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再有几天就是端午节了,陶笛打算自己包一次粽子。印象中上一次包粽子的经历还是很多年前与奶奶一起。
早上吃过饭后,她打算去镇上买原料,易书晨说他也要去。
陶笛想甩开这个跟屁虫,就故意说:“我走路去,你现在还不能走太多路。”
易书晨委屈道:“病人也得出去透透气吧。”
“你到院子里透呗。”
“不够。”
“那怎么办?”
易书晨出主意:“骑自行车去吧。”
“不好意思,”陶笛幸灾乐祸地笑,“自行车你也不能骑。”
“你骑,带我。”他说得极为理所应当。
陶笛理理头发,将手里的帽子扣在头上,不说话了。
易建强听这两个孩子逗嘴,觉得好笑又温馨。心里琢磨着,如果书晨有个妹妹,大概从小就是这样的欢乐日常。但一声叹气后,又觉得一切假想都没有意义。
他笑着说:“带他出去走走吧。”
他这老父亲看得出来,不工作的儿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进进出出总有那么点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陶笛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只得应下来。
两人骑了车出去,易书晨跨坐在后座上,手扶着支架保持身体平稳。
头顶上,天是浅灰色的,太阳被禁锢在厚厚的云层里,露不得面。预报了几天要下雨,但还一直没动静。
田地里,有人在忙着插秧。又是新一时令的劳作,等待,与收获。村里的人们就是这么过着单调而重复的生活,年年岁岁都如此。
陶笛有时也会觉得自己矫情和脆弱。
她只是因为受了点委屈就躲回山里,逍遥自在享受这里的好空气好环境,却何尝体验过村民一年辛勤劳动却只能得到一点微薄收入时的心酸和无奈。
要真让她在这里长久生活下去,怕也是没法子好好养活自己的。
“你一定要从这大山里走出去。”这是狄兰芝最常对陶笛说起的话。
陶笛从小就懂得妈妈对她的期望,她也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在努力。
她这个偏远山村里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孩子,虽说没有多么宏大的理想和抱负,但她知道,只要自己能进上一步,便是对父母最好的回报。
还好,她在短暂的迷失后,又重新找回了方向。
出门没多久,就迎面碰到了熟人,是陶笛的大伯母。她的脊背略显佝偻,手上拎个袋子,正要往田里去。
陶笛停下来与她打招呼,从她脸上茫然不明的表情里,陶笛知道大伯母这是没有认出她来。
她摘下帽子,对面的人才后知后觉地干笑了几声,说,是小笛啊。
客套了几句场面话,又各自往各自的方向去了。
骑着车,陶笛和易书晨说:“她是我大伯母,亲大伯家的。”
“以前没听你说过。”
陶笛回忆了下:“大概从我爷爷去世后就不怎么来往了,也二十多年了。”
“这什么深仇大恨?”
陶笛轻笑了声:“在村里,一担粮一片瓦都可能引发一场旷日持久的冷战,中间也许还会夹杂几场惨烈的热战交锋。”她微微回了下头,“看你,不食人间烟火了吧。”
易书晨哼了声,不与她计较。
陶笛接着说:“其实我也有个姑姑,但是她嫁人后也不跟娘家人走动了。我妈妈那边,有两个舅舅,呵,世间奇葩,可得跟你讲讲。”
易书晨听她碎碎念念地说着,都是一些清官难断的家务事。最后连她自己也说:“真无聊,不提也罢。”
他笑了下,像是被她感染,也说起了自家情况:“我家里比较简单,只有一个姑姑。平时走动多的还有一个远房的叔叔,我从小跟着叔叔家的堂哥玩,堂哥比我大两岁。嗯,我爸在那个时候算结婚晚的……”
陶笛舔了舔唇,怎么聊到这些了呢,整得像是相亲的男女互相交代家底一样。
到了镇上,免不了碰到几个认识的又要不停打招呼。
有个大姐问她:“真不是谈对象啊?”
“没有没有,”陶笛笑哈哈地胡扯一通,“我看不上他。”
她在商店买了糯米、红枣和猪肉。家里还有姑婆送来的箬竹叶,还有陈姨给的野生板栗。
易书晨笑她:“你这么大包大揽,到底会不会弄?”
