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办公来咯
唐沄保持着揽住阿夜的姿势,声线平稳:“曲司正。”
药姑庙里的黑衣人果然是招抚司的司正,曲风梧。
阿夜有些好奇他的样子,但还是乖乖靠在唐沄肩上。视线受限,她出神地盯着窗外,可外面黑暗,窗纱朦胧,什么也看不清楚。
“药姑庙的事,有招抚司在查。”
曲风梧声线冷漠,夜色中带着些微沙意:“江湖人士,不便插手。”
阿夜努力想去看他的模样,可惜不能如愿。唐沄声音响起,带着微微振动传到阿夜耳中:“江湖的事,由江湖解决。朝廷?”
他轻声笑:“……呵。”
“唐剑主,您这话——”
之前和墨点睛针锋相对的招抚司玄衣卫立刻就要反击,却被曲风梧叫住:“四五。”
玄字四五很不服气,但闻言还是噤了声。
曲风梧看向马车的车窗。
浓黑夜色中,小窗中透出淡金的灯光。俊美的男人怀中揽一女子,她的脸埋在他颈间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二人黑发纠缠。
亲密而珍重的姿态,像是一副画。
曲风梧目光回到唐沄脸上,目光相接,他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又隐去。
唐沄神色平静地回视。
二人看似云淡风轻,可气氛却紧绷到了极点。墨点睛十指摩挲,指尖乌金环暗光浮动,而玄字四五的手一直没离开腰间蒺藜鞭。
最终,却是曲风梧收回手。轻纱重重,阻断视线,只隐约透出他的侧影。
他淡淡道:“见到云槐,劳烦告诉他母亲很思念他,叫他得空回去看望。”
唐沄答:“好。”
轮声响起,辇车远去,转入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墨点睛轻嗤:“黑灯瞎火等在这喂了半天蚊子,就为了说这几句屁话。”
唐沄把衣袖放下,阿夜这才抬起头,好奇:“谁是云槐?”
“曲温。”墨点睛重新把视线落回账本,心不在焉:“曲温是曲风梧的弟弟。”
阿夜震惊,曲温那个憨批居然有个这样的哥哥?
当初他在剑阵里喊的那些鬼话,难道是真的?他真的是什么钦封的小侯爷?
阿夜战术后仰,实在无法将那个蠢货与曲风梧这种大佬联系在一起。真真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啊……
那边唐沄拿出个食盒,又指了指车壁上一个小拉手。阿夜回过神,把拉手扳开,便抽出一张折叠的小桌。
她接过食盒放在小桌上,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地塞着集市上的各类小吃,有她吃过的,也有没吃的。
唐沄拿出筷子递给她:“今天没能陪你看彩车,也没能陪你逛集市。”
阿夜定定瞧着食盒,半晌才用力地摇了摇头,看他:“你吃过没有?”
虽然唐沄说自己吃过了,可阿夜还是边吃边不时与他分食。而唐沄也不推拒,她递来的统统吃下。
墨点睛形单影只地待在一边,咳嗽得惊天动地——怎么没人问问他?!
阿夜和他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对方无比碍眼。
夏风习习,车内焚了香,阿夜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马车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很晚才停了下来。
阿夜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到了?”
“到了。”
墨点睛下了车,阿夜看了看唐沄——他又坐上轮车了。
明明能走的……阿夜疑惑,但最终还是没问,跟在唐沄身后下了车。
面前是一片巨大的空地,青石砖铺就。对面矗立着三座高耸石塔,两侧的一片漆黑,只有中间的灯火通明,夜色中如剔透琉璃。
青石场上站了几十个身影,似乎早早就在此等候。看到唐沄下了马车,纷纷抱拳,口称剑主。
除了为首的男子。
他身量不高,身姿消瘦。细长双眸一瞥,视线在阿夜脸上转了一圈,又若无其事收回。
他倒是没有之前那些人大惊小怪的样子,阿夜反而觉得自在了些。
那人走上前来,唐沄问:“人带来了?”
“到了,已经关在地牢了。”
男人对唐沄的态度很熟稔,也不像百里莺那样恭谨:“这次地动很蹊跷,钦天司竟一点预警都没有。而十七里店府衙因渡亡节准备繁忙,忽视了许多地动征兆,才酿成这样的惨祸。”
“有点太巧了。”墨点睛皱眉:“赶在渡亡节,造成比平时惨烈的灾情……难道是人为?”
