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少主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抛到身后,云中月松了口气,继续往西园走,结果又有人跑来向他询问灵力防御的知识,他倒是细心地一一解答。
一会儿是人捧着新出的糕点找他品尝,一会儿是人抱着毛茸茸的小兽让他看看,一会儿是人求他向阿清要些草药,一会儿是人拿着纸笔来找他要签名……
“糕点不错,再加点翠杉的粉末可以更香。”
“这是云兽的幼兽罢?品相端正,仔细养着日后定然不错。”
“灵草?我记下了,待会儿我去问问阿清舅舅。”
“签名?”云中月拿起笔问晨冉,“要这做甚?”
他刚要下笔,却听旁人笑着替晨冉回答:“当然是卖给其他宗门的女修啊,见不到少主的人,便只能日日看着少主的贴身之物睹物思人啦!”
晨冉赶紧给他们做噤声的动作,谁知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还有人添油加醋:“少主你不知道,你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有人买呢,价格炒得老高了。”
“……”
云中月写了一半的字陡然停住。
众弟子感到不妙,相继奔走,晨冉颤颤巍巍地收回手里的一沓纸,“不打扰少主了,笔您留着,晨冉先行告退……”他灰溜溜往回走,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个什么生生被折断的声音,吓得他差点跑起来,耳边有利器呼啸而过,被折断的笔划破他的耳畔的风嵌入了他前边的树干上,没入半身。
云中月攥手按了按指节,不善地警告:“你若再敢打这些歪脑筋,休怪我下次翻脸无情。”
撂下狠话,他转身继续往西园赶去,苏望星依然跟在他身后,还不忘回头去看落在后面的天阙弟子们,没过一会儿他们又恢复了先前的活力,打打闹闹叽叽喳喳,倒一点没有生气或是伤心,似乎早就习惯了。
她转过头来注视着走在前方的少年,偷偷笑起来。
没想到魔尊年少时的生活这样有趣。
她跟着他终于来到西园,这里种植了许多榕树,多是高大繁茂,高低不一的楼阁隐于其中,十分幽静。
他们沿着石阶走上去,楼阁外站了几个穿着碧色衣衫的青年人,他们恭敬地朝云中月行礼:“少主万安。”
白衣侍女为他推开门,“少主请进。”
苏望星跟着他走进去,他们走上顶楼,正中的方桌两侧各自坐了一男一女,男子看着极年轻,面目温和,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衫,衬得他整个人寡淡清瘦。
而另一端的女子则是与之反差甚大,她面若桃花,杏眼盈然;小脸圆圆,但下巴尖润,给人以温柔和顺的大气之感。她头上佩戴华美的发冠,点缀了各色精美的宝石珍珠,与额心璀璨的额饰交相辉映。她穿着印有兰花纹样的素衣,虽然清浅,但整个人的气质都充满了母性的光辉,让人不自觉想要去靠近、去感受她温慈的目光停留在身上所带来的片刻抚慰。
“阿月来啦!”
女子笑眯眯地看向来人,下意识动了动,却被另一边的青衫男子给按住了手腕,她这才想起他还在为自己诊脉,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云中月走过去,站在旁边没打扰他们,直到男子收回手,他才开口道:“阿清舅舅,我母亲身体如何?”
林独清微笑道:“你母亲很好,小妹妹也很好。”
听罢,母子俩俱是一惊,煦华抚着自己凸起的小腹,又惊又喜地看着林独清,“竟真是个女孩儿!”
云中月盯着母亲的肚子,一脸沉思。
煦华见他那模样,好笑地说:“怎么?是妹妹你不开心吗?”
云中月摇头,凝肃地说:“看来我要重新给她起个名字了……镜儿如何?明月如镜,与我这兄长的名号倒是相衬。”
煦华与林独清笑了起来,她笑骂道:“你倒是跑得快,你父亲还没说什么呢。”
云中月撇撇嘴,“父亲大人日理万机,哪有工夫管咱们。”
此话一出,煦华的笑淡了下来,她微微蹙眉,说:“阿月,你父亲身为天阙宗主,每时每刻需要处理的事情数不胜数,他很忙、很累,也想要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伴你我,但身处高位便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我们身为他的至亲,应当比旁人更加理解他、包容他。”
云中月不语,侧头去看窗外。
煦华拉住他的手,柔声说:“你今后会继任你父亲的位置,接过他肩上的重担,到那时,你便能明白他的苦衷了……”
他听出了母亲话语中的惆怅,抿了抿唇,他捧住了她的手,极轻地点了个头,低声说:“阿月知道了。”
煦华转头去看林独清,他站在一旁,正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们母子,她有些不好意思,“阿清,让你见笑了。”
“师姐不必这样见外,”林独清笑起来,“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师兄、你、我,曾经谁没有过对师尊的埋怨,不是说他偏心这偏心那,就是说他老人家垂垂老矣,脑子不大灵光。”
“……”煦华咳了咳,疯狂给他使眼色别带坏小孩子,赶紧转了个话题,“师兄呢?想来我也许久未见过他了,好几次请他来天阙赴宴都被他推辞掉,他当真这么忙?”
