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弟弟
时空逐渐开始流动。
晕倒的马匹呼哧呼哧,沉重的呼吸声,盖过了地上女孩子微弱的呼吸。
有喊声,有惊呼声,有脚步声,还有马蹄声。
金老师连忙喊了几个男孩子,让他们就近去器材室里搬个垫子,将林落惜放上去送医务室。
男生们也被吓住了,听了金老师的话,才反应过来,往器材室跑。
此时,霍疏朗骑的马已经到了目的地,他拉住缰绳,下了马,去查看林落惜的情况。
刚刚那一幕太过险象环生,他的心脏在某一瞬间几乎要停滞。
他是在惧怕,还是在关心?他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了。
霍疏朗有些过于焦急了,这焦急体现在他的马不停蹄,他的忘却对她的偏见与厌恶,以及他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林落惜安静地躺在地上,霍疏朗急急忙忙去探她的鼻息。
他忽然很怕她死去。就好像……他已经见过了无数次她的死去。
那种恐慌,和无力,几乎将他淹没。
不过还好,林落惜的呼吸还在。虽然比耳边吹过的微弱的风还要细微,可那湿湿热热的触感,吹在她的指尖,象征着她还活着。
霍疏朗突然松了一口气。他刚要移开手指,地上的人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霍……疏朗。”
霍疏朗的动作一顿,心神都被她这一句喊声牵引住,他急忙应:“我在。”
林落惜的眼皮看起来无比的沉重,要十分的费力才能张开薄弱的翅膀。
已经到了晌午,阳光一点点盛开,坠落,而刺目。
“我的债……还完了吗。”
“你什么时候……才肯放我走。”
金老师早已经指挥着男生过去,几个女孩子小心翼翼地把林落惜扶上去。
林落惜的双眼紧闭着,好像从未睁开过。
就这样,像一阵风似的,错过他的身边。
忽然有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上:“霍疏朗啊,老师没想到你是这么有正义感的一个同学,干的不错。”
霍疏朗抬头,金老师已经追着林落惜离开了。
在某一瞬间,我们的意识突然出现了觉醒。然而那觉醒太过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再计较太多,便能发现,全是密密麻麻的痛。
………
南枝理的身体被一尊喜怒无常的神掌控着,没能成为第一个前去查看林落惜状况的人。
沈宜州观察着她的意识大概是回笼了,才缓缓松开了手:“好点了没?”
刚刚那一幕,几乎让她的灵魂消散崩裂。可他却想不通她离开这里,还能去哪。
所以他抓住了她。
南枝理的脸色苍白,像被恐惧折磨过,像被悲伤与无力肆虐过。
她微点了点头:“嗯。”
沈宜州问:“去看看她?”
南枝理还是“嗯”。
沈宜州盯着她惨白的脸看:“你没有丢什么吧。”
南枝理黑色的瞳仁终于有了些反应,很微小的转动了一下:“嗯?”
沈宜州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并拢着,抬起来很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我怕你的灵魂缺了一块,不再完整。你这么讨厌我,肯定不会再回来。”
“然后我就需要去找你。可我去哪里找你呢。你的灵魂这么干净,一点讯息也没给我留下。”
南枝理还是那副呆呆的模样,但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在逐渐复苏,她的唇动了动。
沈宜州没听清。南枝理发出的声音又轻又低,他只能把耳朵凑过去,却只听见一个字——
“痒。”
………
南枝理像只提线木偶似的跟着他走,沈宜州从后方半搂着她,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看见了,嗯?”
南枝理一动没动,只是瞳孔将正在被救治的林落惜装进眼睛。
“她没事。回来吧。”沈宜州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么。”
南枝理还是沉默。沈宜州头一次浮现出这种无力的感觉。他还以为神是无所不能的。
他却找不见她。
医务室的医生检查了一下林落惜的身体,道:“人没事,就是吓住了,所以昏迷过去了。”
金老师十分后怕,要是学生在她的课上出了什么问题,她可是要担责任的。
“需要开药吗,您尽管开,把人安抚好就行。我怕她心理出什么问题,她这样,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被那么一匹马惊住,换谁谁不出毛病?
医生道:“看情况。那得等她醒来才能知道。最好还是通知一下家长,回去养几天。”
金老师连连点头,出门去打电话了。
医务室里冷冷清清的,并没有围观的学生,林落惜的人缘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走廊里在焦急等待的只有童桐,哦,还有男主那晃来晃去的伟岸身影。
不过,他来干什么?
童桐见金老师出去了,刚想追过去问,发现金老师开始打电话,她迈出去的脚步又退了回来。
金老师在忙,她不能直接问,又急于想知道林落惜的情况,便直接敲了医生的门。
“我想问一下,林落惜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们可以进去看她了吗?”
医生抬起头,发现眼前这个小姑娘眼睛红通通的,愣了一下,问:“你说的是坠马的那个女同学?”
童桐点头。
“可以看,进来吧。”
童桐急忙小跑了进去,却又怕惊到她,她真的很怕林落惜留下什么后遗症。
林落惜脸色很白,病弱的白,好像那一惊,把她浑身的血色都吓退了似的。
童桐心疼得快要落下泪来。
她应该好好牵住马绳的,她不应该分神,要不然的话,林落惜也不会遭遇到这种事情。
都怪她粗心。
童桐很小声的啜泣着。她既怕自己的声音惊醒林落惜,又想要的声音唤醒她。
人的内心总是矛盾的。
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
童桐还在哭,她的眼泪止不住流,人为无法控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悲伤唤醒了她。
林落惜很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珠转了转,落在一旁的人影身上。
“童……”她的嗓音发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声。
童桐猛然地抬起眼睛。林落惜的脸过于苍白了,夺去了她眼睛的光辉。
童桐擦了好几次眼泪,才确认林落惜是真的醒了。
她立马抓住了林落惜的手臂,此刻却不是悲伤的哭了,而是喜极而泣:“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我真的特别怕你出事。当时那匹马真的特别吓人,太吓人了,我害怕你回不来……”
林落惜似乎想要安慰她,却抬不起手臂,想要发出声音,却还是费力。
“童……没……事……不…哭…”
童桐边哭边擦眼泪:“好好好,我听你的。你没事就好。”
林落惜似乎想安慰她笑笑,但身体还是虚弱,她只好退而求其次。
“南……南……”
童桐立刻听懂了她的意思:“你叫南枝理对吗?”
