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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认亲


姜谷雨对这里一点不熟悉,连房门也不敢轻易走出去,只能将行李早早打包好,在房中干等着。直至巳时,她才见到少极,与他一起的,还有三公子风亥和一名中年男子。

        今日下朝的时候,少极便寻了机会和姜守说了这件事情,姜守在听到“姜施然”这个名字时,竟有所动容,又问了姜谷雨的生辰。少极不知姜谷雨的具体出生日期,只知道她的岁数,便和姜守说了。姜守听了,神色又是一动,随后便和决定和他一起来将军府看一看姜谷雨。

        “这便是我今日与您提到的小姑娘。”少极说道。

        姜谷雨还不知眼前的人是谁,只望着他们,心中有些忐忑。

        姜守打量了眼前的小女孩,问道:“你叫姜谷雨?”

        姜谷雨点了点头,不太敢回他的话。

        姜守望了望风亥二人,道:“有一些事情,我想单独问问她,还请二位稍候。”

        风亥与少极退出房外,走得远了些。

        待房中只剩下两人后,姜守才仔细地看着她,问道:“你娘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虽说少极曾和他说起姜施然的名字,但是他却还是要亲自听姜谷雨说。

        姜谷雨怯生生地说道:“姜施然,是宣城和县人。”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瞧错了,丞相听到她的话后,神情有一瞬的恍忽。

        他叹了口气,又问道:“你娘可有什么信物留给你?”

        姜谷雨将脖中的链子摘下,递给了姜守:“我娘只留了这个给我。”

        姜守见了那木雕的山茶花,浑身一震,双手颤抖地接过那链子,嘴中呢喃着:“她竟还留着这个。”他摩挲着手中之物,双眼通红,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姜谷雨:“你受委屈了,以后你跟着爹爹,便不用吃苦了。”

        他感怀了一会,又问道:“你娘是什么时候去的。”

        她终于瞧见自己的爹爹了,她本以为自己会抱着爹爹哭一场,但是却发现心中没有那么大的感触,只是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陌生。但终究以后的生活有了着落,她又成了个有家的人,本悬着的一颗心终是落了下来。

        “我五岁那年,娘生了场大病,没挺过来。”说起娘亲,姜谷雨的心中才泛起了悲伤,落下泪来。

        “好孩子,不要难过。”姜守蹲下身,抹去姜谷雨脸上的泪水:“你今年多大?哪月生的?”

        “十一了,庚午年三月十五的。”

        “庚午年三月?”姜守小声重复着这话,脸上的神色开始有了不明的变化,叫姜谷雨猜不透。

        “你的身份名牌呢?”

        “不知道去哪了,那名牌我只见过一次,以前是娘亲帮我收着,后来是义父帮我收着,义父死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了。”

        姜守也没问她的义务是谁,站起身来,道:“无碍,我去帮你再办一个便可。以后,你跟着爹爹,便不用吃苦了。只是有件事情我还要交待你一下。”

        姜谷雨看着姜守,认真地听着他的话。

        “你可曾和人提及过你的生辰?”

        姜谷雨摇了摇头:“我的生辰只有娘亲和义父知道。”

        姜守点了点头,道:“你还有个妹妹姜殊,是十一月底生的,因原以为是独女,我与夫人自然宠着,性子养得有些骄纵。现在突然告诉她她非长女,有个姐姐,怕是不肯。且夫人性子执拗,若是知道你娘亲比她先生下女儿,怕心中会对你生出芥蒂来。你委屈些,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你是十二月十五生的,莫将自己的真正生辰告诉他人。”

        她现在是有家的人了,这比什么都重要,几月出生,是不是长女,又有什么所谓呢?

        “都听爹爹的。”

        见姜谷雨点头答应,姜守似是放下心来,向姜谷雨叮嘱道:“爹爹因与你娘两情两悦,从小一起长大,本来是想迎她入门的,可她性子倔,听到先皇下旨让我迎娶伏邑公主,心中一时气愤便偷偷逃走了。我后来找过她,想给她个名份,可她不肯,还是走了。”

        姜守与姜谷雨交待完此事后,便出了屋,和少极他们说了会话,让他们明日再将姜谷雨送去丞相府,他需要回去先和夫人说说这件事。

        让外面的女儿认祖归宗这样的事,是要和夫人说说,更何况丞相夫人风代觅乃是皇家子女,地位非比寻常,又加上她性情本就不好相处,姜丞相要说服她,也要想好说辞才行。少极和风亥对于姜守的说法并没有什么怀疑。

        认亲之后,姜谷雨的心不但没有安定下来,反而无端地生了些不安,许是觉得事情还未尘埃落定,才让她更加惴惴不安。

        这样的不安伴随着她直到深夜,让她不得入眠。

        次日,少极将姜谷雨带出了将军府。

        走到大门时,有一辆马车落在门前。姜谷雨看了看他俩,少极示意她坐进去。姜谷雨从未坐过这种马车,只在来都城的路上有看到过,还因不懂问过少极那车是用来做什么的,没想今天自己要坐了。

        “你们的马车呢?”姜谷雨问道,难道他们不去吗?