林独清默了默,然后说:“他在外历练,连谷中都很少回来。”
煦华长长地“哦”了一声,没再询问下去。
云中月见缝插针,向林独清提起了方才他人转达的请求,林独清听罢,认真说:“我来得匆忙,这些草药并未带来,若他们急用,可以等会儿随我回神息谷去取。”
“你不再多呆一些日子吗?”煦华问。
林独清摇了摇头,“师尊还在等我回去,如今他的三个亲传弟子,唯独我还留在身边,离开太久,他老人家会伤心的。”
煦华听了,有些失落,“是我不好,如今不能在师尊膝下尽孝。”
“师姐哪里的话,”林独清宽慰道,“当初你被天阙选中,师尊的开心大家有目共睹,自你入门,他便已经做好了你会嫁人离开的准备。”
“阿清……”煦华走过去将他轻轻拥住,“谢谢你。”
林独清垂眸,低声说:“师姐,那件事……”
煦华拍了拍他的肩,大方道:“放心,我记着的。”
他点点头,与母子俩告辞之后便走了。
云中月见他离开,凑过去问煦华:“阿清舅舅说的事……不会又是那个人罢?”
煦华叹了口气:“那是他的执念。”她走到窗边,往下看着林独清瘦削的背影渐渐远去,叹道,“阿清是个很重情的人。”说到这里,她收回目光在自家儿子的脸上流连一阵,抬手去抚住了他的脸颊,微笑着说,“说来,你与你阿清舅舅倒是有些像。”
云中月看着母亲温柔慈和的脸,与她一起笑了起来。
“你还记得谨戮舅舅吗?”煦华突然问,“自你出生,他似乎只来过两次。”
云中月回忆了一会儿,微微拧眉,“有点印象,他太冷漠了,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他一直都是那样,那不是冷漠,他……向来独来独往。”煦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扬起笑脸,“不若,你跟着阿清去一趟神息谷?你不是要草药吗?顺便把库房里沉积已久的矿石送过去,否则你也好意思总是找人家要东西。”
云中月刚想拒绝,结果被煦华“啪”的一声捧住了脸,“就这么说定了!你再去成鑫那里拿点葉粑,我可馋了好久了!”
“母亲……”云中月一脸不情愿,然后就看到自家母亲大人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长长叹口气,“唉,儿大不中用,看来我只能把希望放在女儿身上,让小袄子来暖暖老母亲拔凉拔凉的心……”
“……”又来了。
云中月无语地下楼,煦华跟在他后面问:“你去哪里?”
“母命不可违……我这就去追阿清舅舅。”他没什么情绪地回答她。
煦华听了,开心地说:“乖月月好月月,你是为母的大袄子!”
“……”
走出门的时候,云中月回身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过侍女手里的披风给煦华穿上,接着瞥了瞥她的肚子,没好气地说:“可别冷着你的小袄子了。”
煦华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这孩子,吃醋都吃得这么可爱。”
侍女在一旁跟着笑:“少主惯是面冷心热。”
煦华无奈摇头,“也不知这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说着,她捂嘴笑得可开心了,“但愿那个女孩儿能好好磨磨他,我可太爱看他吃瘪的样子了!”
这真是亲妈吗?
一直站在她旁边的苏望星也忍不住笑起来。
魔尊的妈妈真是太可爱了吧!这一家子怎么都这么好?
白衣少年挺拔又潇洒的背影渐行渐远,煦华站在门前凝望许久,对儿子的期待与欣慰几乎在她慈爱的笑意里满溢。
苏望星离开她的身边想要去跟上云中月的脚步,走了几步,她想起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见到魔尊的母亲,于是再次回眸看向煦华。
一阵凛冽的风突然刮来,风沙迷了苏望星的眼睛,在朦胧晦涩的视线里,她好像看到了身披鹤纹斗篷的女子朝她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煦华依旧微微笑着,面容慈和且宁静,似乎在无声的道别。
愈来愈大的风卷起她素衣上的兰花图腾,在苏望星震惊的目光里,如幻梦一般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
苏望星无措地环顾四周,慌忙往云中月方才离开的方向奔驰。
整个世界变成了无垠的黑暗,好像她脚下的路无论如何都没有尽头,而她只能无助又害怕地不断呼喊她唯一熟知的人:
“魔尊!魔尊!你在哪里?”
云中月始终没有出现,但前方渐渐显露出一点柔润的光芒,仿佛回应,亦或指引,苏望星微微睁目,循着那点微光拼命奔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那光点也在逐渐变大,直到清晰明了——
竟是一轮渐显的月弧。
苏望星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竟摆脱了黑暗,她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还在天阙,于是四处观察,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匾额,白玉盛着远处的彩霞,将“天阙”两个古字照耀得熠熠生辉。
苏望星望着那两个字,站在过往的人群之中看了许久,直到听见一众惊呼,她才如梦初醒般回首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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