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观光来咯
到了十七里店,方知度亡节如此热闹。
阿夜本以为就是一些超度仪式等,可既然叫做“节”,便没那么简单。栩州靠近南疆,巫祝崇拜盛行,对死亡也不像中原那般避讳。度亡节真如庆典一般,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人们大多戴着恶鬼面具,色彩鲜艳,表情狰狞。男子戴哭面,女子戴笑面,显得庆典如百鬼集行,欢腾又诡异。
但阿夜的关注点却是另一件——小吃摊贩在道路两边摆成长龙,香气四溢。
她口水一下子就下来了。
马车到了主道再难前行,阿夜刚要下车,就听唐沄说:“我要去趟苍台寺。你若嫌闷,便在附近逛逛。”
阿夜回头看了看他,又想了想,还是不敌对庆典的向往。唐沄轻笑:“伸手。”
他在阿夜掌心放了个锦囊,沉甸甸:“一会陪你看彩车巡游。”
阿夜看着他弯了眉眼:“好。”
下了车,阿夜看着空荡荡的身旁,竟有些不习惯。
她已经好久没单独行动了。虽然她知道,此刻依旧有暗卫跟着。
不过阿夜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食物吸引走了。
她拿着唐沄给的钱,很快手里就拿了不少小吃。不过因以前过得拮据,所以并不浪费,都好好吃完了。
唐浮在暗处,看着那纤细的腰肢咋舌:“这……是如何塞下那些食物的?”
唐沉慢吞吞地瞧他一眼:“傀儡大约都是中空的罢。”
阿夜吃完,想着一会还要跟唐沄看彩车,就留了点肚子。路边也有卖恶鬼面具的,入乡随俗,她便也买了一个戴上。
黑色鬼面勾金红线,彩绘精美,看起来像是石块崩裂,岩浆流动。
阿夜戴上面具,两侧的红色流苏上方串金铃,轻轻作响。她看着周围人的鬼面,有种融入其中的新奇。
可惜这新奇很快就消失了。
大夏天人挤人,实在是太!热!了!
阿夜像是潮水上的一片树叶,被挤着“流”到了一处岔路。她忙顺着“支流”离开主路,这才得了喘息之机。
人依然熙熙攘攘,但好歹比大路稀疏些。阿夜长出一口气,抬头看见三个大字:药姑庙。
原来到了药姑庙?
来十七里店的路上,她本想着作为杏林中人,是应该来看看的。可昨日经过熏香的事,使她对此处多少有些反感。
这里供奉的药姑,也知道她庙里分发的药香是害人的吗?
药姑庙的香客居然还挺多,阿夜心头冷嗤。若是这里的“香丸”、“灵药”都像昨日的明心香一样,是靠迷惑心神来“治病”,那当然疗效显著。
但等到瘾症发作,就生不如死了。
她拾步走入药姑庙,院中侍者往来,有男有女,看起来十分忙碌。
院中前方是大殿,东侧是客堂,西侧却是一排柜台,柜台前都排着长队。其上悬着小牌,有写“安神”的,有写“保胎”的,甚至有“丰润”……
阿夜很茫然,“丰润”是什么?
有两个妇人在“养颜”队伍的末尾说着话:“生了我家老三后,我胸前的皮都皱了。怎么样,这里的丰润丸有效果吗?皮是不是都展开了?”
另一个妇人笑容尴尬:“那倒不是因为这个。它是从内到外的……”
阿夜:……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转开视线,发现还有“姻缘”的牌子。姻缘是什么鬼,还有什么药能促姻缘?正思忖,身后忽然有人推她:“往前走啊!”
阿夜这才发现自己所立之处离“姻缘”柜前的队尾很近,后面的人以为她也是来求的。她刚要让开,突然改了主意,便向前几步,跟上了队伍。
队虽长,可排队的男女都有些羞涩,领了荷包转身就走,是以很快就到了阿夜。
柜台后坐着一位侍者,面色温和,也不多言,直接递过来一个香囊。
阿夜拿到香囊,心里就有了数。
果然又是几种花草混杂,乍闻上去没什么问题,甚至有些根本不算药物,只算得上香料。单拿出来都没什么问题,可这十几种配在一起,经体温微微加热,就会发生一些奇妙的连环反应,比如……
催情。
这……这叫什么姻缘?!这不是惹人犯罪吗?当然,剂量如此少,肯定不会让人一闻就如狼似虎。可若有人有歹心,这点香料搞不好就成了催化之物。
阿夜抬眼,透过面具看那侍者:“若佩着它,便能得好姻缘?”
侍者见她衣着华贵,笑容越发真诚:“姑娘可是外地来的?药姑娘娘灵验无比,慢说县城,便是整个栩州也有不少供奉。药姑娘娘的灵丹和灵香包治百病,便是这桃花缨,佩上就可找到心上人。”
“哦,是吗?”阿夜语气憧憬:“什么样的心上人都能找到?”
