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跟我走吧
死城过后数十里都再无人烟,这倒是件好事,否则怕是周边也要波及,死人只会更多。
等到终于遇到了人家,杨戬本想进去讨口吃的,却见门户大开,尸腐味道充斥了不大的篱笆院。
院子里卧了只四肢细长的黑犬,任蚊蝇在周身乱舞,却连头也不摆一下,杨戬猜它也死了。
他进了院,而后进了屋,果真见一家三口死在床上,尸身上皆是脓疮。
屋里墙壁上挂了张弓和几张兽皮,看样子是个猎户,应是来往城中贩卖时染上的病,回来后传染给妻儿,一家三口死在这寂静之地。
屋中倒是还有些不曾发霉的吃食,但杨戬不敢吃,道袍能从外部阻住疫病,使他免受侵害,吃进了肚子里的怕是不行。
不过这里既然有猎户居住,想必是处极佳的捕猎之地,弄些吃的应该不难。
他摘了弓,寻到了箭囊,一同背在身上,又去屋外抱了些柴堆在屋门口,想了想,又进屋去,抱了油坛出来,将油撒在柴上,放了把火。
其实也不是不能给人收尸,毕竟收尸这活一回生二回熟了,他还挺有经验的,但就像罗宣说的,若有人路过,沾染了疫病传出去,只会死更多的人。
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火烧起来,杨戬转身往院外走,路过那黑犬旁,听见了一声小小的犬吠。
他一向耳聪目明,绝不可能听错,于是以为那黑犬还活着,便走了过去。
黑犬确是死了,但身子下还压着一窝崽子,杨戬挨个摸过去,皆是躯体冰凉,唯有一只还带着些热乎气儿。
杨戬伸手戳了戳它,毫无反应。
杨戬伸手将它捉起,仍是没有反应。
杨戬掐了下它尾巴尖,狗崽儿这才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夹着尾巴哆嗦起来,只是眼睛还闭着。
刚刚果然是在装死,杨戬唇角微扬,戳了戳它脑门儿:“还挺聪明的。”
狗崽儿仍是双眼紧闭着装死,杨戬轻笑,也不再逗它,拎着它后颈出了院子,寻了个干净处坐下,念起了往生咒。
往生咒是市集上有人支了摊子卖的,杨戬翻了几页,记了个七七八八,遇到白事上门去念,能蹭一顿饭。
不知真假,不知正宗不正宗,只当正宗的念了。
狗崽儿就被他放在一旁,没过一会儿,悄悄地睁了眼,贼兮兮看了他一眼,见自己未被注意,立刻迈着着还没长开的四只小腿儿飞快往院中爬去。
杨戬伸手一捉,又把它捞回来,拎至眼前,这下终于四目相对。
“汪!”狗崽儿吠了一声,呲着小白牙,自以为很凶。
杨戬从前爱爬未婚妻墙头,是被未来老丈人纵狗追咬惯了的,连恶犬都能戏耍一番,哪里会怕它,屈起一指弹了它脑门儿一下,道:“不许凶我。”
狗崽儿受了委屈,蹬着腿挣扎起来,不住嚎叫,一声一声。
杨戬竟诡异的明白了它的意思,心中顿时像是被噎住了什么一样,有些发酸。
“别叫了,你母亲死了。”它不会来救你的。
杨戬把狗崽儿抱在了怀里,狗崽儿在他臂弯中也不老实,小爪子扒着他胳膊朝外瞅,茫然的看着眼前火海。
“走了。”杨戬道。
对他来说,能救一个算一个了。
狗崽儿在他怀里边拱边哼哼,杨戬是个没什么耐性的人,很快就烦了,拎着它放在地上。
“自己走。”
它先是愣住,而后迈着小步子欢快的往篱笆院跑去,那里有它的娘和兄弟姐妹,还有三个对它挺温柔的人,他们已经睡了很久了,现在说不定已经醒了。
火已经在院子里蔓延开,狗崽儿尚不知火焰的厉害,一头扎进去,很快尖叫着跑出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凶巴巴的冲着火海叫了两声。
杨戬又一次心软,走过去,蹲下/身子摸着它额头上被烧焦了的小绒毛,轻声道:“他们都死了,你跟我走吧。”
而后他就开始觉得自己有病,荒山野岭的蹲在这儿和一只狗聊天。
没有狗是不喜欢被人抚摸的,狗崽儿蹭蹭他的手,摇了摇尾巴。
杨戬被取悦,再一次抱起了它。
一阵风轻轻吹过,绕着他,很温柔。
狗崽儿在他怀里突然竖起了耳朵,对着空气吠了一声,尾巴几乎摇断。
杨戬停下来,看着它。
“是你娘吗?”
