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汪焱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的。”
两人席地而坐，外面的雪光照在脸上，如果闻晓看得见，她或许会发现对面的人也落了泪。
汪焱看着她，像往常一样替她整理弄乱的头发，可他并没有像往日一样保持着分寸，他用指腹擦去了女孩脸上的泪痕，继而用拇指摩梭她的唇。
“闻晓，如果有人来找你，你会离开我吗？”
闻晓怔怔的望向那个模糊的人影，她没办法从眼前的情形中保持冷静，面对没有由来的提问，她急切的想证明自己的心意。
女孩伸手去摸汪焱的脸，指尖的湿润让她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她向前探着身子，在男人的脸颊旁落下一吻。
还是亲错了位置，闻晓有些气馁。
她跪坐在男人面前，笑着说：“这是我的答案。”
汪焱看着她有些沾沾自喜的样子，突然释怀了。他明白了闻晓的心意，像是得到了一把尚方宝剑，之后大可以肆意挥霍这满腔的爱意，去表达自己，去珍惜眼前人。
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温柔且安全可靠，他摸了摸女孩的头，又搀扶她站起来。
握着女孩的手在此刻却多了一番意味，他与她十指交叠，像许多对有着深刻爱情的恋人那般，不再是谁牵引着谁，而是携手同心。
他与闻晓回到卧室，两人就这样直接瘫倒在床上。
雪停了。除了偶然飞过的鸟和从树叶间掉落的雪，能够听见的只有彼此的心跳。
年过了一半，家里的帮工陆续回来，等到汪俊辉再回到家时，已经过了正月十五。
这天三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饭，汪俊辉似乎察觉到面前两人的关系发生了改变。
汪焱和闻晓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却在饭桌上有来有回，讨论着菜品的味道。其间，汪焱还照顾到汪俊辉的口味为他布菜，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他自知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样的想法，但是故人之约他也需要尊重。这可让他有些犯难。
他看着坐在饭桌上的小姑娘仿佛脱胎换骨，弯着笑眼望向儿子。她眼疾未愈，可是眼睛里并未藏着秘密。那是属于少年人的清纯，没有掺杂任何的利益和权衡利弊。他从未关注过儿子在与谁交往，只见过常与汪焱打交道的贺家女儿一面。那是与闻晓截然不同的样子，自信骄傲，眼中的不可一世漫溢。
或许这正是女孩父母赋予她的，即使面对再多的困难和险阻，也保持着纯真的心。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握不可多得快乐，或许正是人这一生的意义所在。
殷红，这是你曾经告诉我的道理。我想，你的女儿足够聪明，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参透了我们花费大把时间领悟的道理。
“汪叔叔，您找我什么事？”
午饭后，汪俊辉并未午睡，而是支开汪焱，让闻晓来了他的书房。
“在家里住的还怎么样？有什么不习惯吗？”
闻晓听到汪俊辉的问题，有些紧张，生怕说错什么。她不得不承认，已经被抛于脑后的自卑和敏感仅凭一句询问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她突然变得很不安。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手指却悄悄的搅着腰间的带子，开口回答时，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了。
“没有，很谢谢汪叔叔一家人的照顾。谢谢汪叔叔能够收留我。”
汪俊辉显然看出了女孩的紧张，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我在你的家里找到了带锁的木盒。先向你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擅自将它打开了。”
闻晓有些惊诧，木盒是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却被汪叔叔抢先拿走。她不禁和之前霍连跟她说的照片的事联系起来，心里默默盘算着眼前人和母亲的关系。
“别误会。我是你父亲的战友，同时也与你母亲关系不错。你父亲去世时，她婉拒了我们的帮助，之后她与汪焱的妈妈通信几次便没了音讯。她去世前曾来信，希望能找到你，对你施以援手。”
闻晓默不作声，她没想到母亲会暗中托人照顾她。
