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8
这段时间以来，孟家琪已经被前夫的信息轰炸与电话骚扰整得心力交瘁，基本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她害怕前夫突然再闯进她的生活。光是想到要和那个人面对面，她就浑身发冷。
那个上午陶笛正在做卫生，听易建强在院子里喊：“小笛，你快出来看看。”
陶笛好奇，赶紧将手里的墩布置于墙角，抬脚出去，见孟建强正望着一个方向。
“怎么了？”陶笛走上前，顺着易建强的视线看过去，有五六个人正在孟家琪家院子里晃荡。除了一个妇人外，其余几个都是穿着花花绿绿短袖短裤的彪形大汉。
易书晨也出来了，眯起眼睛看：“不像是村里的人吧？”
陶笛点头，忽然惊醒：“坏了。”
她给孟家琪去了一个电话，那边一听就慌了神，紧张兮兮念：“是他来了。”
“你别担心，这样吧，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回头再跟你说。”陶笛挂断电话，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就转身跑走了。
“一起去。”易书晨在身后喊。
陶笛这才与易书晨简要说了下情况。
他听完后，笑说：“你们两这些天就嘀咕这点事？”
陶笛抬眼，皱着眉问：“什么叫这点事？”
易书晨改口：“大事。”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陶笛雄赳赳地踏进院子，眼神次第掠过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大声问道：“你们找谁，有什么事吗？”
那些目光刷地一下全都聚集到她身上。男人们各个嘴里叼着一根烟，歪着头打量她，有些挑衅的意味在。
陶笛被盯得喉咙发紧。
其中一个手臂上爬满纹身的男人，扔下手里的烟头，在脚底慢吞吞地踩了几下，这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来找我媳妇，和女儿。”
陶笛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孟家琪会那么焦虑和害怕。他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答话，就让她心里好一阵发怵。
她走进屋，喊了几声“奶奶”，没有回应，老太太这会或许是在哪个邻居家串门。她走回院子，直视刚才说话的男人：“家里没人，要不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她斜对面的妇人恶狠狠地截断：“看不到小孙女我们是不会回去的。”
这无赖又强硬的语气让陶笛一时语塞。她抿了抿唇，想必这一脸凶相的妇人应该就是小芸的奶奶。
她正要回话，被易书晨拉到一边。他小声说：“别人的家事，不清楚细节最好先别管。我们先回去，你给家琪打个电话。”
陶笛迟疑着点了点头。临走时又看向那帮人，都还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等回到家，她再拨电话给孟家琪。那头只是无力地呢喃一句“知道了”就挂断。
“怎么办？”陶笛握着手机发愣。
“没事，”易书晨说，“大不了报警。”
易建强摇着头：“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陶笛隔一会就到院子里打探一番。
有一次再去看，孟家的院子已经空空如也。她连忙跑过去，老太太已经回来，正坐在厅里沙发上抽着烟。
“奶奶，”老太太有些耳背，陶笛扯起嗓子问，“您见到那些人了吗？”
“什么？”
“就刚才在你们家的那些人，”陶笛几乎是在大喊，“有五六个。”
“哦，”老太太这会听到了，但显得很平静，好似还笑了一下，说，“去镇上找家琪了。”
陶笛拔腿又往家里跑。易书晨正在门口等她，刚一个没注意，这姑娘就跑得无影无踪。陶笛进客厅取了车钥匙，又准备出门。
