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伊情最近被女生们烦得舒展不开眉头。3011便道：“小博士这么聪明，结果居然败给女孩子们了？”
“滚吧，”伊情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想了想，又挑衅一笑，“小博士长得是挺帅，没有办法。”
实不相瞒，被女孩子们喜欢也正代表了他的人格魅力之大。所以伊情烦闷之余呢，也不免略有些沾沾自喜。这确是矛盾的心理，但伊情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苦中作乐嘛。
“难怪你从来不给追你的女生臭脸色看。”3011“哦”了两声，“原来是偷偷摸摸享受着呢……”
伊情只当没听见，抬眼看向别的地方。
3011看似是在打岔，实际上却也通过和他开玩笑，让伊情那点烦闷情绪立马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唉，好想喝咖啡。”伊情咕哝着，“人造人，你还有存货吗？”
3011看着他：“不是说好日子、大日子才喝咖啡？”
“嗯……”伊情顿时又蔫了下来。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又为之一振：“诶？！”
“什么？”3011问道。
伊情神秘兮兮地问：“人造人，你没有生日吧？”
3011不明所以道：“没有啊。”
“那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每年的今天就是你生日！”伊情啧啧感叹，“那这可真是好日子了，今晚我不做实验了，非得和你去小天台，观星饮咖啡才好！”
3011愣住了。“先不说今天不是我生日……就算今天是，那我的生日，就是好日子了？”他问伊情。
伊情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扫了一眼他：“当然了……至少对我来说就是好日子——值得在这一天喝咖啡的大好日子！”
他还没回过神来，伊情又撞了撞他的胳膊肘：“怎么样，就这么定了好不好？”
3011扭头看去，伊情那张脸就这样忽然撞进了他的眼里。少年那双上挑的眼尾，此刻染上笑意，仿佛被阳光着色，骄傲又肆意。
他心里不知道哪一处动了动，扰乱了仿生人造人个人系统的运行。有什么东西好像冲破了重重枷锁，不受限地涌了出来。
程序混乱的这一瞬间，他望进伊情的眼。他忽然觉得，自己说不出任何拒绝这个人的话。
“好。”他说。
然后他便看见伊情换上了讶异至极的表情，听见他惊呼一声：“人造人？”
伊情凑近了看，又惊呼一声。
“你笑了！”
九月，晴朗的秋夜，如果是在和平年代，便是适合观星的好时候。
3011惴惴不安地泡了杯咖啡，等着伊情来。
“哐当！”入口被打开的声音，伊情气喘吁吁地从管道里爬出来。
“累死我了……”他上来便想直接躺地上休息了，然而本着洁癖的本能，又坚持着走了几步，便倒在椅子上。
自从他和3011总一起来小天台之后，因为伊情爱干净，不好每次都直接坐在地上，3011便在小天台添置了一套桌椅。
过了一会儿，伊情缓了过来，见3011迟迟不说话，不由得问：“你这人造人……怎么了？”
3011看了过来，目光有些许躲闪。
他垂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来，表情还是淡淡的，却好像要哭了一样。
“伊情，我是不是要失控了？”
伊情闻言愣了愣，这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忍不住扑哧笑了。
“你担心什么劲儿呀，”伊情玩味地看着他，“你现在要失控了？那失控给我看看呗。”
3011不愿陪他玩笑，只道：“可是我今天下午的时候笑了啊……”
“哦，”伊情无所谓地耸耸肩，“笑了就笑了呗……笑了不挺好？”
3011看着这人的样子，一下子说不出话了。伊情的态度让他震惊，但又很不能理解。这怎么会是“挺好”的事呢？如果真的是好事，那人们也不至于对高自主倾向的仿生人如此警惕、提防了。
“我大概是……有自主意识了。”
“嗯。”伊情终于也严肃起来。他看着3011，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啊？”3011不解地回望。
“从你植入迟吻的思维，能够像人类一样思考，又有了伪情绪开始，你就总会有这样一天。”伊情道，“你不妨仔细回想，我俩刚认识的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就算你今天不笑这么一下，你的情感也明显地丰富了很多。还有你的创造力……你见过哪个仿生人和你一样的？”
他和尔生都很清楚这一切，长久以来对于3011也一直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伊情接着说：“尔生博士没有反对你，我也没有反对你，就说明我们对你有足够的信心。你扪心自问，你现在有失控的感觉吗？”
