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既云
不远处传来骚动,苏望星往那边看了看,好像是寨里的人又打劫回来了,听这动静,大概收获颇丰。
河里的人也将渔网收起来,他们数了数,有些忧愁,“就这点鱼,够几个人吃啊……”
岸上的人催促道:“赶紧上来罢,去瞧瞧老大又捞了啥好东西回来。”
几个人迫不及待去跟上路过的大部队,留下最弱的苏望星和第二弱的小林把十几条鱼给装进桶里,呼哧呼哧搬回了山上。
寨子里热闹得紧,有眼尖的人见苏望星回来,冲她招呼:“嘿!苏小兄弟!赶紧去做饭,今日干了票大的,寨主要摆大席!”
苏望星听了想晕死过去,本来这么多人的大锅饭就挺难做了,如今还要摆席?
真当她是国宴大师?
okfine,告辞。
苏望星把鱼扔到厨房扭头就走,趁着他们乱成一团赶紧跑。
“嘿,小苏啊,去哪儿啊?”
一个和蔼的声音传来,苏望星看过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杵了根粗壮的树枝,扶着腰站在大树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您是?”
老大爷一拐一拐走到她面前,笑呵呵地说:“早就想来看看了,只是前些日子实在起不来,哎哟……”他扶了扶腰,面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看起来有些痛意,“我这把老骨头哦,再折腾不起了。”
苏望星将视线移到他僵直的腰上,恍然大悟道:“您是……以前的厨子大师吧?”
就是被野猪拱了腰的那位。
“聪明聪明,”老大爷乐呵呵笑着,“我从你做的菜里就晓得你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苏望星默默后退一步,不知道此人顶着伤痛来这里干什么,“您受伤了就好好休养,来厨房做什么?”
“唉,寨主不是要摆席吗?夫人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特地让我来指导指导你,”他笑着杵了杵树枝,“正巧我这几日能下床走动了,也顺便过来看看我这厨房变成什么样了。”
哦豁,这下又跑不掉了。
苏望星人都麻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老厨子招了几个打杂的小伙子,生拉硬拽将她给拖回了厨房。
“我真的不行……饶了我吧,我做不出来啊啊啊——”惨叫声直接被木门阻隔在厨房里,只有袅袅余音飘荡在空中。
胡见熹正巧路过,听到这凄惨的声音,不禁停下脚步往厨房的方向看去,嘟囔着:“鬼哭狼嚎似的……”
周既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停顿一瞬便淡淡收回视线,状若无意地问:“那是?”
“厨房新来的厨子,你应是有些印象的罢?”
周既云沉吟道:“有所耳闻。”
胡见熹提醒他:“就是那个高高瘦瘦,总是用黑纱蒙着面的人。你不认识他也正常,他不是呆在厨房就是在寨子外面游荡。”她又看向那个方向,接着说,“你喝的银耳莲子羹就是他熬的,我尝了些,特别好喝,我还想着将他这手艺学来……”
说到这里,她有些羞涩地瞄了他几眼,低声说:“学来为你做羹汤。”
听胡见熹说了这么多,周既云面色不改,依旧是温和得体地笑着:“小姐有心了。”
胡见熹看他那样温温柔柔地微笑,心都要化了,面色逐渐泛红,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索性继续谈论苏望星这个奇人:“苏厨子也是蛮有趣的,我那次让他去遛黑旋风,结果黑旋风将他漫山遍野遛了个遍,还有还有,白绒团不是喜欢泥巴么,那次他又被白绒团带去滚进了田里哈哈哈哈哈……”
看小姑娘笑得开心极了,周既云面上温柔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淡,甚至有了些冷意。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他不会真有什么事儿罢?他还没教我银耳莲子羹呢。”胡见熹隐隐担忧道,“我还是去看……”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抓住了手臂,她震惊地看向自己被桎梏的小臂,然后抬头对上周既云的视线。
他的眼里是与和煦的笑容格格不入的冷淡疏离。
一如既往。
娘总说她缺心眼,可就连她都能看出来,其他人更甚罢?他们面上不说,大抵只是为了给她留有颜面,背地里指不定说她又痴又傻。
那周既云呢?他会不会也在心底蔑视她的真心,嘲笑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应该是会的罢……他是清白人家的公子,而她是村寨山匪的女儿,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甚至是立场对立的两类人。
见熹面上的薄红渐渐褪去,一颗心犹如坠入冰窟。
他总能顶着那凉薄的眼神用最温柔的语气说话:“前面热闹,咱们去看看罢。”看她僵硬地点点头,他这才放松了手掌,顾自往前走去。
胡见熹抬起自己的手臂,虽然隔着衣料,但仍能感受到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她看向他修长冷寂的背影,还是小跑着追了上去。
两个人走到大堂外的庭院门口,看到大包小包的行李物品堆在中间,几个寨主的得力干将在其中挑挑拣拣地收拾,其余好多人都集中在大堂内,而寨主和夫人站在台阶上笑得合不拢嘴。
胡见熹当然知道那是刚刚打劫回来的赃物……她仓皇地想要将周既云领出去,不愿他看到这样尴尬的场面。
然而周既云神情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继续往院子里走。
胡见熹追上去领先在前,将他护在身后,朝院子里的一干人打招呼。
众人看到她身后的周既云,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寨主朝女儿挥挥手,“姑娘啊,过来过来。”
胡见熹不动,瞥了瞥那一堆金银珠宝,问:“你们没抓人罢?”