易书晨伸手拦她：“干嘛去？”
“他们去找家琪了，”陶笛气喘吁吁说，“我得去一趟。”
易书晨叹声气：“我跟你去。”他素来不爱管闲事，可眼下也不能任由她一个人往前冲。
他们赶到时，有三个男人像门神一样正站在美发店门口。
陶笛当两边的人不存在，推开门进去。孟家琪在给一个大哥理着发。而她的前夫和前婆婆各自在旁边椅子上默然坐着，年轻的笑里藏刀，年老的则是哭丧着一张脸，仿佛这里有谁欠了她一千万。
“家琪。”陶笛轻轻喊了声。
孟家琪抬头看过来，眼里含着泪，咬着嘴唇，微微摇了摇头。
老板娘也在店里，突然乌泱泱进来一帮人，她到现在还是一头懵。她招了招手，示意陶笛往她这边来，想打听些情况。
陶笛走到收银台前，老板娘小声问：“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陶笛回头看了眼家琪，“要不等她剪完这个，先让她去处理一下。”
老板娘点头。
都不再说话了。只剩下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空气安静得可怕。
陶笛在这屋里待不住，又开门出去，易书晨紧跟在她后面。
门口那三个男人又齐刷刷的目光瞅着她。
陶笛骂了句：“看什么看。”
其中一个语气轻佻，回道：“看看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陶笛就要上前理论，被易书晨拉到一旁，听他轻声道：“小姑娘别激动啊，要论起来，咱两可打不过人家。”
陶笛气得牙疼。
易书晨正色道：“安静在这待着。”他说完就往旁边的小超市去。几分钟后，拎了几瓶矿泉水出来，一人给送过去一瓶。
接着又从兜里摸出一包烟。
陶笛一看，还这么破费，买了中华。只见他一边熟络地给那三个人散烟，一边又语气和善地询问他们是怎么来。
刚才还很嚣张的那一个说：“我们开车来的。”
易书晨看向停在路边那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的确不是本地牌照。
他问：“什么打算？”
那人回：“跟张海哥一起接嫂子回家。”
“可是我听说他们已经离婚了。”
那人又回：“那我们管不着。”
陶笛轻声骂：“无耻。”
那人没听到她的骂声，反过来问易书晨：“你们是谁？”
易书晨笑笑说：“街坊邻居，”他将手里那包烟全数递过去，看似不经意地说起，“我们这个小镇不大，互相都认识。不过你看各种机构也都有，卫生院，银行，养老院，哦，旁边还有派出所。”
那人咧嘴笑了下：“你看着不像本地人啊。”
易书晨笑着回：“算半个吧。”
那人朝陶笛看了眼，了然似的“喔”了声。
“这张海哥是做什么的？”易书晨问。
“我们都是大货司机。”
“最近不忙？”
……
两人就这么聊起了天，没一会功夫，易书晨就套出了不少话。
原来这张海前一段时间开车出了次事故，赔了不少钱，还欠下很多外债，一直处的一个女朋友见势不妙也跑路了，张海母子俩才又打起孟家琪的主意来。
陶笛想，这还是在算计钱，把家琪哄骗回去，就是现成的媳妇，还有现成的大闺女。
孟家琪忙完，与张海母子前后脚地走出美发店。她往边上走了几步，站定。也不去看谁，只低着头，平静地说：“我不会同意的，你们乘早回去吧。”
张海走到孟家琪面前，刚伸手就被她一把推开。
张海脸上挂不住，伸舌头顶了顶腮帮，静了两三秒后说道：“家琪，以前是我不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
他说这话像是背课文，听不出一点道歉的诚意来。
“请你们回去。”孟家琪只想让这些人赶紧从眼前消失。
妇人跟过来，劝道：“跟张海回去吧，小芸始终是我们张家的孩子，你们亲爹亲妈在身边，她才能有个完整的家。”
孟家琪听到这话，笑了。
当年离婚时，小芸这亲奶奶可是主动提出不要抚养权。现在又假惺惺来这么一出，只让她觉得虚伪和恶心。
她还是同样的话：“我不同意，你们回去吧。”
张海的耐心早就用尽，他之前三番五次屡遭拒绝，这会又见孟家琪对他一脸的嫌弃和厌恶，憋不住就原形毕露了，威胁道：“那我们就到你家里等着去，你什么时候同意了，我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回家去。”
