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七
简陋的四方桌上罕见的坐了三个人。
养父吃着面突然停了筷,抬头看看左边的梁心,右边的江浔。嘴唇动动胡乱念叨起什么。
梁心了解他的行为模式,也不催他。接过他手里的筷子,夹面喂他,“爸,张嘴。”
一筷接一筷适时的配口面汤,喂完剩的小半碗面。梁心收了碗筷,拧了毛巾给养父擦脸擦手。
养父跟个木偶似由着人摆弄,收音机里偶尔响起锣鼓点时,他会去伸手摸摸。
江浔第二次见梁心的养父,但是头回离得这么近。他养父身上的衣服很干净,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乍看跟村里常见的老头没啥区别,可见梁心这些年把他照顾的很好。
“心心,心心上学。”,不知道评书里哪句刺激到养父,他胡乱喃喃着。
梁心嗯了声应他,把九连环放他手边,方便他随时拿起来玩。
拖张板凳离远些坐下点烟抽,盯着进来半天不说话的江浔。身后墙根立了把扫帚,梁心做好随时把人打一顿扔出去的准备。
江浔拿起九连环,在养父眼前晃晃,等他明显视线移过来后,动动手指三两下解开又扣上。反复几次交到主动朝他伸手的养父手里,回头冲梁心一笑是在炫耀。
走到梁心面前蹲下,学着养父的口气叫他心心。
梁心眼皮子动了动,没应。
江浔不问他什么,他觉得没必要。眼前这个有人情味的梁心让他觉得心疼。
一根烟抽完,梁心问他来做什么。
“江老师的小狗丢了,过来找找。”
“找到了吗?”
“找到了。”,说完江浔起身朝他伸手。
梁心没去握。
江浔收回手也不尴尬,从门外拎了个大纸袋回来。拍拍上边的灰打开,里头装了件长羽绒服。纯白的不带花,很新很厚。
拎着衣服回到梁心身前,拉开拉链抖抖往他身上兜头一罩。顿时盖满了梁心全身,只留半张脸露外头。
江浔弯腰去亲了亲他额头。
“我们心心穿白色也好看。”
梁心没接茬。这牌子他没见过,盘算着一会儿搜搜看卖多少合适。
“小没良心的,去了也不进屋看我。”,江浔不满他走神,故作抱怨薅起他领口那圈毛毛,全然不提俩人之前的尴尬。
“你不想见我。”,梁心推他的手。揪坏了不好卖。
“心心长大了,都会倒打一耙了。”
养父的语气让他学得别扭,听得梁心直皱眉。
几天没见江浔其实没多大感觉。但无意中见着了,心思就又活泛起来。多看两眼,又忍不住想用皮肉去贴去碰。江浔清楚自己是真的对梁心起了意思,但他无法预料这种意思能持续多久。
无论是见色起意还是日久生情,原生家庭让江浔学会尊重一切感情。从某种角度来看,他跟梁心有着诡异的相似点。
在他眼中,才认识一周的梁心,是个掉钱眼里的可怜小鬼。而这个可怜小鬼正在认真的喜欢着他。
江浔前半生所奉行的灵肉分离的爱情,是梁心这种单纯的人不适合的。所以他不会回应,也吝啬于给出承诺。他选择在离开前克制的放纵几天,给这个小鬼留下点美好回忆。
“年纪轻轻,别老皱眉。”,江浔戳他眉心,“江老师晚上想留下吃饭,可以吗?”
梁心想了想,拒绝他。
江浔也不问原因,耍赖似抱着他晃。
梁心受不了这德行直推他。
俩加起来快到退休年龄的人,在养父跟前搞早恋似的黏糊了一下午。
太阳下山,梁心拎着扫帚赶人。因为江浔老想拖他进里屋亲嘴。
到院门口,江浔动手给他拉上羽绒服拉链。看梁心愈发不耐烦,怕他真会拿扫帚抽人,说声明天见就走了。
兴许是赶人的动静太大,养父从屋里出来站院里张望。
“来了?心心同学玩啊”,养父把九连环塞进梁心手里,“吃吃吃。”
“不是同学,是条老狗。”,梁心牵他回屋。
江浔一走,好像也带走了人气儿。
养父发病时几天不说话都是常事,梁心话少更不会自言自语。入夜后不大的院子,安静到像没人居住。
晌午,梁心趁着日头把江浔昨儿送的羽绒服挂院东头晒。
正想着晒晒散散味儿好挂二手卖,院外传来阵女声。
“梁心在家吗?”