男人掀起眼皮瞥他一眼:“地动焉乃人可为。不过十七里店因庆典游人往来众多,鱼龙混杂……”
他顿了顿,从袖中拿出一个绣囊:“在药姑庙附近,找到了霜髓残片。”
唐沄视线凝在那绣囊上,勾唇,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我就知道。”
墨点睛声线阴沉:“筮天阙?”
阿夜听半天,云山雾绕,只听了个半懂。唐沄他们在谈论一件大事,显然,跟地动有关。
本朝各地设有钦天司下分院,监各地天文、推衍、地动、旱涝等天灾动向。按理说,今日十七里店的地动,本不该逃过钦天司的眼睛。可最终,酿成这样的大祸。
到底是钦天司没能察觉这次的地动先兆,还是有人从中作梗,阻断消息?
看那锦囊,大概是后者——那个叫做筮天阙的,又是什么?他们是否牵涉其中?
剑海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那招抚司呢,又知道多少?
那被调查的药姑庙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阿夜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情报,却没人觉得当着她的面说这些秘事有何不妥。毕竟……
唐剑主的傀儡嘛。
唐沄当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阿夜却浑身不自在。今日的种种信任、“恩宠”,搞不好就成了明日事情败露的催命符啊……
她往后挪了挪,想将自己存在感降低一些。唐沄却忽然开口:“这是我的新傀儡,名唤竹叶,都记下她的样貌。”
霎时间,无数眼睛都聚在了阿夜脸上。
如坐针毡中,那男人对着她极缓慢地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他阴恻恻地说:“这样貌,真是让人想忘都忘不掉呢。”
阿夜:???
你难道是百里莺第二吗?
……
当晚,阿夜对唐沄的白月光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人缘很差的样子啊?!唐沄身边的人对她就没有好感吗?!
还是说,她曾经狠狠地伤害过唐少主的心?才会让唐沄的属下故交们如此嫌恶?
又或者,这是一出单恋的戏码?唐沄对那女子苦求不得,到了周围人都看不过眼的地步?
真是太刺激了,阿夜捏着话本,脑补了一出狗血大戏。
可惜唐门的保密工作实在太好,否则以唐沄的二三□□为题写上个一套话本,还不火热大卖……
她坐在地榻上,透过青纱帱帐往院子里看。这里的房子很得她心意,有巨大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月光。
阿夜又开始琢磨今天发生的事。
虽然她是从十七里店直接来到此处,但看十七里店的震动,恐怕临近的县镇,甚至州府都受了影响。这么大的事,她甚至有些担心曹先的乌纱帽。
而唐沄说的“人”,大抵也是药姑庙的人。既然在药姑庙发现可疑的线索,恐怕此次地动惨祸也跟药姑庙脱不开关系。
有人预知了地动,又拦截消息,导致这个后果,所求为何?她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今日在药姑庙中求来的桃花缨,状似无意地丢在床边地上。
唐沄回到房间时,阿夜已经睡着了。
她好久没给这么多人诊治,虽然只是简单处理伤口,可也十分劳累。
唐沄站在床边,隔着青纱看她。阿夜睡在一片温柔的月光里,面色平静安详。
他在床边站了很久,站到绵密的疼痛如毒藤般从他的腿缠了上来。
唐沄向那睡脸伸出手,指尖却碰到凉雾般的薄纱。他收回手,转身绕回屏风另一侧。
屏风的一边盈满月光,一边一片晦暗。唐沄没有点灯烛,垂下眼,开始慢条斯理地褪去衣衫。
他解开缠手,摘去护掌,露出手掌上狰狞的伤疤。
这是旧伤,是被锐器贯穿留下的。事实上,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这双手要废了。
好在后来得了医仙传人诊治,让他的手恢复如初,可到底还是留下了伤疤。
唐沄垂着眼,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掌心,又抬头,隔着屏风望了一眼。
看不到阿夜的人,但他知道她正睡在那里。
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看到她,已经愈合的伤疤再度灼痛了起来,像是已经死去许久的什么东西正在重新发芽生根。
唐沄坐在床边,挽起裤脚,露出暗淡的乌砂金色。
这是一条玄金铸就的假腿,工艺精密,机括庞杂。唐沄俯身,在几个关节处略加调适,便重新放下裤脚,躺在床上。
断处与假肢接触之处,时隔多年,再度让唐沄感受到灼烧之感。一阵阵剧痛,恍惚让唐沄回到了五年之前。
那时的痛楚几乎烙印在骨髓之中,如同跗骨之蛆,不时提醒他失去了什么。但现在……
他只觉得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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