狗崽儿不理他,在他怀里奶声奶气叫着,而后忽然停住,似是疑惑的叫了两声,四处嗅了嗅,最后钻进他怀里呜咽起来。
“我会照顾好它的。”杨戬道。
风停了,林中隐隐传来几声犬吠,而后,安静下来。
“你娘记挂着你呢。”
杨戬揉了揉狗崽儿脑袋,它一动不动,显然心情低落。
杨戬很理解这种感觉。
没有人比他更理解失去一切的感觉了。
太阳落山前他射杀了一只兔子,在林中生了火,饱餐了一顿,又给狗崽儿捣了些肉糜。
它状态不佳,吃的很少,杨戬惯不会安慰人,更别说安慰犬了,能做的也就只有摸摸它,夜里把它圈在怀里睡觉。
狗崽儿早已对他放下了戒心,紧紧依偎着他。
这种感觉杨戬想起带着杨婵奔波的那些日子,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又拥有了可以保护,并与之相依为命的人,不,是狗。
都一样,总之是有了可以保护的东西。
人活着总要保护着什么,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存在似乎还还有些意义,有个生命依赖着他,这让他不再显得那么一无是处。
桃木剑上的血色悄悄退去了几分,杨戬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注意到今日坐禅吐纳要比往日顺畅,体内浊气少了许多。
后来师父与他讲道,讲“道心”,他方才意识到自己自己这一生,或许就是为了守护与责任而生的。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的他连“道”的门槛也未触到。
早起时狗崽儿依旧精神不振,恹恹的,不但不吃东西,连水也不喝。
杨戬拎起它,好好训斥了一顿,教育它生命可贵,被它一个喷嚏打在脸上,才意识到它可能病了。
起初杨戬只以为它受了风,便将它揣在了怀里赶路,又过了两天发现情况不对,它毛秃了一大块,生了疮,有些化脓。
它还是染上疫病了。
再往前走便是座城,他不能把疫病带进去,弓与箭皆已烧了,现在还带着疫病的就只有狗崽儿。
杨戬将它放在地上,叹了口气。
“我不能带着你了,会死更多人。”
狗崽儿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它卧在地上冲杨戬摇了摇尾巴,把自己蜷成了一团,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它已经连呼吸都困难了,喉咙中像是卡了什么东西,发出很大的声响,每喘一口气身体都有巨大的起伏,像因为被人捞上了岸而濒死的鱼。
杨戬坐在一旁,看着它的生命流逝。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无助,这让他有些暴躁。
狗崽儿感知到他的情绪,努力的睁开眼,舔了舔他的手指。
“你也会化成风么……”
狗崽儿倚着他的手,大口喘着气。
杨戬冷笑一下,他发现自己开始习惯失去了,心中的不甘沉寂下去,心情恢复了平静。
这突然的冷静救了狗崽儿的命。
当一切情绪都无法再影响理智,人的大脑就会活跃起来,杨戬终于想起了吕岳的药。
他已经没时间再去想这药有没有问题了,他把药捏碎,塞进了狗崽儿嘴里。
“吃,吃了就好了。”
狗崽儿奇迹般地听懂了,它困难的将药吞咽下去,紧接着反应剧烈,从地上弹起,哀嚎着打起了滚,如此折腾了半晌,累得四脚朝天,咳了几口血沫出来。
杨戬担忧的望着它,它也望着杨戬,然后摇头晃脑的跳进了他怀里。
杨戬又轻轻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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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的一切尽被吞噬了,遍地赤红,无处落脚,杨婵看着这副惨状,不禁皱起眉头:“是火吗?”
“不是,这东西叫岩浆,比火要凶一点,我要是现在把你扔下去,转眼你就只剩骨头了,再过一会儿就连骨头都没了。”
“如此凶险?”
“嗯,我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在我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按地界算,地处明教与昆仑中间,此处应是恶人谷,我去过两次,对那里的火山印象颇深,了解过一些,只是恶人谷的火山听说早在无人落户的时候就爆发过了,所以从未出过事。”
“在你家乡那边这里住着人?那这里会不会也有?”
“有!我看见了!”
杨婵来不及反应,云便飞速下落,陆愉眼睛紧盯着一处,神色认真。
有十数人站在岩浆中,脚下似乎踩着什么,他们也看见了陆愉和杨婵,跪地大呼神仙救命。
云带不起来这么多人,陆愉贴近,喊道:“一个一个走,谁先来。”
似是领头的老者扫视众人,大声道:“娃娃先走!”