声音耳熟,这人梁心认识。年年都来,是养父以前带过的学生。
“赵姐。”,梁心开门放她进来。
“来给梁老师拜年。”,赵思面容有些憔悴,拎了大包小包的节礼,说,“我今年加班回来得晚,昨儿后半夜才到庄里。”
梁心接过她手里东西,领着人进屋坐坐。
养父曾是支教老师,学生很多。但是得病后,只有她坚持着年年来看望,就算人没到也会托人送东西来。大多是保健品、衣服和茶叶。
赵思留下做了午饭,陪着养父吃完。给他念了他教书时喜欢的几本诗刊。说了些往事养父没反应,光她自言自语梁心也不去打扰。
太阳快落山才走,梁心送她出来。
赵思打进门就看见了那件显眼的羽绒服,是时下流行的那款。回想起来随口问,“你啥时候穿上白衣服了?”
“别人送的。”,梁心看她眼神又补了句,“白的不耐脏。”
赵思走近去摸料子又揪着商标看看尺寸,发现还是十成新的就开口问,“你不喜欢,干脆卖我吧?”
梁心把羽绒服从晾衣架上摘下来交她手里,一点没犹豫说,“赵姐看着给。”
赵思脱掉身上的水貂绒套上试试,觉得不错就没换回来。掏手机给梁心转去八千,高高兴兴开车走了。
梁心站在院门外送完客,余光瞧见远处树底下站着个人,是之前让赵思的车挡了没看见。来不及细看,那人转身就走。
是江浔。
梁心眼见那背影消失,知道他肯定是看见了。
拿手机给江浔打了个电话,被挂掉。再打就没人接。梁心有点慌,正考虑要不要去梁见喜家看看。
屋里突然传来一阵丁零当啷响。梁心顾不得江浔,几步跑回屋去。
养父坐在地上不知所措,边上是打翻的搪瓷杯还冒着热气。
梁心忙上去小心扶人起来,全身看看发现手上一大片被烫的脱了皮。背起人就往村里的卫生站跑。
医生检查完上了药包扎好,念叨着梁心对待精神病人太马虎。最后嘱咐他别让沾水,过两天再带人来换药。
梁心全都应下,去交医药费。等牵着养父回家时,感觉身上有点累心里有点酸。
累的是气也不喘跑了六里地,酸的是内疚自己没照顾好养父以及气跑了江浔。
到家给养父喂完饭,小心地帮他洗漱完。等他上床睡着了也快八点,梁心才得空出门去找江浔。
打了一路的腹稿,等到人家里就看见梁见喜在院里跳健身操。
“怎么这个点来?”,梁见喜喘着粗气问他。
梁心叫了声喜姐就往里屋走。
“诶诶诶,心心等等。”,梁见喜连声喊他,“找江浔?他六点的车,早走了。”
梁心脚步一停,像是没听见似的直往江浔房间去。进去一看,江浔人不在,炕尾的行李箱也不见踪影。
“他没告诉你吗?”,梁见喜跟着他进来,没发现啥不对劲自顾自说,“江老师下午找你去了,回来就收拾东西。告诉我说他家里有事,得提前走。大冷天的,在院儿里守着行李箱坐了得有一个钟头吧,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急还是不急。”
梁心回过神发现自己坐在自家门槛上,他不记得是怎么回的家。只觉得两条腿发木,浑身快冻僵了。
抖着手摸出手机,想给江浔打电话但看见聊天框上一溜的未接通,转而打出个问号点发送。消息框前边多了个红叹号没发出去,江浔把他拉黑了。
梁心把头埋到膝盖上,使劲抵了抵磨得额头发红。他的心有点乱,因为他的导游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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