        “我们骑马过去。”少极回道。

        安下心来,姜谷雨迈入马车中。可帘子落下的一瞬,她却突然慌了起来。

        她也不知自己慌什么,只是心跳得厉害,像是随时会蹦出胸膛,喉咙也像是被人掐住,透不过气也发不出声,整个身体不能动弹。她的脑中出现了那日在及与村的情景,自己被困在一个地洞中,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推开眼前的木板,她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楚东西了,眼前的光线也慢慢黯淡下来。

        似乎有液体在她的脸上流动,姜谷雨想起了那日滴在脸上的鲜血,身体开始抑制不住的抖动,张了张嘴,终于喊出了一个名字:“少极。”

        轿外似乎有人回应,又似乎没有人回应,恐惧吞噬着她,她又喊了一遍:“少极,救我。”

        少极终于听到了姜谷雨在轿内的呼救声,他心里有些奇怪,便停了下来,走到马车前,打开了车帘。

        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扼在喉头的力量瞬间减轻了许多,姜谷雨拼尽力气,向前倒去,想要逃离这里。

        迎面撞上的是一个温暖的胸膛,视线也开阔起来。

        “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少极扶正姜谷雨,拿起袖口将她额头的汗擦掉,与风亥面面相觑。

        姜谷雨喘了几口气,感觉方才的不适已经不见,才回道:“我也不知道,一进去就觉得难受。”她向两人打着商量,脸上竟显出哀求之色:“我能不能不坐马车。”

        少极虽有些不明白,但瞧着姜谷雨面色苍白,脸上竟现出从未有过的哀求之色,便还是吩咐马车离开了,弃马与她一起行路。

        三人继续向姜府走去。

        因为都城好些人都认识他俩,是以他们挑得也是偏僻的路走。姜府与定安府隔得的确不远,没走多久三人便到了。

        丞相府门前早有管家在等着,见着风亥与少极,赶紧迎了过来,躬身向俩人问了安,说是丞相已在正厅侯着了,将他们迎了进去。

        姜谷雨走在最后,心中万分紧张,止不住地打量起丞相府来,又不敢将动作做得太明显。这丞相府与少商的定安府是极不同的,定安府虽也大,但绝没有这样奢华。

        进了正厅,便见着了姜守与一中年女子,无他人在场。

        姜谷雨的注意力被中年女子吸引了过去,心中想着她应该就是丞相夫人风代觅了。对于风代觅,在来都城的路上,姜谷雨也听少极提过两句,她是当今圣上的堂姐,原封平候之女。身份尊贵,即便嫁了姜丞相,在家中说话的份量也是重的。

        如今看到她,姜谷雨心上只是感叹,果是天家的女儿,自是带着一股雍容华贵之气。

        风代觅似是注意到了姜谷雨的目光,身子未动,只将一抹视线投向她。那目光冷冷的,叫姜谷雨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躲在了少极的身后。

        少极觉得有些好笑,当初在及与村的时候,姜谷雨瞧着那修罗战场也没露出这样的怯色,拉弓射自己的时候,眼神锐利地像一只荒野的狼,怎么现在却变得胆小起来。

        风亥侧头看了看姜谷雨,将她拉了出来。

        姜守向风亥问了安,招呼三人坐下。

        风代觅神色冰冷,心中的不快已尽显于脸上。没想隔了这么多年,她又听到了姜施然这个名字。

        这么多年来,姜施然就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姜守在和她说起姜谷雨的存在时,她狠狠地打了姜守一个巴掌,她没想到,姜守和姜施然竟背着她有了孩子。还是在她怀了殊儿即将临盆之时,那个女人虽死了,竟还留了这么一个女儿在世间,这分明是给她添堵。

        她嫁给姜守的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是胜了的。

        对于姜谷雨,她自是不愿认的,可这人是由风亥和少极带来的,姜守又对她说已在少极面前认了这件事,她便没有了别的选择。事已成定局,她再不认,岂不是要落个刻薄的名声。

        对于风代觅的情绪变化,风亥已经察觉,笑着向她请了安:“姑姑最近气色越发好了,好像比去年还年轻了些。”

        “你可一点没变,嘴还是甜。”风代觅回道,打量了一下风亥道:“你虽长年在军中,衣冠粗糙些也就罢了,怎么到了都城还是这样?”

        风代觅虽是笑着说这话,但风亥还是能看出她脸上的轻视与语气中的不屑。他这个姑姑从小备受宠爱,年轻时性子自然也是骄纵的,现在虽说已为人母,但傲气仍在。

        “姑姑说得是,回去便置些新衣裳。”风亥回道,天气寒,只这么一会功夫,茶杯里的茶就已经凉了。

        姜守对姜谷雨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姜谷雨从椅子上起身,向姜守走进了些。

        “这是我夫人,也是你的娘亲。”

        姜谷雨脑袋发懵,望着眼前的人,耳朵听到有人在让自己喊风代觅娘亲,可望着风代觅,她怎么也喊不出口。

        她的娘亲,早在六年前就病死在及与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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