是总像陌生人一样从他身边经过,从不与他接近。只有一次,五岁的姜承因为大哭大闹被关进了厨房,姜熠才进到里面,满眼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了他几句就匆忙离开了。
现在他明白了,姜熠应该是不希望自己被别人找到。可是他不能明白姜熠到底是做了何等有违天命之事才会受尽万魔噬咬之苦?而金光阁又是发生了怎样的变故才需要被封印?
金光阁是姜承最后的希望了,他盼望着回到金光阁就能找回全部的记忆,他盼望着回到金光阁就能找到一切的答案。
可是就算能找到金光阁的入口,区区两个凡胎□□真的能进入吗?姜承似乎已经顾不上考虑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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