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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026 去镇上要钱


再去地里,沈老头让他做什么他就做,硬是咬紧牙关没喊半句累,也没嚷嚷口渴,安安静静砍玉米杆,砍完抱到坡边顺好,脸蛋红扑扑的,衣服后背汗湿了大片。

        曹氏欣慰不已,“总算有点庄稼人的模样了。”

        沈老头看他,黑瘦的脸情绪不显,人的性子哪儿那么容易掰过来,别是藏着什么事吧。

        “云山”

        “诶。”沈云山兴致高昂的应道,这会儿太阳落山了,晚霞照着山野,宛如火烧,他抓着前襟抖了抖风,道,“爷,悦儿家的猪病了,我能否去看看啊。”

        沈老头微微敛眉,“还没好?”

        “没呢。”沈云山说,“悦儿娘怀疑它水土不服,让我帮忙看着点,悦儿家没有养过猪,猪草都是我教她们认的。”

        他挠挠头,“爷,我还是有本事的。”

        沈老头不予置评,但没拦他,只嘱咐,“晚上回家吃饭。”

        沈云山大喜,“好。”

        爷奶拿云巧没辙他来想法子,悦儿有哥哥嫂子,嫂子娘家还有兄弟,总能找到路子把她卖了,钱少点不打紧,必须卖得足够远,远到云巧找不回来。

        他拍拍衣服上的灰,面上佯装镇定,凌乱仓促的脚步却出卖了他的心情,转眼就跳出地,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跑得没了人影。

        欢呼雀跃的笑声听得沈老头摇头,孙子离庄稼人差得远呢,见云惠直起腰望着远处村落,他道,“云惠你也回去吧。”

        玉米全收回家,心里大石落地,他整个人轻松不少,语气平和多了。

        云惠似乎不太领情,把镰刀放背篓里,背个空背篓心情阴郁的走了,也没和人打声招呼,曹氏知她心里存着怨,云巧想下地老头子不让,她不想干活,老头子揪着她不放。

        不止她,云山也在心里埋怨老头子呢。

        她忍不住和儿媳妇说,“你爹还是疼云惠的,她是个大姑娘了,什么活都得学着做,如果嫁了人再慢慢学就得看婆婆脸色了。”

        “云巧想下地你爹都不同意,她要懂得惜福。”

        小曹氏脸上堆笑,“娘说的是。”

        有福气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没福气的云巧只能坐在阴凉的树荫下看别人干活,她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春花刚堆完玉米杆,背靠背挨她坐着,“看什么呢?”

        “我大伯好勤快啊,没喝半口水,没去过茅厕,一直在地里呢。”云巧撑着下巴,“我哪天要是像他这么厉害就好了。”

        春花瞅了眼地里跟村长说话的沈来财,道,“咱是女人,天生力气小,地里的活只能依仗他们。”

        云巧抬起自己胳膊左看右看,又是一声叹息。

        连续几日干体力火,她身体吃不消,乏力的靠在云巧肩头,云巧贴心地端直脊背,让她靠得舒服些,学她娘鼓励她时鼓励春花,“春花,不要怕吃哭,不要怕累,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现在累点,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春花也整天在地里没偷过懒,不像他大堂哥,拉个屎恨不得吃干净再出来,亲昵的摸摸她的脸,“春花,你真能干。”

        春花轻轻嗯了声,虽说两人打小是朋友,可很多时候她看云巧是陌生的,好比此刻,不敢相信云巧嘴里能说出这种话来,她问,“你早上怎么没来啊?”

        “我爷让我下地呢。”说到这,又是声叹息,“后来他反悔了,哎,你说我爷想啥呢?”

        “云惠堂姐都哭了我爷非让她干活,我想干活,我爷死活不让。”

        “”还有这种好事?春花狐疑,“你爷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掰过云巧脸蛋,左看右看,没有半点云惠的影子,春花疑惑了,“你爷为什么让云惠干活不让你干活啊?”