3011沉默了。
良久，他摇摇头。
“是了。”伊情拍拍他的肩膀，十分老成地笑道，“你看，笑一下怎么了？你只是变成了更完整的自己。”
他闻言，不由一阵怔愣。
很久很久以来，他一直想成为一个人。他尽全力帮助身边所有人，是因为他喜欢看到大家开心地笑起来的样子。又或者，每当他看见有人哭泣，心里总是会泛起波澜。
对于那些情感，以及那些情感在身体上的体现，他总能特别敏感地感知到。或许正是因为他太渴望了吧，所以才会这么关注这些东西。
那些起伏多变的情感，仿生人是无法拥有的。这是他和人类之间分明的沟壑，可是现在，他居然跨过去了。
他在很多人不知道的时候，一脚迈进了禁区。这是不被世界认同的地方，一旦被人知道，他的身上就将冠上红色的“危险”符号。
3011来不及因为自己拥有了梦寐以求的情感而开心，就陷入了重重恐慌和惊惶里。
然而他此时抬眼望去，眼前站着的、朝他笑着的人是伊情。
伊情没有离他远远的，没有将他抓起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甚至没有感到惊诧。
他只是说，笑一下怎么了？
你只是变成了更完整的自己。
“好了，再笑一个给小博士看看？”伊情戳了戳他曲线完美的肱二头肌。
是啊，他只不过是变成了更完整的自己，成为了自己最想成为的人。
3011这样想着，嘴角轻易地勾了起来。
“啧啧，笑得还挺好看。”伊情也笑了，拉着他去桌子前坐，“好了，今天可是你‘生日’，再不好好庆祝一下，我的咖啡都要凉了……”
伊情坐下，抬头看天空，就着星星喝了口咖啡。
3011紧张地问道：“真凉了？味道怎么样？”
“味道不怎么样，”伊情又开始演戏，“你都帮我泡了这么多年咖啡了……”
然而，如今他再演成什么样也骗不住3011了：“哦……那你还每次都一滴不剩地喝完。”
伊情无语反驳，只好哼哼几声：“那是因为，毕竟是咖啡，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可舍不得浪费。”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对着3011郑重其事地举了举杯。
“生日快乐。”
3011觉得他还真是孩子气：“又不是真是我生日。”
“怎么的，你当我就为了喝杯咖啡啊？”伊情不满地砸了咂嘴，“不管啊，都已经说好了，以后每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生日。”
他滴溜溜转着那双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看着3011：“今天匆忙，我实在想不出现在送你什么好……不如你喝口我的咖啡？”
“喝就喝。”3011不知为何笑了起来，拿过咖啡便作势要猛灌，吓得伊情赶紧抢了回去：“喂喂喂，干什么！你今天这杯咖啡调的正好，我还没喝几口呢。”
闻言，3011想起他刚刚才说的“味道不怎么样”，更觉乐了。
真是个心口不一的小博士。
“话说，我来考考你。你给我泡了这么久咖啡，应该知道的，”伊情问道，“我最爱什么口味的咖啡？”
“今晚这杯咖啡的口味。”3011老实道。
这回答了和没回答有什么两样？
伊情踩了他一脚。
3011只好再道：“小博士不喜欢喝甜的咖啡，不喜欢喝冰的咖啡。也不喜欢喝很苦的咖啡，但是又很喜欢苦咖啡有的浓香。所以要泡得温度适中，少加糖，多加奶……我答对了？”
“答对了！”伊情满足地喝了口咖啡，又递了杯子过来，“喏，作为奖励加生日礼物，最后一口我还是决定留给你。”
3011接过杯子，喝了咖啡。他一般不吃人类的食物，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吃了算是浪费。仿生人虽然有味觉系统，可以少量进食人类的食品，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靠定期补充营养剂来为身体提供能量。
不过今天……这口咖啡毕竟是伊情小博士给他的“生日”礼物。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醇厚的苦香味。奶香和咖啡豆的味道交织着，使得口感更加顺滑，也中和去了那股浓郁的苦。
“好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伊情这会儿特别像宠物猫，骄傲地翘起了小尾巴，似乎忘了这杯咖啡是谁冲泡的，只觉得自己的品味得到了肯定，便满心自豪欢喜。
于是他也竖了个大拇指：“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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