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07
新来的客人住在二楼的另外一间房。
那小男孩太闹腾，陶笛就到楼下躲清静。
她坐到桌子旁，随手翻着一本看了很久的书《枪炮、病菌与钢铁》，那是一部讲述人类命运的经典作品。
看着书里的文字她不禁感慨，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该是多么渺小。
那会易建强房间的门开着，偶然听到他急切的声音在问：“怎么样？见到面了吗？”
对方说了什么她听不到，与自己无关的事也不去多理会。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在听到也听不到的状态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易建强一句话将她注意力拉回。
“你要主动，多跟人联系，你都多大了，这不用我教你吧。”
陶笛明白过来这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当老师的工作很好，还有寒暑假，等你们结婚有了孩子你就能体会到了。”
“易书晨，你不要敷衍我。”
听着易建强不停地苦口相劝，陶笛笑了。
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会是种什么表情，是温和微笑聆听，还是扭曲着眉头将手机拿开老远。
正为别人操着心，狄大人发来了视频邀请。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得直哆嗦。害怕接起来与易家那条线再串了音，就麻溜爬到楼上到自己房间关紧了门。
狄兰芝扯了几句家常，突然话锋一转：“你到底在家住到什么时候才肯出来找工作？”
“着什么急，”陶笛嘻嘻哈哈地笑，“我还没享受够呢。”
“在家里待着谁养活你，三十来岁的人了。”
“我怎么就三十来岁了？”陶笛很不满狄大人这种四舍五入的计算方法。但听到爸爸在旁边插嘴说我养我女儿，她又乐得笑起来。
镜头里狄兰芝扭过头冲着旁边埋怨：“都是你把她惯坏了。”
“妈，”陶笛挑挑眉，“你放心，我自有挣钱的办法。”
狄兰芝问：“上山砍柴还是挖草药？”
“那你就别管了，反正饿不死。”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尖声。
狄兰芝那边听到了，问哪来的什么声音。
“我正放着电影呢，”陶笛躲躲闪闪，“妈，不跟你说了啊，我要看电影了。”
狄兰芝没好气：“晚上早点睡。”
陶笛说知道了，急忙将电话挂断，对着门口埋怨了句：“这孩子真行。”
女人带她儿子在笛之家住了两个晚上，在周六上午离开。
送别时，陶笛竟还有些说不出的酸楚。
想着女人马上又要回到现实，去面对那繁琐杂乱的家庭生活。不知道短暂抽离出来的这两天，能不能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一点。
女人看上了那一幅画满了油菜花的油画，陶笛便送给了她。
女人显得很高兴，说：“谢谢你。”
陶笛说：“没事。回去以后开心点。”
女人点头：“你说得对，吵架解决不了问题。我这两天想了很多，我们确实也没有平心静气坐下来沟通过。”
陶笛嗯了声。
女人接着说：“我在你家书架上看到一本书，《非暴力沟通》。我翻了几页，对我来说应该很受用，已经在网上下单了。”
“是吧？”陶笛都没注意到女人往书架那里去。
女人点头，再次道谢。
听起来像是无意中她的一句话一本书给了别人一点点虚无的帮助。
她不过是女人旅途中的一个过客，也许很快被遗忘。但她想，一切经历都会幻化成生命中的一部分，她曾经存在过，在女人的生命里。
反过来也是一样。
易书晨那周末有事，没来得了静溪村。
他特意给陶笛发信息，说抱歉，也许下周。