        “谁知道呢。”云巧耸肩,“不止云惠堂姐,我大堂哥也下地了,翔哥儿说我傻人有傻福,我看他们才是吧。”

        “”

        春花只知道沈家地里遭了贼,但云巧爷奶素来最疼大房的人,怎么舍得他们下地干活,她心底生出个怀疑,“云巧,你家玉米被偷不会是你大堂哥他们干的吧?”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其他理由。

        “啊?”云巧侧目,细长的眼闪了闪,“不是他们吧。”

        是她和翔哥儿吃了的啊。

        “你大堂哥最爱使坏,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啊,昨晚听到你奶骂人,我娘就猜测是自家人干的。”

        云巧睁大眼,“你娘太厉害了吧。”

        她奶想了一宿都没想到呢。

        见她露出熟悉的强烈的崇拜之色,春花知道她误会了,低低提醒,“我说的不是我亲娘,是我婆婆。”

        云巧反应了瞬,“你婆婆也这么厉害?”

        “”

        话题不知不觉就跑偏了,春花习以为常了,小声说,“我婆婆是挺厉害的,往后你见着她不要乱说话。”

        她娘厉害归厉害,熟悉她的人能找到可趁之机,她婆婆不是,家里所有东西都盯得紧,水缸少半勺水都逃不过她眼睛,她和云巧道,“千万不能在她面前提唐公子。”

        婆婆似乎发现了什么,常常借芝麻大点事骂她不守妇道水性杨花,扬言她生不出儿子就要找她娘归还那半亩荒地,如果被她知道自己爱慕唐公子的事,她就完了。

        “云巧你记性好,千万要记住。”

        “好。”云巧郑重地应下。

        这时,村口响起爽朗的笑,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去,平阔的村口,汉子们或挑着或背着粮食有说有笑的出来,一个个蜡黄黝黑的脸笑出了深邃的褶子,这副场面云巧合春花只在年底看到过。

        每到过年,绿水村的男人们爱坐在那株大槐树下侃大山,笑声传得老远,眼前的情形和那时太相似了。

        秦大牛走到岔口,往她们这边看了眼,然后跟旁边人说了什么,大步往这边走来。

        小道上有人喊,“咱们这一回家就要秋收再来了,到时你们来不来啊?”

        “来,怎么不来,我家孩子多,指望我多挣点粮食回去呢。”

        “和你们干活痛快,到时咱再聊啊。”

        “好呐,你路上慢点啊。”

        来时害怕没被选上,心中忐忑不安,现在粮食落背篓里,心里只有满足,蜿蜒的小路上,大家伙挥手离别,约定秋收再见,云巧想想,她也要等秋收才能来做监工了。

        突地,春花揪住她衣衫,声音轻细道,“云巧,我知道你爷为什么不让你干活了?他想你养白点,年底把你卖了。”

        年底村里会来人牙子,北村打猎的汉子也攒够钱出来讨媳妇,沈老头定是打的这个主意。

        云巧摸摸自己的脸,“我白得起来吗?我爹说我随他,天生黑脸。”

        “”

        也是,云巧要卖得出去早卖了,何须养到现在。

        “那你也为什么不让你干活呢?”春花百思不得其解。

        “谁知道呢?”

        “你们聊什么呢?”秦大牛背个背篓,双手勾着两侧肩膀的绳子,粗壮的手臂绷得紧紧的,声音粗但不凶,“云巧,春花和你说什么了?”

        春花下意识地掐云巧手臂,“没没什么”

        “我和云巧说话呢。”秦大牛语气不变,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春花往后缩了下。

        云巧皱眉,“你吓到春花了。”

        拍拍春花胳膊,斜眼睨着秦大牛,眼珠都快斜没了,秦大牛好笑,“你跟谁学的?”

        云巧虚出眯眯眼,嘻嘻笑道,“我奶啊。”

        “”

        地里,和村长说完话的沈来财吆喝沈来福他们家去,脸上笑容明媚,沈来福知道事儿成了,乐得不行,喊云巧,“巧姐儿,回家咯。”

        “好。”云巧回了句,和春花说,“春花,你和我一起啊,我给你编花,我爹教我的,很好看的。”

        春花小心翼翼瞥了眼秦大牛,见他没反对,拘禁地点了点头。

        装猪草的背篓就在旁边,她伸手去抓,哪晓得沈来福动作更快,双手提起背篓就往沈云金背上按,“帮巧姐儿背。”

        春花则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如果不是想卖了云巧换钱,沈家怎么会对云巧好?看云巧以为捡了轻松笑得一脸惊喜,心里愈发可怜她,“走吧,我们去摘花。”

        不背背篓就能随意弯腰摘花,云巧兴奋地拉着春花往前跑,“我知道哪儿的花多,我带你去。”