林落惜没办法点头,便眨了一下眼睛。
“好,我去把她叫进来。”童桐立刻站起了身出去。
童桐刚出了医务室的门口,还没来得及找南枝理在什么方向,便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站着一动不动的,不是南枝理是谁?
她瞬间以为南枝理也在等消息,却踌躇不敢上前,并直接一把拽过她,往医务室里走。
穿过短短的路程,她把南枝理带到了林落惜眼前。
林落惜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南枝理空洞的眼睛上,她心疼地缩了一下眉:“阿……理。”
南枝理的眼睛顿了一下,突然抬起来,看向她。
林落惜道:“我…在。”
因为这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南枝理猝不及防被呛,猛然咳了一声,双眼忽然聚焦。
“林……”不是林织。她又差点认错了。
“你醒了。”南枝理的眼睛里藏着万钧复杂,却无可言说。
大抵也没人能听得懂她心中的混乱。
林落惜很努力在笑:“嗯。别……担心。我没……事。”
如果说,她们曾经的相遇是以死亡终结。那么现在,就是以重生而开始。
………
走廊里吹来泛凉的风。将南枝理昏昏涨涨的脑袋吹醒了些。
面前矗立着一个人,清清冷冷的,却又有着说不上的温柔。
“醒了?”
南枝理一时没分清,他问的是谁。
是惊马受伤昏迷的林落惜,还是不慎被吓到失魂的她。
“嗯。醒了。”
“那就好。”
他的声音又轻又冷。可坠落在风里,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情味。
他的玩具回来了。
………
林落惜的母亲焦急地赶来了,她是个又传统又有些胆怯的妇女。见了躺在床上的林落惜,当即便红了眼眶。
还是林落惜安慰她。
她把林落惜带回了家。期间无数次感谢这些她从未谋面的陌生孩子。
女人不会开车,也没有车。林落惜被放置在三轮车的后座上,就这样消失在了贵族学院的校园门口。
林落惜真的很不适合这里。
她更适合自由。
………
林落惜请了好几天病假,还没说什么时候能返校。
童桐知道她好学,居然以一种格外认真的态度将所学的内容记下来,准备连同的作业一同带给林落惜。
童桐的字说不上好看,她没有特意练过。因为童桐是个宁愿玩几局游戏也不愿意静下心来练字的人。
但是林落惜却让她安静了下来。
等童桐抄完,刚抬起头,便发现了站在一旁的南枝理。
她不知道南枝理是不是等了很久。
“我去给惜惜送作业,你也去吗?”
南枝理“嗯”了一声:“一起吧。”
两个人结伴出了教室,童桐拎的书包比以往都要重,毕竟装了两份作业。
南枝理的书包看起来倒是瘪瘪的,而且她背得格外轻松,不知道是不是只带了很少的东西。
童桐一直都觉得南枝理的学习态度与她不遑多让。
两个人都是学渣中的学渣。
所以她八卦起某某老师的坏习惯和谁谁扔的小纸条,甚至是某个奇奇怪怪的游戏,都不亦乐乎。
南枝理便边听边走,时不时应上几句。倒也不算冷场。
童桐像个快乐的小喇叭,她似乎也没让人冷场过,她天生有着让人快乐的魔力。
学校林荫路上的树已经长得又壮又高,纵使烈阳当空,树影也足以完全覆盖这条小路,根本不用惧怕刺目的光。
快要走到校门口了,童桐拽了拽南枝理:“哎,那个小哑巴一直跟着我们,跟了一路了。自从咱们两个出了教室门,他就一直在跟着。”
南枝理挑了挑眉,她知道。
还以为童桐没发现,没想到她还挺警惕。
南枝理只好转过头,却正好撞进那双长长的碎发遮住的明亮眼睛里。
“你最好别跟来。”
“为什么。”沈宜州觉得她在过河拆桥。
“因为你会遇见,你不想遇见的人。”
………
沈宜州想了一路,想南枝理口中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会不想遇见?他和这个世界的人又无仇无怨,也无牵无挂。
然而直到走至林落惜家门前破落的巷子口,他的脚步忽然就停住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林落惜这两天已经好多了,早已经能够下床走动。
就在昨天,她在巷道的垃圾桶边上,捡到一个翻垃圾吃的,可怜的小乞丐。
而现在,那个小乞丐正蹲在林落惜的身边,踩着脚边的泥巴,在几棵又脏又乱的杂草里翻找什么东西。
小孩子嘛,总是喜欢丢东西。
忽然,他好像突然感知到了什么。那大概是一种属于亲人之间的,独特的心灵感应。
南枝理是不明白原理的,但是沈宜州说不定深有体会。
毕竟这选择,如今就摆在他的面前。
南枝理微微侧目,发现沈宜州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稀少的困惑以及无奈,她甚至还能看出淡淡的踌躇。
他为什么会踌躇呢。
他明明是神,又不是真正的沈宜州。
不过南枝理并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挖苦神的机会。
她轻轻笑了一声,也许是笑神无意中陷入的毕露薄情,这真的很稀有。
“沈宜州,你弟弟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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