人群中一位妇人将身侧儿子推过去:“走,你走。”
“我不走,我要和阿娘在一起!”
“你们一起走,”杨婵跳下云头,和这些人站在一处,对陆愉道:“我留在这儿,你先救人。”
她身上带着圣火,陆愉并不忧心,对那母子二人道:“来。”
孩童怯怯的,有些发懵,陆愉尽量扯出一个柔和的笑,向他伸出一只手:“你叫什么名字?”
“阿曼。”
“阿曼,不要害怕,姐姐带你飞高高好吗?”
阿曼点点头,握住陆愉的手被她拉在云上,他的母亲也爬上云头,陆愉带着他们朝着安全的地方飞去。
杨婵看着神色惶惶的众人,道:“劳烦大家排个队,一会慢慢来,都不要慌,我在这儿陪着你们。”
“听神仙的,排队,排队,年轻人在前面。”领头的老者道。
这种情况下杨婵也没心思解释自己并非神仙,她盯着脚下,心想着这东西是否安全:“我们踩着的是什么?”
身旁一人道:“是神石。”
又一人道:“是神石救了我们!”
杨婵没听说过这东西,也不知能坚持多久,只能盼着陆愉快些。
陆愉很快回来,又带走二人。
火山中岩浆还在汩汩流出,神石正一点点的被淹没,能站人的地方越来越小,所有人都听从老者的命令站好,并不拥挤推搡,他们每个人都神色惶恐,但没有一个人抢着要走,杨婵被这种凝聚力深深震撼了。
陆愉往来很快,很快就只剩下杨婵与老者二人。
陆愉已奔出了一身汗,调侃杨婵:“得找个人教你驾云了,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杨婵跳上云头:“等我二哥学成,让他教我。”
“你不说我都忘了,改天我去趟玉虚宫,告诉他一声你还活着。报个平安,他心思重,肯定得惦记着。”
老者迟迟不动,陆愉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走啊?”
她以为是云太高,又降低了些:“走吧,此处不能久留。”
老者道:“神石能一起带走吗?”
杨婵在陆愉耳畔低声解释:“就是他脚下踩着的这个。”
陆愉瞄了一眼:“太大了,带不走。”
“那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守护神石。。”
陆愉哭笑不得:“神石比你硬朗多了,你先和我们走,等安全了再回来,这么大的东西丢不了。”
老者还在犹豫,陆愉已板起了脸:“你要违抗神旨?”
老者这才迈开了步子,如被强迫一般上了云头,望着已被吞噬的家园和渐渐没在岩浆中的神石,在云上跪倒,如孩童般嚎啕大哭。
陆愉很理解他的心情,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沉默。
……
神石终于也被淹没,火山寂静下来。
两名道人匆匆赶至时,陆愉已经带人离开了好一会,一切都已成定局。
这两人都面黄肌瘦,看着体弱,穿着也不光鲜,只一人手里捧了盏碧绿色的莲灯,荧荧地放着光,很是引人注目。
没见到人,捧着灯的道人十分懊恼,抱怨道:“我教一半气运都拿来和女娲换这灯了,到手的功德竟跑了,真是亏本买卖。”
另一道人沉稳道:“世事无常,总还有别的机会,宝莲灯是长久之物,此次不亏。”
“师兄,你说是谁抢了咱们的功德,元始老儿?”
“不是他,这儿虽然离昆仑山近,他却没有动,功德往西北方向去了。”
“那处是何人道场,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片无人荒漠,没听说过有哪位道友坐镇,去看看。”
二人又往西北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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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五哥,我回来了!”
狐妹兴高采烈的跑来,卷在腹上的衣襟一抖,抖出两朵蘑菇来。
狐五大失所望:“兔子呢?”
“雪兔跑得快,我追不上,”狐妹坐下来,掰了块蘑菇喂他:“凑合着吃,我试过了,能吃的。”
狐五不情不愿的张开了嘴。
他正跪在玉虚峰前,已经跪了不知几天了。
那日出了山洞他们直奔玉虚峰,却进不去山,只被无形屏障阻在外面,狐五认为这是考验他们是否心诚,便在此处跪着,豪言要以诚心感动神仙。
没几天他就跪不住了,嚷嚷着饿,放了话又不好收回,便让狐妹去寻些吃的,只是她蠢笨,捉不到活物,大多时候带回来的都是蘑菇。
味道如何且不说,填不饱肚子是真的。
“五哥,你说你得跪多久,神仙才能让咱们进山去找灵药啊。”
“说不定跪个三年五载的,神仙就能赐下灵药,不用咱们找了呢。”
“要那么久啊?要不还是别了,我心疼你。”
狐妹伸手去揉他膝盖,狐五腿已跪肿了,被她一碰疼的几乎跳起来,他其实早已萌生退意,但因为心上人就在身边的缘故,还是硬着头皮装汉子:“不行,我既然跪了,就得跪到底,这样神仙才知道我们是真心的。”
狐妹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陪他跪着。
冰天雪地,两只狐妖冻得瑟瑟发抖,相互依靠。
“呵。”
呼啸风声里,有人轻笑一声。
“谁,是谁!”狐五以为是神仙现身,激动地四处张望。
半个人影也没有,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我。”
眼前的玉虚峰活了,山壁处,一双金色兽瞳缓缓张开。
“你……你是谁。”狐五问到。
“你们不是要找神仙吗?”