        莫名奇妙被塞了个背篓的沈云金郁闷不已,又不敢跟他爹叫板,只能回家跟他奶告云巧的状,曹氏忙着剁猪草,边听他诉苦边哄道,“她回来我就打她给你出气啊,你快去屋里坐着歇会,我给你煮猪油饭吃。”

        最近大家伙干的是重活,累得不轻,老头子让她煮顿米饭改善伙食,玉米收回家还要搓粒,活多的是,别累倒一两个拖后腿了。

        听到有猪油饭吃,沈云金眼睛亮晶晶的,“撒点盐。”

        “好。”

        盐也是金贵物件,不是所有人都有,老头子和儿孙碗里有,儿媳妇碗里只有猪油,孙女碗里猪油都没有,甚至云巧碗里只有小半碗饭,其他的是米汤。

        沈来安要拨半碗饭给她,云巧躲得可快了,“我就吃米汤饭,好久没吃米汤饭了。”

        低头嗦两口汤,满足得眯起了眼,惊叹,“好喝。”

        “”

        明明最差的伙食,硬是被她吃出山珍美味的香来,沈来安砸吧了下嘴,“要不给爹尝尝?”

        说实话,他也好久没吃米汤饭了。

        云巧把碗口递过去,沈来安喝了小口米汤,点头,“确实好喝。”

        他把半碗饭扒到黄氏碗里,问曹氏能不能给他舀半碗米汤。

        “”

        还要不要人吃饭了?

        曹氏给他盛了半碗米汤,再看自己碗里的饭竟觉得索然无味,骂云巧,“都是你这个讨债鬼害的。”

        云巧云里雾里,连汤带饭的吃完,丢下碗筷打水洗了脸和脚就回屋了,一句没还嘴,曹氏竟有些不习惯,问老头子,“她怎么回事?”

        沈老头哪儿知道?

        “你甭什么事都怪她头上,老大也说了,不是云巧村长压根不会答应他们去秀才家做短工。”

        秀才爷奶身体不好,几亩地的玉米掰回家没空搓粒,让短工继续做,沈来财他们没有分到秀才家,照理轮不到他们头上的,是村长看云巧讨喜,格外给了他们机会。

        四个人,每人每天两个玉米棒子,干一天也是挣的。

        “也不知村长怎么想的”曹氏就是看云巧不顺眼。

        村长管着全村几十户人,眼界和普通人不同,要不沈来福怎么会傻到使唤儿子帮云巧做事,他琢磨道,“村长的两个孙子和巧姐儿差不多大,你们说村长是不是”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爹娘兄嫂的白眼齐齐射来,他顿了顿,气势不自主弱了下去,“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你大可以厚着脸皮去问问。”曹氏不屑道。

        沈来福连连摆手,“我就在家里说说。”

        出了门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云巧已经睡下了,隐约听到屋外有脚步声,紧接着是叩门声,这个时候来找她的只会是沈云翔,她轻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下地,“翔哥儿,要去山里吗?”

        沈云翔声音很低,“不去,大伯他们去唐钝家做短工是你帮的忙?”

        云巧拉开门,朝外瞅了瞅,没太明白他的话。

        沈云翔进屋掩上门,用她听得懂的话问,“村长爷爷和你说什么了?”

        “他问我早上为什么没去,我告诉他我下地了,他说唐钝家要人搓玉米粒,让我明天去我去唐钝家其他人不就知道了吗?我害怕,村长爷爷就说他会想办法,让我别操心。”

        “翔哥儿,你说我去不去啊。”

        “村长爷爷让你去你就去吧。”沈云翔问她这些是怕她不小心说漏嘴坏了大事,既是村长的主意,就不会扯出云巧来,他摸摸她的头,感慨,“我就说你傻人有傻福。”

        云巧嘟起嘴,“我又不傻,大堂哥才傻春花说偷咱家玉米的贼是大堂哥。”

        沈云翔一怔,“她为什么那么说?”

        云巧就把春花转述她婆婆的话说了,沈云翔道,“和咱没关系,咱只当不知道这回事。”

        “哦。”

        粮食被偷不是小事,收玉米忙得热火朝天没心思讨论,搓玉米粒嘴儿就闲下来了,每年这个时候竹林人是最多的,腿间杵个箩筐,搬个凳子,边搓玉米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帮着‘捉’贼,最后,经过大家伙讨论得出个结论,沈家的玉米多半是自家人偷的。

        不是没有小孩背着大人烤嫩玉米吃,大人见一次打一次,难保总有一两个不听话的。

        曹氏上了心,傍晚回家就把孙子孙女叫到堂屋,板着脸挨个问话。

        先问大孙子,“云山,你有没有掰咱家嫩玉米?”