中午过后，孟江带来两个朋友，是一对情侣，外地人。男的叫小莫，和他们大概同龄。女的叫南南，看起来顶多二十。
陶笛没想到刚送走一拨就又迎来另一拨。
她马不停蹄地忙着，先去房间打扫卫生，又换下床单被罩，洗过后晾在二楼的露台上。
忙完后就倚在栏杆上晒起了太阳。远处的油菜地里，游客星星点点。楼下易建强正在菜地里帮忙浇水除草。
她双手聚拢到嘴边，大叫了声：“你们好呀。”
远处有人回应：“你好。”
易建强转过身，抬头望着偶尔也会调皮一下的女孩子。
陶笛笑：“叔叔，辛苦了。”
“不辛苦。”
“晚上您想吃点什么？”
“那两孩子在我们这吃晚饭吗？”
“孟江请他们在饭店吃。”
“那我们就简单吃点。”
易建强晚上约了牌局，他可不想耽误了。自从上次输给陶笛几十块钱后就没再摸过牌，早就手痒难耐了。
晚上陶笛被喊到孟江家里。
到那一看，牌桌上正三缺一等着她。
“南南不玩么？”陶笛问。
女孩脸上羞涩一笑，摇了摇头。她男朋友小莫说：“她不会。”
孟家琪催她快坐。
陶笛坐下来，一直没看到孟芸，就问家琪：“闺女去哪了？”
“在家呢，我奶奶再怎么说也能帮着照看一会。”
不是自动麻将桌。
孟江两只大手早已在桌上呼啦啦洗着牌。他脸上一直笑呵呵的，活像一尊弥勒佛。
陶笛是新手，垒牌不免笨拙些。其余三人，都手法娴熟，很快完成，正托腮看着她一个人慢悠悠地垒。
陶笛嘴上念：“不着急不着急。”这话倒像是说给自己听。
孟家琪直言：“照你这速度我们是不是都玩不过一圈。”
“不至于。”陶笛说着，两手叫着劲想把面前垒成的一排往桌子里推，却不巧又从中散了架。
另外三个牌友笑成一片。
南南也忍不住说：“看样子姐姐也是新手。”
陶笛毫不气馁，又重新垒起。
她抽空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小莫旁边的南南，说：“姐姐我今天是第二次玩。”
可最后，又是她一吃三。
孟家琪质疑：“你这家伙是不是偷偷记牌了？”
陶笛无辜：“冤枉。”
孟江说：“新手手气旺。”
小莫说：“早知道就让南南上了。”
打完四圈牌，那会差不多快十点。
临走时，陶笛悄声问孟江：“为什么不让他们就住你家里？”
孟江笑呵呵：“这都看不出来？在照顾你生意啊。”
陶笛瞪他：“说人话。”
孟江又解释：“我家里乱七八糟到处是灰，不好意思让人住。”
陶笛四处看了看：“看出来了，跟猪窝一样。”
孟江家里也在城里买了房。
他偶然回来住上一两晚，多是处理生意上的事。他是当地有名的倒爷，跟镇上很多人都有业务往来，虽说是小本买卖，可一年下来挣不少。
陶笛和两个客人一起回家，到家后就直接上楼去洗澡。
孟江和小莫都抽烟，给她熏的浑身是烟味。她的房间就在易建强那一间的楼上，也带独立卫生间。
哗哗的流水下，还是不时有些娇嗔粘腻的声音传进耳里。
于是潦草地洗完。
她想下楼倒杯水喝，一推门又正好碰上从卫生间出来的两个年轻人。
女孩脸上红扑扑的，看见陶笛一下子就低下了头。
陶笛也不知道该进还是退，硬着头皮说：“我去楼下喝杯水。”
南南点了点头，头埋的更深了。
小莫说：“那我们先去睡了。”说完就搂过女孩的肩膀往他们屋里走去。
陶笛匆匆下楼。
紧跟着，南南也端着个水杯下楼来了。
她说：“姐姐，我来倒杯水。”声音听起来怯怯的。
陶笛站起身说：“我帮你倒。”倒完水递给南南。
女孩依旧是怯生生地问：“我能在这坐一会吗？”
“可以啊。”陶笛拉开旁边的椅子。
“姐姐，你多大了？”南南问完后意识到什么，低了低头说，“是不是问年龄不礼貌，不好意思啊。”
陶笛笑了笑：“没什么。我二十六。”
沉默了一会，南南说：“我今年才二十，可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她的口气听起来像是迫不得已。
“我怀孕了，已经两个月。”南南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姐姐，你跟他们都不一样。我想问问你，我这样子仓促结婚以后会幸福吗？”
