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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无上威仪


先一步走的敌军哨探只知道江无尽带着近千人的降兵步兵,而不会知晓后续来到的五十轻骑和攻城战车。

        这一点信息差,足以让守将祝牧掉以轻心,毕竟没有战车的步兵就是战斗力最弱的兵种,民兵又几乎无任何防护,如果强行攻城,只有被乱箭射死的下场。

        江无尽笃定此刻城西必定防守薄弱。

        所以当这只军队兵临城下时,西城墙上的守备大惊失色。

        这时东风乍起,江无尽下令纵火燃烟,洒了水带着潮气的草燃起的浓烟很快吹上了墙头。

        墙上的守军迎风落泪,趁着浓烟四起,视线不清,持盾的战士掩护着战友,将攻城用的云梯车推向护城河边。

        惊慌失措的民兵冲着他们来时的方向疯狂放箭,刹那间箭|矢齐飞。本就未曾瞄准对手,又被狂风卸去了大半力道,难得几根射中了盾牌的利箭,也只是被远远弹开、或堪堪没入。

        生牛皮包裹住的云梯车缓缓升上,直直砸向了城墙,带着的钩子狠狠地攀附在城墙边缘。

        装备精良的亲兵冲杀而上,争夺着先登之功,城墙上方的守军刀披却破不开铁甲。根本比不过身经百战的漠北勇士们,他们早在多场战争中厮杀出了本能。

        闪躲迅速,劈砍铁甲最为薄弱的部位,城墙上很快开始有士兵坠落。

        江无尽的二十亲兵已全部冲杀而上,破开一道缺口,鲁秋实为首的八百降兵也相继登上城墙,喊杀声震天。

        待到最勇猛的杨芒种提矛而战,一把长矛将守将刺了个对穿,又暴喝一声,挥动着长矛拖拽着此人的躯体扫开众人,一时间吓得众人不敢上前。

        他拔出长矛,继续冲杀,带着队伍一路杀至城下,大开城门,江无尽率领着五十骑兵以绝对的优势冲入城中。

        铁骑入城,守卫的士兵莫不敢前,有人鼓起勇气挥舞着长矛冲上前去。江无尽双目逼视着他,抬腕一刺,尖头刺入人体血肉。再一挑枪|头,将人抬离地面,又向前一捅,收回长|枪。

        先前还活生生的人便倒地抽搐。

        或许是江无尽的神情动作过于轻描淡写,众守军纷纷戒备地望着江无尽,不敢动作。

        跟随一旁的齐六高声大喊:“无尽将军有令:降将、降兵不杀!战俘不杀!”

        随后三十全副武装的轻骑四散如称重,高声重复着这一句话,如遇抵抗,即刻剿杀,如有降兵,便放过不理。

        剩余二十人跟随着江无尽,沿城中长街一路策马扬鞭,奔向了城西。

        将将一刻钟,从兵临城下,借一阵东风,势如破竹。

        而这时,城西派往城东的送信人才刚刚至城东阵前,将此事禀报给祝牧。

        祝牧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回绝:“糊涂东西!死守不退。”

        祝牧镇定自若,两个时辰了,一万大军久攻城东,用上了投石机都没辙。眼见着城下堆尸良多,云梯车上泼了油便是一阵火攻,烈火随着东风满眼向西方敌军,他们节节败退。

        城东倚仗着城墙高耸,总也抵挡得住一会儿吧。

        眼看着城西处守卫颇为成功,祝牧有些自得,都说江无尽是漠北玉面阎罗,所到之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城下活人越来越少,伤亡一旦过半,再如何也得鸣金收兵了。

        集中兵力先处理完一处,城西局势一旦缓和,他再派人支援城东,如此一来也不必分担兵力,以至于两边都不讨好。

        接连几日可借东风之势,实属难得,先除平南军队的大头。先前探子报来的消息,说江无尽带的兵多半都是降兵。降兵顶个什么用?能降了她江无尽,就不能再降回我祝牧?

        只要平南国精兵惨败,士气不然大伤,江无尽为统帅,若无兵可统,难成气候。

        祝牧满心壮志,根据拿过长弓,拉满弓弦,瞄准了平南军牙旗。

        牙旗打出旗语,阵型缓缓变化,祝牧心知此时牙旗不会再动,松弦,箭|矢破风而出,一下断其牙旗。

        折其将旗,轻则视为凶兆,重则为主将已阵亡,如此一来军心必然大乱。果然城下士兵不明情况,阵型混乱,守军趁一时间隙,搬来先前投石机投上来的巨石,沿着云梯车滚下。

        血花残肢乱飞,常人目不忍睹。

        曹督大怒,斩持旗人,亲自入阵冲锋。

        各级队伍长官见曹督驾马从眼前经过,迎风猎猎的大红披风瞩目,这才召令士兵再次冲杀。

        只是兵马不济,气力衰竭,虽有一腔怒意,也忍不住心中绝望之情,难免有退却之意。

        兵败如山倒。

        祝牧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就在这时,先前跑出去准备报信的探子又冲了回来:“将…将军!不好了!他们攻进来了!”

        祝牧莫名其妙,指着城下骂道:“你看清楚…”才迟迟反应过来:“城东…失守了?”

        他扑向城墙另一边,远远地看到了远处勒马停住的江无尽。

        她已竖起无尽军帅旗,红底明黄掺金线的三个大字“无尽军”,随着凌厉东风猎猎呼啸。

        仿佛把漠北冬日肃杀的严寒也带入了陇南。

        祝牧一抬手,大喊:“弓箭手听令!调转方向!射杀江无尽者,重重有赏!”