        沈云山刚从地里回来,汗流浃背的,听到这话,跳得老高,“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问两句,不是你就不是,回屋把衣服换了,小心着凉。”曹氏端肃着脸,“云惠,你呢?”

        云惠红了眼,“不是大哥就是我吗?”

        “问你说呢,是不是。”

        云惠啜泣两声,喉咙哽咽,“不是。”

        “云阳,你呢?”

        “我倒是想。”见曹氏冷眼扫过来,不是同他开玩笑,赶紧一本正经摇头,“不是我。”

        “云金,是不是你。”

        沈云金灌了两口水,哭诉,“我的奶哟,咱家有几块地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偷啊。”

        曹氏调转视线,“云花”

        沈云花牵着云月,云月看她奶眼珠瞪地圆溜溜的,扑姐姐怀里哇的声哭了起来。

        曹氏不喜,“我长得很吓人是不是?吃我的穿我的,问点事就哭鼻子,瞧你能有什么出息啊。”曹氏拉过小孙女,啪啪在她屁股拍了两下。

        云月哭得更大声了,曹氏烦躁地推开她,“滚。”

        云花天天要照顾云月,哪怕有心也没时间,还剩下云翔和云妮,曹氏正欲开口,沈云翔摇着破洞的蒲扇,语气吊儿郎当的反问,“奶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小孙子脾气暴躁,性子还是乖巧的,至于云巧,给她十个胆儿也不敢。

        孙子孙女没有嫌疑,儿子儿媳更不可能,曹氏不禁有点失望,吩咐他们,“出去帮着把玉米收了吧。”

        云花抱着妹妹回屋,云惠揉着眼睛,肩膀抽抽搭搭的,云山他们也各自忙活了,唯有云巧,反手戳着自己胸口,不住地给曹氏挤眼色,曹氏斜睇她,“眼睛掉鸡屎了是不是!”

        “不是。”云巧一派天真,“奶你还没问我呢。”

        “”

        “奶,你还没问我呢。”云巧眨着眼,“奶你为什么不问我?”

        “”

        “云花比我小你都问她了。”

        深吸口气,曹氏一字一字问她,“是不是你干的?”

        云巧满意地笑了,“不知道啊。”

        “”曹氏怎么觉得云巧故意找茬的呢,声音重了几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翔哥儿要她这么说的,云巧认真解释,“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

        她哪天死了多半是给云巧气死的,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辈云巧这个讨债鬼赖上啊,她决定必须把云巧嫁去北村,实在是一刻都受不了了。

        把老头子喊回屋,立即商量这事。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沈老头不赞成现在嫁云巧,“云巧跟着老大他们在秀才家干活,你卖了她,村长问起咱该怎么说?不就拿话噎你吗,忍忍就过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傻。”

        “我现在怀疑她故意装傻骗咱的。”

        “你意思说她聪明?”

        曹氏不吭声了,云巧十几岁的人,梳头都不会,衣服也穿得皱巴巴的,全身上下哪儿不是透着股傻气?

        也是她被气昏了头生出这种错觉来。

        “你看院里。”沈老头道,“云山他们懒洋洋的不想动,就她捡玉米棒子捡得欢。”

        任何时候,但凡给云巧安排活,她就不会敷衍了事,这点比谁都强,估计村长也是发现她这点长处才高看老大他们的,细心宽慰曹氏道,“不是说好年底吗,忍忍吧。”

        沈老头是这么劝曹氏的,然而事情搁他身上时,他发现宰相肚都没用,他的心情和曹氏差不多。

        只想立刻马上卖了她!

        起因是他早起坐门槛上抽烟,云巧出来后,托他给老大捎句话给村长,今个儿不去长流村了。

        他问她,“不去长流村去哪儿扯猪草?”

        “不扯猪草,我要去镇上。”

        沈老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云妮在镇上读书,问灶间煮饭的曹氏,“云妮多久没回来了?”

        “我哪儿记得住。”曹氏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哪儿会特地记云妮上次哪天回的家。

        沈老头也记不住,和云巧说,“你去镇上干什么,放假她自会回来。”

        “我要去,我想云妮了。”云巧心里数着天数的,云妮二十一天没回家了,云妮长得漂亮,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

        云巧拂冷水洗了脸,随意拨了拨头发,戴上昨晚沈来安编的花,头也不回朝外走。

        沈老头被烟呛了口,凶她,“你怎么就听不进去话呢,这儿离镇上几十里地,走丢了谁去找你啊?”