周围的空气突然凝成一团，像有了重量似的压向陶笛的胸口。
南南紧紧握着手里的杯子：“他虽然对我很好，但我还是害怕。”
“别怕。”陶笛说。其实她有一箩筐没有经过自我实战的大道理，可她一句也说不出来。
南南擦了擦眼角：“小莫也这么说。”
陶笛点头。
也许是白天累着了，这会突然有种虚脱感。
易建强从房里出来，也是来倒水喝。
他自己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看两个女孩间氛围沉重，便问这是怎么了。
南南抬头，忽的开口：“叔叔，我要结婚了。”
“这是好事呀。”易建强看起来比当事人要开心，“什么时候？”
南南说：“下个月”
“你们父母好福气。”易建强就此打开话匣子，“我儿子老大不小了，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刚相了一回亲，我还得追着问进展，你们说是不是让人操心。”
如果没见过易书晨本人，那陶笛真就觉得，这儿子可够混的。
南南笑：“缘分到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陶笛看见女孩的手指在肚子上轻轻摩挲。她想，肚子里的宝贝也是他们的缘分和水到渠成吧。
幸福这两个字，实在轻不得也重不得。
她不敢妄言。
易建强唉声叹气。
陶笛问：“那他们见过面，后来呢？”她难得这么八卦。
易建强摇头：“不知道。一问就跟我打太极。”他喝了口水，临时冒出个主意来，“小笛，要不你帮我问问他，你们年轻人能聊到一块去。”
陶笛无言地笑。
虽然她也好奇，但又觉得他们并没有熟悉到可以聊这种话题的程度。
他甚至没跟她提过，他曾经来过云桥镇。
易建强还真把这当回事了，站起身，笑眯眯说，“一定记得问一问啊，我先去睡了。”
等他进了屋，南南小声问：“你认识他儿子吗？”
“嗯，见过两次。”
“是个什么样的人？”南南好奇。
陶笛愣了片刻，说她其实也不了解。
南南又问：“姐姐，你怎么不谈恋爱？”
陶笛说：“没有合适的。”
“如果遇到合适的，你会闪婚吗？”
陶笛看着女孩，她的眼睛在灯光下炯炯发亮，像是正在期待一个想要的答案。
她说：“我和小莫，我们认识没多久。”
陶笛想了想说：“如果遇到对的人，我想我会的。”
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作一句安慰。
那晚她躺在床上，第一次点进易书晨的朋友圈主页。
寥寥数条，均是转发公司公众号的文章。
他这种人，一看就不会将自己的私生活暴露在公众下。
突然弹出一条信息，把她吓了一大跳，像是做了坏事被人当场抓包。
易书晨：“我爸说你有问题问我？”
陶笛本不想管这闲事，但既然他主动找上门，不如就帮老人家问一问。
笛子：“叔叔让我问你，相亲之后，现在到哪一步了？”
易书晨：“你猜。”
陶笛以为自己看错了。想他怎么会打出来这两个字，兴许是喝多了吧。
事实上，他那天晚上确实喝了酒，还不少，是有些醉，说话也就随意放肆了些。
不过也好，省得总是憋着一股子含蓄的劲儿，他也难受。
笛子：“牵手，拥抱，接吻，还是别的什么？”
陶笛也发晕，眼盯着发出去的这行胆大包天的文字，怀疑自己晚上是不是也喝了酒。急忙点了撤回。
那边却说：“我已经看到了。你帮我转告他，没那么高效率。”
陶笛拍了拍脑袋。回复：“好的。你也别着急，慢慢来。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易书晨：“下周末一定向你当面讨教。”
确实像是喝多了。陶笛进一步确认到。
易书晨：“早点睡，晚安。”
陶笛发了一个ok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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