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鸿胪卿
情况不允许林雾犹豫太久,她先对着枫香道:“丝塔不在,你和她们也相熟,先劝着她们不要宣扬此事。”
林雾叹了口气,又嘱咐道:“把严重性说夸张些,最好让她们对外不敢提这件事。”
枫香赶忙跑下楼去。
“杉月,你看起来得体些,带几个人去把曹伊人几个带到我房里来。堵了她们的嘴,不怕得罪她们,动静越小越好。”
随后林雾走到会客室,提笔写了一封请帖,又进了卧室从层层严锁的柜子盒子中取来一支钗和一枚长命锁,用锦盒包了,华贵至极的金钗和银锁静静地躺在红底的锦盒中,繁琐精致的工艺昭示着他们不斐的身价,让游麟悄悄递进黎府。
今日事发从急,林雾只得提前了计划,她孤身立在桌边,阳光洒在桌上,她却在阴影里,身着锦绣,眉目却惆怅。她放任自己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才转身走回了卧室,裙摆粉纱扫起的一阵风,掀起了几片落花。
黎府。
聒噪的曹伊人今天一天都并没有来骚扰自己,黎姒乐得清净,下朝后在书房里看了会儿书,批示了一些无争议的案折,留待着几个费心费神的事情下午处理。用了午膳后准备回卧房歇息片刻,却见着桌上突兀的放着一个未曾见过的锦盒,黎姒微微颦眉。
黎姒惯以整洁著称,丫鬟从不乱放东西。
“碧梅,桌子上是何物?”
整理床铺的碧梅这才回头:“诶?这…奴婢没见过呀。”
碧梅小步快走来打开了锦盒,只见里面是一封请帖和一支金烧蓝镶宝石凤钗和一枚纯白银錾龙凤长命锁。
“小姐!这…”碧梅大惊失色,慌乱非常:“小姐的长命锁怎么会在这儿?”
黎姒表情不善,取了长命锁拿在手里细细观察观察,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笑起来:“不怕,这不是我自小带的那个,字不同。”
说完就把长命锁又搁在了碧梅手里,碧梅翻看了几回,嘀咕道:“这字我怎么看不明白…”
一抬头便见着黎姒已取了请帖,看的时候神色仍是带着笑意,读完将请帖轻放在桌上,吩咐碧梅把东西收好,再把请帖处理了。又扬声唤道:“秋兰,把我的青碧色毛领披风拿来,鸢尾暗花的那个。”
“碧梅,传轿,请鸿胪寺丞一起去一趟花街。”见碧梅面露惊讶犹豫之色,耐心解释道:“日前姜国来使,称两国边境有大量匪寇劫掠妇女,流往平南,照姜国律法,当处死刑、邻里连坐,如今向我平南讨个说法。”
黎姒披上了披风,悠悠叹了口气,眉梢染着倦意:“自从那事发生之后,姜国与平南国的邦交友谊就几乎破裂。但如今我平南国力以大不如前,万不可让他们得一个替天行道的名头开战。”
这边秋兰犹豫再三,还是好言劝道:“大小姐,那可是花街啊…这万不合礼数的。”
“我可是守礼太久,只怕要守得连官帽都丢了。”
偌大的宅邸门口,下人们洒扫庭园,黎姒披着披风,笔直的立在门口,长叹一声:“母亲能成为外交使,是行常人不能行、忍常人不能忍才得来的。寻常男子能做得的事,我能做,寻常男子做不得的事,我也能做,才能立在此位上。”
轿子一到岚雾阙,林雾便出了门迎着。
黎姒一下轿子,抬眼便见着林雾着一身月白素锦缎子制的衣服,只在边缘绣着精致的湖蓝色花样,发髻最简单却十分光亮,插着两支银镀金花钗,簪着的蓝昙花上铺着金粉。贵而不华,端立在门边,含着得体的微笑。
而秋兰一眼却看呆了,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忙低下头,不再直视林雾。林雾不仅不像她之前想得那样柔弱媚俗,也并不只是不卑不亢,甚至称得上傲骨凛然、贵气十足,说是贵族家的小姐她也信。
黎姒随着林雾走至会客室门前便听得里面微弱的叫骂声,言语措辞非常之脏,声音却像是曹伊人的。
伴着林雾退开门的动作,骂人的声音陡然提高,黎姒也见着了被绑在椅子上挣扎的曹伊人。
黎姒看了一眼林雾,眼神稍带指责之意,林雾笑容不变,请她进屋:“鸿胪卿请进,其中缘由稍后林某自会向您呈明。”
待黎姒进屋,林雾便示意枫香关门,又示意杉月松绑。曹伊人一见着黎姒,一双眼里便溢出泪珠,好不委屈。
却不想黎姒第一句问的竟是:“你哪里学来的这些粗鄙之语?”
曹伊人抽抽嗒嗒地道:“今天下午跟她们学的。”
“学这儿倒学得快”。黎姒又抬眼看了眼林雾,曹伊人见状赶忙道:“倒不是跟她学的。”
这话一出黎姒和林雾都有些哭笑不得。
“你知不知道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黎姒有些严厉。
“不知道…”曹伊人委屈地小声回答。
于是林雾开口给曹伊人解了围,主动把今天的详细情况跟黎姒一一道明。
黎姒静静地直视着林雾的眼睛,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林雾会客室里随手拿的一个骰子。
曹伊人看着莫名的有些紧张,她看出黎姒在生气了,而林雾似乎全然不觉,仍然挂着笑把话说完了。
“我倒是不知道…”黎姒也挂上得而客气的笑容,口吻有些玩味:“以风雅和干净出名的岚雾阙和花街的勾栏小院竟不是相看两厌?”