        “我认识路的。”云巧指着远处群山乱挥一通,“那样走就到了。”

        “你走了谁扯猪草?”沈老头严肃提醒,“不干活没饭吃的。”

        “我今天不吃饭,我有大馍馍。”云巧摸出自己的馍馍,凑鼻尖嗅了嗅,语气笃笃“不会饿着的。”

        唐钝在镇上,饿了就去找唐钝,唐钝会给她吃的。

        嫌和沈老头说话耽误时间,边走边挥手,“爷,我走了啊。”

        “”沈老头给气得不行,“走了就别给我回来。”

        得了个馍馍就敢不干活,饿着猪看曹氏不打死她。

        沈云巧才不管他的威胁呢,去镇上的事和她爹说了的,她爹要她天黑前回家,她来得及的,脚步轻快的穿过竹林,拐弯,直直过了村口,走到进山的枸树下时,她没有立即往山里钻,而是掏出馍馍,小口小口啃了起来。

        馍馍已经发酸了,好在没有长虫,还能吃,她望着村口的羊肠小道,眼看剩下半个馍馍,不敢继续吃了,塞回衣兜里

        沈云翔提着篮子来时,她正百无聊赖的拍着路边草的露水,附近的草被她祸害得七零八落的,他咳嗽声,递个篮子过去,“你起床怎么不叫我?”

        “你没让我叫你啊。”云巧接过篮子,顺势把手里的树枝给他,“你只让我在枸树下等你。”

        “”

        和云巧理掰这种事儿永远是占不到上风的,他转移话题,“走吧,咱还要捡菌子呢。”

        西岭村的人收菌子卖到外边去了,可见有人舍得花钱买,云巧想去镇上找云妮,他正好可以捡两篮子菌子去镇上碰碰运气,说不定就卖出去了呢?

        山里露水多,云巧走在前边,不停地敲敲打打,光线不明,黄色的伞盖菌不好辨认,倒是艳红的红菌尤为惹人注目,云巧见一朵踩一朵,哪怕隔得远,但凡在她视野里,她就不会放过。

        沈云翔没有制止她,只要不是往头上戴,踩就踩吧。

        姐弟两在山里东找找西找找,走出大山日头已经快到头顶了,两人衣服裤子上满是泥和草屑,又拎个篮子杵个树枝,很像逃难的。

        官道上的人频频朝他们看,眼里显而易见的紧张,有个拉货的车夫叫住沈云翔,“小兄弟,你们哪儿来的,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啊?”

        地处西州,人人谈西凉色变,听到打仗二字,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心提得老高。

        沈云翔没有经历过战事,不懂他们心底的恐惧,礼貌解释,“没有打仗,我们进山捡了些菌子进城卖”

        菌子用草盖着的,他掀开,露出新鲜的菌子来,众人重重输了口气,“不是打仗就好,小伙子你也是,没事把自己捯饬成难民干啥啊。”

        “”沈云翔低头看自己衣着,衣衫旧了些,可不是破的,哪儿就像难民了?

        云妮拿掉他衣服上的草,轻轻拍两下,“挺好看的啊。”

        她一弯腰,脑袋上的花就往他脸上戳,沈云翔觉得自己是被她连累了,“巧姐儿,能不能把头上的花取了?”

        “为什么呀?”

        “不好看。”

        “胡说,爹娘都说好看。”

        “”

        趁云巧整理他的衣服,他快速拿走她脑袋上的花,然而瞬间又果断给她戴了回去。

        “你没梳头?”他一拿走花,她的头发就像蜘蛛网铺开,乱得惨不忍睹。

        “对啊,我走的时候娘没起床呢。”

        “”

        进城已是片刻后了,露水沾湿的衣衫已经干了,皱是粥了些,勉强算干净,沈云翔没来过镇上,问云巧哪儿能摆摊卖菌子,云巧直勾勾地望着前边包子铺,好一会儿没说话。

        沈云翔捂她的眼,“别看了,咱没钱。”

        云巧拿掉他的手,“翔哥儿,你饿不饿?”

        肉香扑鼻而来,不饿也饿了,他点头。

        云巧笑逐颜开,“那我们去找唐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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