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私心
“小曦,你不要太难过了,”张祈努力跟上陈曦的脚步,这孩子有个习惯,只要生气或者情绪波动大,就会竞走,自己要小跑才能跟上。
走到一个公园前面,陈曦停下了脚步,张祈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就被陈曦迎过来的怀抱抱住。
“哥,我好难受,你说,她在看着我的时候,是不是很绝望?一个高二的女孩子,正想着学习,憧憬未来的人,被一个人渣给毁了,家人也不帮她,你说,我是不是活该一直被她烦?到死都在喊我的名字,是有多恨我?我的名字,我为什么要叫陈曦啊?我不要叫陈曦。”
陈曦一直绷着的脸终于有了表情,热泪流下,此时的他什么也不想管,就这样抱着张祈,肆意的发泄情绪。
“小曦,你很好,你没有错啊,阿姨也没有错,是那个人渣的错,你不用有什么负担,那时的你根本没法选择,”张祈摸着他的后背,他原来说过,有人在摸他后背,会平静很多。
“哥,你知道吗?那个人死了,我有多开心,他真的太该死了,如果他早点死的话,我妈和我可能日子就不会这么难过了,”陈曦眼泪已经擦干,无神的望着远方。
“小曦,都过去了,我们总是要往前看啊。”
“嗯,我知道。”
“我们先回去,老王约我明天见面,还有,你妈妈要给你的东西,我接过来了,等你平复心情我在给你,好吗?”张祈试着牵他的手,陈曦也跟着他的脚步,往公交站走。
“老张,不好意思啊,那天一直追问你这些年的事,我就是太想知道了,我,真的怀疑这些事的真假,我,老张,这次回来,我就打算和你们一起找小香香了,我要找到她,”王相莫一脸担心的看着张祈。
“嗯,老王,我们一定会找到张安的,时间问题,只要,只要她没死,没死,我就会找到她,”张祈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颤抖的,一说到这,他就恐慌,自己连她死没死都不知道。
“那,老张、小曦,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是在这里还是回去?”
“我们打算回去,其实这些年也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的,真假掺半,但是,这次听说是在我们生活的城市,我还是想回去看看,碰碰运气啊,不行的话,我还是会找,”张祈回答。
“那是,我可是锦鲤啊,一定会给你们带来好运的,”王相莫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人,欲言又止。
“老王,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还和小时候一样,一有事就藏不住,一个劲的舔嘴唇,”张祈看不下去了。
“老张,小曦,我就是猜测一下哈,你们,是,就,那啥,不是,”王相莫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又说出个所以然来。
“对,我们是情侣,他是我男朋友,我是他对象,”陈曦一把拉着张祈的手。
“我就说呢,从第一眼看到你们,小曦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你,”王相莫很平静,“不过,我是有些意外的,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可能早就不联系了,没想到还在一起了,真的,很好啊。”
“嗯,男朋友,”张祈也用力握了握陈曦的手。
“回去的车票定在第二天一早,晚上吃过饭,陈曦就把张祈递过来的小布包打开,那是妈妈留给他的东西,裹的很严实,打开外包装,里面是一个很秀气的荷包,上面绣着两只蜻蜓,停在一朵桂花树上,再打开是一封封的信,有的是小纸条大小,有的是用卫生纸写的,还有一些是用树叶简单画的几笔。
“写的什么?”张祈走过来。
“是她的心里话,”陈曦把这些碎纸片和写满字迹的树叶倒出来。
“你,要看看吗?”张祈把散落在地上的纸片捡起来,“看看吧,都是真心话。”
“小家伙,我现在很害怕,每天都睡不了觉,今天你在我肚子里踢了几下,我才安心,终于,这个地方,不是只有我自己,不是我自己面对他了,”“小曦,今天他又打我了踹了我的肚子,我没有反抗,上次被打的伤还没有好,不能反抗,会伤到你的,对了,我给你起了名字,叫陈曦,和我一个姓,他们都不知道,小曦,你是妈妈的希望,”“今天,你总是哭,我真的受够了,陈曦,让妈妈死了,好吗?”“小曦,他又打我了,因为我给你买了奶粉,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喂饱你啊,”“陈曦,我想死,”“陈曦,如果杀人不犯法,我想杀了你,然后杀了那个东西,最后自杀,”“终于,小曦,你可以跟着爷爷生活了,不用跟着我了,今天,是他打我最狠的一次,我的左边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哥,我看不下去了,”陈曦看到一半,把这些小纸片都往回收,等到拿起布袋时,最下面还有一张银行卡,用小便利贴贴着:小曦,妈妈没死,妈妈只是投胎去另一户人家了,妈妈还是会当女儿的,还是很漂亮的女儿,不会在碰到人渣了,妈妈走了,你要乖乖的。