察觉到黎姒的言外之意,怕是在怀疑岚雾阙和花街根本就是狼狈为奸,林雾笑着解释:“一条街坊上的,总有些交情,无非丝塔和她们交情深些,我与她们浅些。”
曹伊人旁观她们的神情,便知道她们又在打哑迷,但她并不完全能听懂,于是愤愤道:“你们有话不妨直说,此事最大的当事人是本姑娘!”
两人一时都被曹伊人逗乐了,林雾端起眼前茶水,抿了一口,又稍等回甘,才施施然开口:“林某人如若知道此事,断不会放任。”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一看就表里不如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曹伊人揉着自己被麻绳勒红的手腕,激动又蛮横,剩下的话都被黎姒瞪回了肚子里。
林雾莞尔一笑,并不介意曹伊人的话,毕竟她说得在理。林雾只是凝视着黎姒的双眼,意味深长道:“相信凭鸿胪卿对林某人的了解,林某人此话可信处必有十之八九。”
黎姒神色微动,稍有戒备地打量着林雾,不做表态。
曹伊人却是个闭不上嘴的,一听这话像是被点了炮仗:“我和阿姒自小一起长大,亲如一人,她能对你有什么了解是我不知道的?”
这话天真得泛着傻气,林雾想着这两人的脑子和城府怕不是全长到了黎姒一人身上去。
却也觉得她这直率爽快的性子很是可爱,确实比这些弯弯绕绕算计人的“智者”相处起来舒服多了。
至少爱憎分明,不必多做提防。
黎姒端起茶,问了问茗香,也微抿了一口,开口便是随意编出的打发话:“今日伊人来到岚雾阙为黎某打抱不平,却见丝塔不在阙中,只得相邻的街市上游玩采买,后听闻黎某带鸿胪寺等人来花街查探边境人牙劫掠良民一事,于是寻我一同归家。”
此话一出,林雾便知晓黎姒是信了自己,不准备追究此事,顺势开口:“我与邻街,奇巧阁和珍趣坊相熟,说是曹小姐被铺子里的民间奇工所吸引,在阁里待了一下午,买了些玩意儿,也不算奇怪。”
曹伊人并不明白眼前两人怎么突然就达成一致了,长期以来对黎姒的信赖制止了她发问的想法,便眼见着两人相视一笑,这个有些严重的话题就像是轻飘飘被揭过了。
曹伊人满脸迷惑。
“边境劫掠良家妇女一事,若是鸿胪卿不介意亲自在花街里走一遭,林某愿作陪。”林雾悠然起身,强调“亲自”二字,语带几不可察的挑衅之意。
黎姒听出林雾在激自己,不知她有何企图,终究是好奇之心占了上风,索性将计就计,应承下来:“正合我意。”
两人将曹伊人和婢女们留在岚雾阙,携手出了门。
一出会客室的门,林雾便听黎姒低声诘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隐瞒身份?”
林雾巧笑嫣然,侧过头去在黎姒耳边悄声道:“我不怕你泄露此事。”
故作亲密,笑里藏刀。
“女人善妒。”林雾语气含笑,面上也笑意盎然,仿若悄然和黎姒说着体己话,话语的内容却刀刀戳人心窝,把黎姒多年愤然郁结在心的症结一语道破:“我日日宴宾客,这么多见多识广的官老爷们都与我私交甚好,谁也没看出我有什么问题。”
“就是为了不背上识人不清的臭名声,他们也不会轻易相信你。”林雾笑眯眯地,仿佛如数家珍般,一字一句缓缓道:“善妒、善猜忌、惯使小家子气的手腕、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母夜叉、头发长见识短…”
黎姒面上笑容有些难以维系,终于还是冷了脸。
“想要让一个女人闭嘴,有太多办法,黎大小姐鸿胪卿这个位置,坐得可不安稳吧。”
黎姒终于转头看了眼林雾,见这人还是言笑晏晏的模样,顿觉此人一张笑面宛如妖鬼画皮,心生一丝厌恶之情。
“我当真佩服阙主气量,用这种手段算计人也毫不介怀,如此看来,伊人今日遭遇未必不是你算计。”
闻言林雾由衷叹了口气,今日之事确实突然,与黎姒的谈话未经反复推演。竟是过火了,便往回找补道:“这些贬斥之言同样也困扰林某多年,刚才之言不过是借机发泄罢了。黎家多年女主掌权,鸿胪卿更是声名在外,地位怎会如林某先前所言不堪。”
话虽如此,两人心知肚明,若不是所面临局势被林雾说中,黎姒反应不会如此强烈。
黎姒面色不改,仍是冷笑,等着林雾继续解释。
“私以为黎大小姐不会出卖我,是凭着那句谶言。”
未入夜的花街上,了无几人,林雾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黎姒,未料想直直的撞进了她有些惊诧的眼神。
恰在这是一阵尖利的哀嚎响彻了花街上空,林雾习以为常,黎姒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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