侍者笑眯眯回答:“那是自然。姑娘声音温婉动听,想必也是貌美如花,不知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我的心上人,必当是一代风流人物。他需得英俊夺目,温柔专情,双亲知礼可亲,家财万贯又体格健壮。”
阿夜掰着手指:“我让他往东,他不准往西。我叫他当狗,他不准学驴。最好平日里闲着没事,专门陪我。我烦的时候就识趣点,自己滚一边玩去。”
侍者:“……要不你还是把桃花缨还我吧。”
后面的人不满地发起牢骚,阿夜才离开队伍。她手指上转着那桃花缨,若有所思。
药姑庙香火如此旺盛,看来早就靠“灵验”吸引了很多信众。现下她就算大声疾呼这药有问题,恐怕也没什么人相信。
好在朝廷已经开始调查药姑庙。
就算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她也已经让唐沄注意到了此事。若是在适当的时机把这香包丢出去,剑海作为武林正道,也不会坐视不管。
虔诚的善男信女中,阿夜像个观光客。她站在院中古树下,听客舍那边,侍者讲述药姑娘娘的事迹。
“……当年栩州大疫,是药姑娘娘舍身进了栩州城,治病救人,驱逐凶疫,还制了驱疫的药散分发,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侍者声情并茂,听得香客泪光盈盈。一个孩童似懂非懂地抬头问身旁的女子:“娘亲,这药姑娘娘就是你常说起的神医吗?”
那女子抬袖拭泪:“对,对……当初咱们路过栩州,谁知闹起了凶疫,被封在城中。当时半个城的人都染了疫病,郎中们束手无策,只能等死。就连你也……”
她说不下去了,拉着孩子往大殿走:“来,儿子,给药姑娘娘磕头去!”
阿夜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这侍者和这母子二人一搭一唱,听起来还真是……挺感人的。
她心中怀疑,不会是托吧?
栩州大疫?她倒是不知道。她自从下山后,走南闯北,行走过许多地方。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举国上下都该有所耳闻吧。
可看周围人深以为然的样子,总不可能是杜撰的吧?
又或许,是夸大了也未可知。无论怎么说,一人之力救了全城的人之类……听起来也太玄乎了。
阿夜一边腹诽,一边绕过巨大的香炉走进大殿。只见香案上花果堆供,香云扰扰。重帷叠幔后,一尊巨大的女子塑像矗立。塑像彩绘精细,雕画生动,就连裙服上的衣褶都塑了出来。
唔……不管怎么说,倒是蛮好看的。
阿夜抬眼细细看,神像刻画的女子身穿朴素黑衣,头戴帷帽——阿夜还是第一次见神像居然戴着帷帽——那帷帽的帽身看似是木架塑形,然而垂下的面纱却是轻轻摆动。
也许就是因此,这塑像才会显得像是活了一样,衣袂临风,栩栩如生。药姑的脸便隐在帷帽下,不甚清晰。
香案前的蒲团上,自有人在跪拜叩首,阿夜还看到了刚才那对母子。当娘亲的一脸虔诚,孩子懵懵懂懂。
看来还真的是信徒。
阿夜皱眉,这孩子看着也没多大,那栩州疫情就是近些年。她竟完全不知道?
就在此时,大殿骤然起了一阵风。
药姑帷帽的垂纱如烟雾般,从正中缝隙处被吹开,塑像的面容便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雍容美丽的脸,柔和平静,目光悲悯地垂视。阿夜的视线从药姑的面容上移,发现她的帷帽上还有一枝微绽的玉兰。
黑与白之中,她的容颜端庄,如同慈悲救难的神女临世。
阿夜张了张嘴,又闭上。她恨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摸到面具。
可恶,输了呢。
人家也是大夫,怎么就这么仙风道骨,一看就是个渡世医仙。夜大夫每每看诊却总是被人怀疑,不时觉得她年纪轻轻懂个球,就是嫌她相貌不像是个郎中。
明明她的医术也很不错的!
“哼。”
一声轻笑如石投水,在安静的殿中激起涟漪。
阿夜倏然转头,便看到站在香案前的黑衣男人。
男人身量非常高,威势摄人,脊背笔直。他束袖下的手戴着玄色的皮质手套,黑衣上以绣线勾勒出羽纹,由上至下,那绣纹逐渐从玄色变成深绛,如同余烬中残存的暗火。
阿夜看向他的窄腰,黑色的编丝绳下坠着零星两三红珊瑚珠,仿佛溅上了血迹。
十分危险的气息。
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这才注意到他戴的面具与她的极为相似。漆黑配血红,透着一种不祥的意味。
最大的区别,就是男子的面具被雕成哭容。
他抬起头,隔着面具端详药姑神像。面具眼角下,猩红线条直贯,如同血泪滑落。
殿中安静。
男人的气势太强,善男信女们纷纷避让,周围瞬时空了下来。
他抬起手一招,院中围墙上骤然出现密密麻麻的玄衣人影。他们如同赶牛羊一般,将惊慌失措的信众和庙内侍者赶在一起。
招抚司!
一片混乱中,阿夜抬头去看那黑衣人。他站在那里,便如无星朔夜,吞噬万顷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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