        今日有风势助力,她以为站这么远就足够了,可谁想到还在射程以内呢。祝牧很快冷静下来,冷笑起来。

        弓箭刚一射出,祝牧便知大事不好。今日借了一下午风势,他竟没想起方向有变,风势便不再是他的助力。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江无尽和他的亲兵卫队手握缰绳,泰然自若的面对着箭雨,箭矢纷纷坠地,连江无尽一根汗毛都没触到。

        而就是刚才调转方向的那一瞬间,便有愤怒的平南军士兵登高而上,脸上糊着血肉、脚下踏着昔日同袍的尸体,逃命厉鬼般地攀上了城头。

        败局已定。

        祝牧明白,早在他决定不支援城东时,他就已经败了。

        而在他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他才恍然明白,是仗着在要道设伏,认为攻城战车不可能来到城东时,他就已经败了。

        最后合上眼时,他突然意识到,是江无尽兵临城下,他却拒不投降时,他就已经进入了必死之局。

        至少她也没讨到好处,平南国军损失近半数了。祝牧想着。

        倘若九泉之下,他有一日能知道:就连平南国军队死伤惨重,也在江无尽意料之中,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正在曹督以为自己今日就将为国战死之际,他突然发现城墙上方密集的箭雨压制消失了,他大喜过望,认为河合郡城中箭矢已消耗殆尽,先登部队抓紧时机从登云梯向上冲去。

        曹督为了鼓舞士气,从战马上跃下,亲征杀敌,他冲上城头,孔武有力的双臂持着长|枪奋勇杀敌,染血的眉眼中是熊熊怒火。

        他远远地瞥见一个人影,定睛一看,便是那和他同样装备精良的祝牧。他持着枪一步一步向他奔去,祝牧折他将棋,他就要折杜牧的头颅!

        高大威武的身躯在落日斜阳下拉出长长的阴影,一步一步逼近了祝牧。

        祝牧听到背后铁器撞击、甲片摩擦的声音,猛然回身格挡,却是慢了一步,人头落地,身躯缓缓倾倒,无头男尸从城楼坠下。

        全场哗然,敌军溃散。

        曹督振臂高呼,与攻城军队一同庆祝,正当他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河合城中民众们时,突然僵住了。

        他看到无尽军帅旗在风中招展,叫嚣着无尽军的无上威仪。江无尽迎光而立,铁甲闪着鳞光,手里的长|枪锋芒毕露,全身上下只有枪|尖上有鲜血留下。二十亲兵护卫左右,身后是陆续成阵的八百降兵。

        曹督呆愣了片刻,他确定自己的部下还未开城门,西城的城门终于大开,士兵们做着最后的冲刺,远远见着骑兵阵列,不由得心生绝望。

        再仔细一看,却发现是江无尽一行人,知道此站终于告捷,心中雀跃。

        “齐六。”江无尽侧目看他:“传令去,迅速让伤兵进城,我们在河合城休整。”

        精疲力竭的各个队伍有序地在城墙附近寻到了可以坐下歇息的空地,先前轮换着休息的部队督促着平民前去收拾战场,收集射出的箭|矢、死去将士身上的防护甲、兵器等。为了防止瘟疫,还得将城下的堆尸搬离城墙、集体掩埋,重要将士则马革裹尸,送回京城安葬。

        一场惨胜。

        刚刚占领的将军府经过扫荡和探查后,确认了安全,江无尽便自如的坐上了将军府的高座。

        曹督擦净了血污便跟了进来,屈膝跪在地上:“曹某带兵不利,请将军责罚。”

        江无尽沉默不语,身上将愈合的小伤倒还好,本就比较深的那处伤口似乎裂开了。她搁着护甲拍了拍伤口附近,一阵更痛传来,她皱了皱眉:“战事未定,不行处罚,待回京后陛下自有定夺,退下吧。”

        说完江无尽便不再看曹督,而是左右看了两眼亲兵护卫。

        行军打仗时他们理应寸步不离,除非有将军下令。

        江无尽微微挑眉,抬手将左臂和左肩部的甲胄卸下。齐六和吴望鹤大惊,本目视前方的大门门口的视线不由得分别向两旁移了去,又向前走了一步,背对着江无尽。

        一派非礼勿视的惊慌失措样子,真是好笑。

        江无尽并不在乎,一个胳膊罢了,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她解开衣袖,将肩臂露出,低声唤了句:“齐六。”

        齐六没有转身:“是!”

        江无尽轻笑着道:“来帮我换药,我一只手不方便。”

        “军军军医呢…”

        “惨胜伤亡过多,军医本就忙不过来,况且这是旧伤,重新包扎就是了。”江无尽有些无奈:“又是不是没有帮我弄过!”

        “那是情况紧急!”齐六辩白道。

        “快点!妈的。磨磨唧唧。”江无尽烦了,齐六才转身跑了过来,手脚麻利地给江无尽重新包了伤口。

        裸露的锁骨处有一道陈年旧伤,不算特别深,但也是十分凶险。

        当时江无尽还只是一员冲锋陷阵的小将,齐六也不过一介小兵。情况紧急,军医人手不足,江无尽在营地高烧昏迷。

        齐六便自作主张帮她处理了伤口,也就是处理完之后,看着江无尽的相对白皙柔嫩的肌肤和紧实的束胸,齐六如遭雷击般地意识到了眼前战友是个女人。

        之后便有心替江无尽遮掩一二,两人也成了知交密友。

        江无尽醒来后便因着杀敌众多、斩了敌方敌方两员猛将,受了封赏,接连升迁,齐六变成了她身边的一名亲兵。

        江无尽自己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男人女人不都是两个胳膊两条腿一个头,没什么差别,有差别的地方要是受了伤估摸着也活不了了,收拾收拾就可以埋了。

        但显然这几个男人并不这么认为。

        江无尽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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