“你是?”
狐五生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像。
“你不信?”
巨龙自山壁浮现,吼出一声威严龙吟,两只狐妖登时瑟瑟发抖,不由臣服。
“拜见龙王。”
“龙王?”对于这个称呼,龙有些开心:“再叫一声我听听。”
“拜见龙王。”
龙开心极了,问道:“你们是来求什么药的,本龙高兴,可以赠予。”
玉虚峰天材地宝不少,要什么找给他们就是了,龙被两声龙王取悦,眼下正开心的很。
狐五没想到又碰到个好说话的神仙,心中喜悦:“回龙王的话,是,让妖吃了能有大神通的灵药。”
龙想也不想便答:“这世上哪有这东西,是谁和你说的?”
“是……是万窟山的虎大王说的。”
“你被骗了,回去吧。”
“不可能!虎大王与人密谈,我偷听到的!”
“那就是他也被人骗啦,修炼一世讲究稳扎稳打,你什么都不会,哪有吃了药就能有神通的道理。”
“这不可能,你在骗我!”
狐五情绪激动,龙暗暗吞咽了下口水。
满是欲望的灵魂,看起来比他身旁的小姑娘好吃的多,想吃。
“五哥,”狐妹扯了扯狐五的袖子,动物本能让她觉得眼前神龙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她有些怕:“既然没有,那咱们就走吧。”
狐五一把将她甩开:“去哪儿?回万窟山,继续受你娘的气吗?”
龙逐渐兴奋起来,跃跃欲试。
就是这样,欲望再强一点,会更好吃。
狐妹头一回被他这样凶,有些傻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五哥,那,那你说去哪儿。”
狐五愣住,神色茫然。
昆仑没有灵药,他也一下子失去了前进的目标。
龙知道机会来了。
“方才只是开个玩笑,这里灵药应有尽有,你们想要什么,自己进来取就是。”
龙尾轻轻一摆,屏障消失了,玉虚峰花香溢出,掺进风雪里,令人沉醉。
狐五眼睛都亮了,咻地窜起,冲着里面奔去。
龙笑了笑,对他身上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欲望气息感到满意。
在狐五即将冲进玉虚峰时,山壁侧面又生出一头,冲着他一口咬下。
“五哥小心!”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狐五被推出去很远,待他回过神时,山壁还是那个山壁,屏障还是那个屏障,没有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唯一的不同是,狐妹不见了。
风轻轻吹着,雪落在他身上,有些冷。
“狐妹?”
“狐妹你在哪儿?”
“狐妹?”
无人应他,有人笑了一声,打了个饱嗝,山壁处龙头显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来找找吗?”
狐五霎时炸了毛,化出原形,用尽全身力气逃了。
龙有些委屈:“可惜,吃了个不好吃的。”
他突然一阵腹痛,胃中似翻江倒海般,好似吃下去的不是狐妹,而是毒针。
白鹤童子自玉虚宫内飞出,落在他头顶,冷冷道:“天尊让我给你带个话,别乱吃东西,会死的。”
“我只答应为他镇守山门,何时说了不吃东西。”
“你若是还想修神道,想化龙,就乖乖听天尊的话,不要被人喊了几句龙,就真以为自己是龙了,三首蛟。”
龙痛呼一声,张嘴吐出刚刚吞入腹中的狐妹来,她双目紧闭,身上裹着一张黄符。
“他什么时候给我下的咒!”
白鹤童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自袖中拿出另一张黄符来,镇在山壁之上,龙形退去,山壁这回真的只是山壁了。
“酒好喝吗,三首蛟?”
静悄悄的,山壁不能开口说话。
“玉虚宫里什么都是天尊的,酒也一样。天尊说你道心不稳,需得悔过,你暂时好好当你的山门吧。”
白鹤童子看了一眼湿/漉/漉的狐妹,颇为不情愿的将她扛起,带进了玉虚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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