妇人厉声问：“小芸呢？我们要见孩子。”
他们撕破脸，孟家琪反倒不慌了，抬起头不慌不忙说：“在外地亲戚家。”
妇人伸着手指，对家琪指指点点：“好你个孟家琪。儿子，我们这就去她家，陪她奶奶聊聊天。”
说罢一群人浩浩荡荡爬上面包车。刚才与易书晨聊天的那小哥们，在拉上车门前还与易书晨递过来一个歉意的眼神。
他们一走，孟家琪就地蹲下，双手抱着头。
陶笛拍了拍她肩膀：“下午我把小芸接到我家。”
孟家琪才想到这一层，点着头说：“好好好，你不要让她到院子里玩。”
“我知道。”
陶笛到家后给孟江拨了个语音，和他讲了一通家琪的难题。
孟江放下豪言：“怕什么，咱在自己的地盘还能让外人欺负吗？我下午就回去。”
晚上孟家琪等那帮人去了镇上后才敢来陶笛家。
那会已经十点多，她先到楼上哄孟芸睡觉。
女儿天真烂漫，怎么会知道妈妈的烦恼。她只是小孩子心思，很新鲜也很开心能在小笛阿姨家里过夜。她平常也会念叨爸爸，可那充其量就是个符号，她完全不记得他。因为自从离婚后，那人就从未来看过他女儿。
孟家琪好不容易才将女儿哄睡着。她蔫巴巴地走下楼来，那时陶笛、易书晨和孟江正围坐在餐桌旁闲聊。
她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陶笛给她倒了杯水，她抬头，生无可恋地说：“想喝酒。”
“我去拿。”
陶笛抱来几罐啤酒放在桌子上，转头与易书晨说：“没你的。”
“我知道，”易书晨说，“你先坐下。”
几个人便一起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孟江交友广，因此他主张不能被一帮外地人缚了手脚，他气势汹汹：“我明天就叫一帮哥们来，镇上的派出所也有咱认识的人。”
孟家琪不同意，她不想把事情闹大，真弄得人尽皆知还怎么抬头见人。
陶笛却是担心小芸，小孩子哪能时刻听话地闷在屋子里。
易书晨听他们说来说去也没个定论，便出个主意：“我估计他们赖不了多久，每天吃饭住旅店也不少的花费，所以我建议家琪可以带着小芸去别处住几天。他们见不到人，自然不会这么无期限耗下去。”
陶笛赞同他的话，下午他与那帮混子的聊天，她也听进去了。那无赖哪还有多余的钱养一帮人耗在这。
可孟家琪还是犯难，想了一圈也没想到有哪里可以去。
陶笛想起自家城里的房子，说：“可惜我们家那房子租出去了。”
“那家琪，”孟江接过话，“不然你去我那住吧，反正也就我一个人，”他说着还羞涩地笑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陶笛认为靠谱，就在旁使劲鼓动孟家琪。
孟家琪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接受大家的好意。不过家里还有奶奶在，她也不能一走了之。而且她还想再与张海好好谈一次，最好是能好聚好散。
“大家，”陶笛忽然想起明天就是周末了，“明天小芸不上学，我总不能把她一直拴在屋里头吧？”
这又是个问题。
孟家琪坚决不能让张家的人见到女儿，不然也许还会上演一出抢孩子的戏码。但她光剩下着急，这会什么主意都没了。
最后还是易书晨主动提：“陶笛，我们明天带小芸去城里玩怎么样？”
“对呀，”陶笛一拍桌子，“上次我还答应小芸要带她去动物园呢。”
易书晨笑：“那正好。”
陶笛看向客厅：“那叔叔就得一个人在家了。”
孟建强正看着电视，转头说：“你们去吧。”
过了会他也加入到年轻人的阵营中。
刚坐下，孟家琪就喊了声叔叔，然后抽抽噎噎地问：“如果您有个女儿，也遇到我这样的情况，您会愿意她跟一个家暴的男人回去吗？”
“那肯定不能。”孟建强说，“心疼都来不及，怎么还能往火坑里推。”
孟家琪的眼泪簌簌往下落，一颗颗砸在手背上。
她哭着笑：“可是我爸妈还在劝我，让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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