“哥,你说,妈妈是不是爱我的?”陈曦看着这些纸条眼睛朦胧,糊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看不清的东西多着呢,比如为什么妈妈在活着的时候从来不给自己好脸色,比如那个他以为恨之入骨的女人,竟然会省吃俭用留下给自己上学用的钱,那最后一秒,妈妈想的是什么?陈曦感到头痛,非常痛,那痛楚没有来源,就那样,隐隐发作着。
“小曦,哪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啊,只是,方法不对,或者,不敢爱,”张祈也不是到说什么了,这些纸条上的三言两语,却是一位母亲用一生写下的。
“哥,我没事了,”陈曦揉揉眉心,有些发麻,“我去收拾一下,明天早上来不及。”
一整晚,陈曦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抱着张祈,盯着天花板,理解着理解不了的事情。
离开这里,仿佛记忆又被抽离,这里的一起在车窗后退的同时,也在记忆里定格、泛黄、老去。
“老张,你们就不用担心我住在哪了,我会自己安排的,找不到小香香我是不会回去的,”王相莫在张祈他们回去的第二天也赶了过去。
“好,你,不愧是从小就一起玩的老王八哥哥啊,”张祈也很开心,在那个城市,又有一个熟悉的人了。
“老张,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不是为了帮你,我是为了自己,再说了,当初接近你就是为了小香香,我就是想要找她,我愿意去找,”王相莫说的没错,可能也有些贫嘴,但是小香香的回忆,真的是他同年很难忘的人了,那个可爱又有些自卑的女孩子,那个向上又有些犯傻的女汉子,王相莫祈祷她还记得自己,只要她活着,好好的活着就好,只要小香香活着,就够了。
“嗯,老王,我们会找到的,”张祈拍拍他的肩膀,“那就留下吧,我和小曦也会一直找,回见吧。”
“陈曦老师,你什么时候来补课?”话筒里的声音有些嘈杂,“我说过了,这次我哥哥的演唱会不结束,我是不会回去的。”
“小曦,你的电话,好像是你带的家教,”张祈把话筒捂住,对着在厨房忙乎的陈曦说。
“哦,我来了,哥,你去厨房看一下锅,开了就行,”陈曦赶紧跑过来,把手机接过去。
“啊啊啊啊!陈曦,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声音好好听啊,”林觉夸张的喊着。
“嗯,你在哪?怎么这么吵啊?”陈曦往阳台走过去,厨房的锅开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我在看演唱会啊,老师,您看,我都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打电话了,你就通融通融,不要告诉我大哥今天没有回去上课哈,”“你什么时候回来?”“大概明天中午?我今天晚上恐怕要通宵了,老师,你就行行好,帮我这次,等我回去,绝对认真复习,考985,好不好?”“好。”
挂上电话,陈曦的心跳有些快,刚才张祈接的是张安的电话啊,那个他找了九年的人的声音就这样出现,可是他却不知道,陈曦觉得自己真是够坏的,必须说了,一定要张祈和张安相认。
“小曦,你今天还去家教吗?”饭桌上张祈问。
“嗯,今天大约可能会回来的晚点,”陈曦把碗里的汤喝完,“你今天不用等我了。”
“小曦老师,你说为什么一定要学习呢?”林觉把试卷摊在桌子上,歪着头问。
“摆脱原生家庭,追想追的人,考上好大学,”陈曦想都没想就回答,思索一下又回答,“这是我的想法,你的,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生下来就要学习,上学、看书、考试、选拔,”林觉彻底把试卷揉成一团,“陈曦老师,你是好人吗?”
“你对好人的定义是什么?”陈曦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认真看着她。
“我对好人的定义,是不做坏人,不做坏事,”林觉双手托着脸,“你还知道我说的男神吗?”
“嗯,怎么了?”
“今天在同一个考场考试,我第一次考的这么好,就坐在他的后面,考理综的时候,他把手机偷偷拿出来了,我就那样看着他,”林觉叹口气,“其实,我也不止一次看到他做不好的事了,上次在办公室也是他在偷翻老师的答案,他的同桌也不止一次被霸凌,哎,可是真的看不出来啊。”
“坏人不会说自己是坏人,你也永远不能从外表来判断好人或者坏人,时间也不是检验一切的标准,有的人会装一辈子,”陈曦回答。
谁又何尝没有私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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