寨主背着手没说话,是手下兄弟回答的:“那车队十来个人,有一半是妇孺,也没几个青壮年,我们将他们全放走了。”
胡见熹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去看周既云的脸色,他依旧不咸不淡,好似这一切与他无关。
她算是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开心,看样子他已然接受了他们的规则,那是否也能接受她了呢?
寨主夫人看女儿的动作,叹了口气,走下去将她拉过来,“叫你学厨艺学厨艺,你怎么又跑出来蹦跶了!”
“厨房太闷了我不喜欢!”胡见熹怕娘亲揍她,赶紧躲到老爹身后。
寨主夫人有些生气,作势要去拿扫帚,寨主赶紧上去拦下,好生安抚:“哎呀哎呀,夫人莫要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姑娘就不是沉得住心的料,何苦这样逼她嘛……”
“你便惯着她罢!”夫人气得将扫帚打在寨主的身上,不过他皮糙肉厚只当是挠痒痒,她打了几下就将扫帚扔了,怒道,“惯得她性子不好又样样不会,我看以后谁要娶她!”
言罢,她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在旁边静静伫立的周既云。
“我哪里样样不会了?我会打鸟、凫水、抓兔子……”见熹涨红了脸反驳道,“我、我还会杀猪呢!”
“哎哟我的傻闺女,你当自己是野小子吗?你瞧瞧山下那些闺阁女子,哪个不会琴棋书画,你呢?你呢?我如今简简单单要求你学个厨艺,你还这不干那不干!”夫人吵得脑袋都疼了起来,她扶着额头叹道,“姑娘啊,你记着自己是个姑娘,你是要嫁人的。”
胡见熹小声嘟囔:“我看娘不也是琴棋书画样样不会,还不是嫁了人过得好好的……”
寨主听了,哼道:“那咱们那春联和福字是谁写的?”
见熹回头去看大堂门口贴着的上下联和横幅,一共二十个字,没一个是端正的。若非她见识了既云哥哥的字,她还真就要相信娘亲写的字就是最好的。
她叹口气,不想与他们再作争辩。
寨子的兄弟对这一家人的日常斗嘴已经见怪不怪了,母女俩总是吵得最凶,老父亲夹在中间给两面挡刀,和事佬的模样与平日里威严霸气的寨主简直判若两人。
众人疯狂憋笑时,唯独周既云站在树荫下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外面传来脚步声,他微微侧头去看,一个小伙子跑进来嚷嚷:“老大老大!厨房那边做了几个小菜,老厨子差我来问问,要不要端上来让兄弟们先垫垫肚好喝酒?”
“好好好,赶紧端上来,”寨主摸了摸肚子,“我也饿了,赶紧的。
“你们跟着去厨房打个帮手。
“还有下面的人,赶紧收拾把地儿腾出来,桌子还没摆上呢!
“酒呢?酒!快去搬酒坛子,最大的那个,今晚不醉不归!”
几十个人欢欢喜喜忙了起来。
一片嘈杂里,胡见熹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没有找到周既云的身影。她一时有些着急想要去寻人,却突然被人抓住了后领,老爹声若洪钟:“又往哪儿跑?”
胡见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娘亲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她,“跟我过来。”说完,转身走进了竹林。
胡见熹一百个不愿意,但迫于淫威,只能灰溜溜地跟在娘亲的身后,走了好一会儿,把后面的嘈杂声都甩干净之后,寨主夫人才站定,转过身来看着女儿,平静地问:“想好了吗?”
“什么?”
“周既云。”
听到这个名字,胡见熹的脑子瞬间就空了,久久不出声。
夫人提醒她:“一月将满,若他依旧不答应,那便放他走罢。”若非见熹硬要将周既云留下来,她早就将他给扔下山去了。
本以为见熹又要撒泼卖乖,谁知她只垂下眼帘,难得露出了脆弱的神情。
一时之间,强硬的话卡在了喉咙,心中一阵发疼。夫人走过去抚了抚女儿柔软的头发,轻叹道:“傻闺女,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
每每看到见熹小心谨慎地跟在周既云身边,她便觉得心疼不已。这姑娘从小到大便是整个寨子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野是野了点,可当娘的自然知道这姑娘坚硬的外壳下是一颗柔软的心。
若他们是寻常人家,结亲夫婿无论容貌还是品行,周既云毫无疑问是难得一遇的上乘人选。但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并非寻常人家。
土匪山贼,清白人家即便面上再彬彬有礼,心底都是嗤之以鼻厌恶不堪的。
更何况,周既云根本就不喜欢胡见熹。
她是过来人,与其嫁一个自己喜爱却不喜爱自己的人,还不如嫁一个自己不爱却深爱自己的人。
毕竟,女子总是容易被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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