陶笛说:“我会学啊。”
易书晨摸摸眉心,有点担心这个端午节还能不能吃到粽子。
往回走到半路,陶笛忽又想起还没有包扎的绳子,又蹬回去商店买了棉线。
易书晨见她热的连帽子都不戴了,说:“我来骑吧。”
“不行,”陶笛坚决不听,还捉弄他,“你现在这小身板,我带你soeasy好吧。”
“是吗?”他淡淡一笑,“所以就看不上我这小身板?”
陶笛没想到他都听见了,而且还听懂了。
这些年镇上大力发展旅游业,村里人说话也多往普通话上靠,尤其是年轻的,做生意的。但不得不说,这易家父子两多少是有些语言牛逼症的。
眼下她仍是坚强地与他诡辩:“总不能说你看不上我吧,那我多没面子,毕竟在自己地盘。”
看着他眸子里突然闪烁的一点貌似暧昧的星星之火,她才觉出这玩笑开得不正常。
但终究是她恍惚了。
因为这人接下来说:“我是看不上你这种小屁孩。”
回程一路,陶笛本打算一言不发不理人。但转念想,做人不能没风度。更何况他也没说错,保不齐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初中生水准。
自己想通后也就不当回事了,与他又是有说有笑的。
回到家,该泡的泡,该洗的洗,该腌的腌。
到了晚上,一切准备就绪,三人围桌而坐。易建强没包过,易书晨更加没有。两人看着陶笛,陶笛则看着电脑里的视频教程。
她胸有成竹的气势,说道:“看起来很简单嘛!”
易书晨嗤笑一声。
陶笛不甘被他看轻,决心一定要做出个样子来。结果第一个漏了,第二个散了。
易建强看不下去,说:“我来试试。”
“不着急啊,”陶笛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袖子,摆出大干一场的姿态,“我们慢慢弄,熟能生巧嘛。”说着,又开始尝试第三个。
易书晨笑,也不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谁。
她的手机响起,易书晨就坐她旁边,正巧看到了屏幕上的视频邀请。
“狄大人?”
“我妈。”
“那我帮你。”易书晨接通视频,冲着镜头挥了挥手,“阿姨,您好。我是易书晨,最近我休假也来您家里住一段时间。”
那边狄兰芝短暂几秒的错愕后,又热情洋溢地说:“是小易啊,欢迎欢迎,你和你爸爸都住得好吧?”
易书晨说:“挺好的,阿姨,您放心。”他将镜头转向陶笛。
陶笛笑嘻嘻:“妈妈,我在包粽子。”
“你会不会啊?”
“哈哈,现学现卖。妈,我给你看看我准备的。”陶笛将手上的半成品先放下,拿过手机来,给狄大人展示她备好的馅料。
“你这得弄到什么时候去?”狄兰芝又想笑,又担心。
陶笛回:“啥时候弄完啥时候算。”
易书晨听着她喊“妈妈”,声音软糯,分明就是个小姑娘在撒娇。与她相处越多,就越觉得这日子轻松有趣。
下午刘言给他打电话汇报工作,他难得一见地没有提任何问题。刘言还不习惯,问了两遍还有没有其它要安排。
他突然怕,休假结束后会舍不得离开。这里的生活就像一个梦,身处其中,有时亦真亦幻。心灵上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那个晚上不出意料还是整到了深更半夜。
第二天一早,陶笛就端着粽子到邻居家献宝去了。
孟家琪说:“正好,那我就不包了,忙的顾不上。”
吃早饭时,陶笛和易建强津津有味尝着鲜。
易书晨喝着米粥,问:“我是不是也可以尝一下?”
易建强用勺子给他挖了一小口。
陶笛说:“都给你留着,冻在冰箱里,等过几天你再吃。”说完她自己乐了,这种腔调听起来很像是一个长辈在搪塞贪吃的小孩子。
易书晨闷闷地嗯了声。
那一年的端午节,天气也很配合似的在下了两天小雨后终于雨过天晴。
“笛之家”也迎来新的客人。是一对学生情侣,男的叫小俊,女的叫容容。他们在傍晚到,打算住一个晚上。
吃过晚饭后两个小年轻又准备出去,说镇上有篝火晚会要去看看。问陶笛和易书晨要不要一起去,这两人很默契地同时摇了摇头,其实是不想跟着去当电灯泡。
等人家出门后,陶笛就说:“那明天晚上我们去?”
