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过客
夜深。
终于把胡见熹哄睡着,苏望星伸了个懒腰,打算去看看素微和屠贲。
谁知刚一打开门,就看了某位煞神。
其实从前在不君山上,她和周既云没见过几面,印象里就是个喜欢装深沉的书生,倒总是听胡见熹说他,既云哥哥吃什么啦,既云哥哥说什么啦,既云哥哥对她笑啦,既云哥哥既云哥哥既云哥哥……
唉,春心萌动的小女孩啊……
可是也是这个人践踏了人家的春心,想来,如果不是他拒绝了胡见熹,她又怎么想要下山去,又哪里会发生这么多事。
男人啊男人,都是祸水。
苏望星本来想直接绕过他,可是看到他身后的随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七皇子安……”
七皇子东方既云,东州皇帝的小儿子。记忆里,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他的事迹。
东方既云不说话,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他的随从在后面补充提醒:“苏公子,请。”
无奈,只好跟上。
来到亭廊,苏望星靠着柱子,疲惫地说:“七皇子,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啊。”
前因后果、从头到尾,除了跟魔尊相关的,她把能说的都告诉了他,他还要干什么?
东方既云负手,没什么情绪地说:“如今见熹只肯信你,你去与她说,先去东都养好伤,再回不君山。”
苏望星听完,叹了口气:“七皇子,见熹只当我是哥哥,你不要误会什么。虽然在不君山上你让她很伤心,但她还是喜欢你的。”
东方既云变得极其不自然,将信将疑地问:“当真?”
苏望星笑了笑,“女孩子嘛,对无疾而终的初恋,总是难以忘怀的。”
她短暂地陷入了某种迷惘,而后继续说:“但是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毕竟错过了,就过了嘛。”她若有似无地点道,“所以很多东西呢,得抓住时机,不然会后悔一辈子的……”
东方既云看了她一会儿,又看向亭外风景。
“至于去不去东都,这你得亲自去问见熹,她的意愿更重要。”说到这里,苏望星顿了顿,想到了一句话,随即摇头晃脑、语重心长道,“相互尊重方能持久……”
东方既云挑挑眉,他记得这人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好嘛,两幅嘴脸。
而苏望星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他听进了自己的教诲,对他的欣赏颇有提高。
告别东方既云,她匆匆赶去探望素微和屠贲,在门外碰见了正在与人交谈的栖青梧,青梧见她过来,向她介绍身边的人:“苏兄弟,这位是我的师弟,须桡。”
苏望星与他寒暄之后,向青梧问起素微和屠贲的伤情,青梧却微微摇头,说:“那位女仙僚受伤太过严重,如今我们也只能拼力吊着她的性命。”
素微以为自己伪装完好,其实在一开始就踏入了花楼的陷阱,被抓住后,那些人差点将她的仙根毁掉。皮外伤好医,这灵气仙根就难以恢复了。
苏望星很是心疼,连忙说:“青梧,求你一定要救素微!”
“那是自然,”青梧对苏望星说,“为今之计,是尽快将她送入宗门,让医修救治。但……以银初与灵墟的距离,素微仙子怕是没有时间了,若是送往雍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须桡听罢,看了看她。
苏望星本来无措,但突然想起……青梧她们不就是雍门的仙修吗!
想及此,她恳切道:“还望雍门仙僚相助……”
须桡想说什么却被青梧拦住,她温和地说:“应当的。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帮到你们,也是我们的幸事。”
苏望星觉得自己看到了青梧身上的圣光。
这个女孩子她可太爱了!
待苏望星进屋后,须桡赶紧对栖青梧说:“大师姐,你这样随意带人进宗门,宗主会怪罪的。”
青梧严肃地看着他,扯下他腰间的玉牌,须桡二字的背面刻了八个字,“念。”
“上善若水,永济苍生。”
“这是雍门的灵言,传承了千年。”青梧看着玉牌上的字,说,“仙宗敬畏生命、兼爱苍生,以天下为己任,雍门更是如此。”她将玉牌扔进须桡怀里,蹙眉质问:“你说,该不该救?”
“须桡受教了。”他嗫喏着收起自己的玉牌,有些委屈。
青梧软下心来,“我知你担心宗主怪罪,放心罢,他老人家没那么小器。”看他还是那副样子,她拍拍他的肩,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说你小子,胆子怎么还是这么小?天塌了还有个儿高的顶着,哪儿轮得着你?”
“大师姐,你还没我高呢……”须桡更加委屈。
“……”青梧拿起匕首柄端戳他手臂,笑骂道,“你是缺心眼呢还是跟我装呢?”
须桡东躲西藏,“不敢了不敢了,大师姐我错了!”
“好了,快去收拾行李,明日就出发。”
“要不要先给宗门传信啊?他们知道你回来了,定然开心得不得了。”
青梧笑着摇了摇头,说:“给他们留个惊喜罢。”
“好嘞!我可等不及要听你这些年来修行的趣事了!”
看着须桡兴高采烈地走了,青梧面色沉静下来,她拿起自己的玉牌,轻轻抚摸上面的灵言,然后抬头望着月亮。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望星一心记着和魔尊的约定,所以胡见熹来找她回不君山的时候,她拒绝了。
“为什么?”见熹不可置信地问她,“不君山不好吗?”
“不君山很好,猛狼寨很好,你也很好。可是……”顿了顿,苏望星叹道,“我不可能永远呆在那里呀。”
胡见熹哽咽着说:“为什么不能?既然都很好,为什么不能永远呆在那里?”
望星心中涩然,“因为那里,不是我的家啊。”
“你可以当做是你的家呀!猛狼寨里那么多兄弟,他们都把那里当作自己的家,为什么你就不行呢?”见熹落下泪来,语无伦次地说,“我会跟着你学厨艺,也会乖乖听话,我们可以去摸鱼去打野,如果黑旋风和白绒团又欺负你,我就帮你揍它们!我们还可以、还可以……”
“好了好了,见熹,你听我说,”苏望星捧起她湿润的脸颊,让她看着自己,“山上是很好,但你看,东都是皇城,它比山上好了不知多少,可为什么你不愿意去东都,一定要回不君山呢?”
“因为我想回家啊!”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没明白,“这不一样……”
“对我来说,是一样的。”苏望星哑声说,“那是你的家,有你的爹爹娘亲,却不是我的家。”
见熹不再说话,沉默地落泪。
“苏哥哥,你的家在哪里呢?”
“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
“……”
“那你会回来看我吗?”
“……”
“会吗?”
“嗯。”
“拉钩!”
“拉钩。”
看着渐渐远去的车马行伍,胡见熹的声音还在她耳畔缭绕——娇蛮的,可爱的,委屈的,伤心的,豪迈的,凄厉的,绝望的……
苏望星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往回走。
每个人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来来去去最终都会离开。我们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擦干眼泪,继续砥砺前行。
“照顾好她。”她最后对东方既云只说了这句话。冥冥之中,将骑士的剑交了出去。
“嗯。”他庄重地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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