母亲的离去仿佛还是昨日的事，可之后发生的种种又时刻提醒着她独立，好早日走出那个家去。她何尝不想只呆在母亲的怀里做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呢？还好，这个世界上还好有母亲记挂着她。
思及此处，她心中对母亲的思念再也抑制不住。那汹涌的情感化作眼泪夺眶而出，却不及她心中情感的万分之一。
汪俊辉不免有些心疼这个孩子，同时气恼自己还是出现的太晚了些。动用了很多的关系才在b市找寻到他们的一点踪迹，可一个烂人没有正经工作，天天酗酒，想要确定他们究竟在城市的哪个角落还是太难。
他为女孩递去了几张纸，又开口缓缓说道：“你妈妈在信里让我联系你的舅舅，她希望你能够在你舅舅的庇护下长大。我花了一些时间终于找到了你，也找到了你的舅舅一家。你还记得那天去看你弹琴的阿姨吗？她其实是你的舅妈，林晓君。”
闻晓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再次掀起了波澜，她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父亲出事后，她与母亲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母亲从未提起还有什么亲人。
现在突然告诉她，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家人，一时让她难以相信也难以接受。
“你的舅舅会在几个月后会再来a市，他想带你去他的身边生活。这是你妈妈的遗愿。”
“可是我…”
“闻晓，叔叔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经过考虑后自己做出选择。叔叔的公司近日也发生了变故，你可能也有所体会。但是如果你希望和我们一家人一起，叔叔也很乐意。不过等你舅舅再来时，我希望你能表达自己的想法。”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斜照在楼梯上，闻晓却躲在一片阴影里。
汪俊辉还告诉她了一些关于母亲，关于父亲还有关于舅舅的事。除了母亲之外，父亲和舅舅她甚至都不能在脑海中描摹出他们的一点样子。在汪俊辉的口中，他们每个人都是那样的鲜活，沉稳的父亲，活泼的母亲，还有相爱的舅舅一家，明明这些应该是她最亲近的人啊，可是此刻，他们都离她那样远。她想走进故事中的每个人，去看看他们的嬉笑怒骂，却始终隔了一扇模糊的窗，只有她被困在这扇窗的后面。
闻晓不知怎么离开的汪俊辉的书房，她倚着楼梯的栏杆，一点一点向下挪着，脑中太多画面交织在一起，像是杂乱的毛线团，怎么也找不出梳理的头来。
楼梯走到了尽头，闻晓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头靠着栏杆，坐在了台阶上。她抱紧自己的双腿，头埋于膝盖间。不知为什么，她选择缩回壳里，一分一秒也不想再理会这个世界。
“闻晓，怎么了？”
是汪焱的声音。她于恍惚间抬头，脸上已经挂了几行清泪，眼前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终于不再压抑着喉间的呜咽，放声大哭起来。
汪焱见此情形，忙在闻晓的前面俯身，将她背起。还未走几步，就能感受到背上湿了一片。
他将闻晓背回房间，两人并肩坐在床上。
“怎么了？是父亲找你说了什么吗？”
闻晓的哭声还是不止，小脸埋在头发里，听到汪焱的提问，摇了摇头。
汪焱拿她没办法，轻轻的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用手缓缓的缕顺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只易受惊吓的红眼小兔子。
片刻后，闻晓终于抬起了头，眼神空洞无光。
“汪焱，汪叔叔提起我妈妈了。”
汪焱没说话，一边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一边默默替她整理着被眼泪打湿的头发。
“汪焱，能让我自己静静吗？”
汪焱还是没停动作，再开口时，嗓子的干涩让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下午老师来了电话，说我们的实验有了些进展。我可能需要回b市几天。”
闻晓并未像从前一样依据他声音的方向，转头看她。
她的眼睛像是盯着前方的某处，空洞无光。
“你想留下来，还是和我一起回去？”
“留下来。”
汪焱听到这个回答，不再多问，只答了一句“好”，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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