易书晨笑:“好。”他早就知道,她是想去凑热闹的。
陶笛进厨房收拾狼藉。
易书晨倚在门框,试着问:“要不这民宿就不开了吧?”看她忙忙碌碌,心有不忍。
“干嘛不开。”她回得直接而干脆。
“别开了,有多少损失,都从我身上算回来。”
“吆!”
易书晨不出声了。
陶笛回头瞧了他一眼,解释:“光学习不行,我也得换换脑筋。”
“换脑筋的方法多了,你可以画画,爬山,看电影听音乐,或者去打打牌。”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陶笛将水龙头关小,听着这淙淙细流,突然深沉起来:“我喜欢这些来来往往不认识的人从我身边经过,与他们聊天,听他们的故事,也许只是一面之缘,但我觉得这中间一定会有些东西能够永久地停留在我的生命中。这种经历还挺奇妙的,我喜欢。”
“一面之缘。”易书晨别有深意地重复她提到的这四个字。
“是啊。”陶笛接着洗盘碗。
“可是你记性不好。”
陶笛再回头时,他已经出去了。
小情侣快到十一点才回来。
陶笛和易书晨一直在楼下书桌旁坐着等。他们在电脑上开着很小的音量,一起看完了一部叫作《狗十三》的电影。
影片讲述一个青春期的少女在家长的“独裁”下,如何一步步成长与妥协。
赶场回来的小俊和容容,看起来玩得很开心。兴致未了,也与陶笛和易书晨一起坐下。陶笛递上两杯水。
容容意犹未尽地说:“很热闹,听说明后天晚上还有,推荐你们一定要去。”
小俊腼腆一笑:“她都玩疯了。”
容容也笑:“这可是我两在一起后第一次出来玩。”
陶笛想起吃晚饭时,他们说正在读大二。
校园恋爱大多是美好,还单纯。
她和方以恒在学校里谈恋爱时,也是简简单单,可出了校门后,一切都不一样了。那像是一个分界线,突然之间,前途、家庭这些现实的问题会一股脑地横亘在面前,躲都躲不过。
容容十分健谈,喋喋不休说了很多关于晚上的活动。小俊在旁边显得神色不安,本来就回来晚,害人家等,女朋友还没有眼色,在这讲个没完。
小俊委婉催了几次后,容容仍不得其意。
小俊语气就变得不太好了:“别这么兴奋了,去睡吧。”
“对啊,”容容神经里的某处雷达被打开,“我兴奋是因为我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跟男朋友出来玩,不像某人。”
陶笛咳嗽一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易书晨笑着说:“早知道这么好玩,就跟你们一起去了。那明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开始?”
容容的坏情绪被成功转移,又换上一张快乐的笑脸:“好像是天黑就开始,也没有确切的时间,随去随加入。”
“你们明天去哪里?”
“附近的景点逛一逛,就回学校了。”容容话锋一转,“你们说,这校园恋爱能谈到最后吗?他都分了两个了。”
小俊在桌子下拽了拽女朋友的衣角。
陶笛继续咳嗽,喝水。听见易书晨一副老年人的口气,正经八百说:“这要看两个人内心深处是否有坚持走下去的信念。”
容容转头看她的男朋友:“你有吗?”
小俊也回望他的女朋友,当众之下,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男孩一脸的认真与青涩。为此,陶笛这个单身狗还蛮受触动的。
只是他旁边的女孩却低下头,轻轻叹了声气。
也许她是想到了那遥不可知的未来。
半晌,忽又抬起头来,闪着好奇的大眼睛问道:“那你们呢,上学时谈过恋爱吗?”
对面两个过来人,不约而同地摇头,前后声地说:“没谈过。”
容容开始同情这两个大龄剩男剩女,在喝完一杯水后,终于决定回房间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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