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弦音坊三楼,一红衣舞女脸带面纱,脚系红绳铜铃,每踏一个舞步,铃音响起,都能踩上琵琶弦音的节奏。
三楼是弦音坊的尊客处,只要客人有令,即使再有骨性再扬名在外的技师都得前来陪着。
穆衡端起酒杯朝对面的男人一送,“弦音坊的酒,夏将军一年多也没喝到了。”
夏墨秋接过酒,“多谢殿下。”豪气地倒进嘴,酣畅淋漓。这么个清汤艺馆能有这般烈的酒,也是难得。
接着畅饮几杯后,一曲毕,穆衡一挥手,边上的乐师皆收拾好东西,低着头退了下去,唯有红衣舞女,还傻傻伫立在舞池中。
“星鸾!”琴师快要走出门外,见那女子还傻站在原地,定好的舞姿都还保持着,他又回过去拽了拽她的衣袖。
当真是真把她给忘了。星鸾的眼珠子还搭在穆衡身上。
她前些时日还被王爷带回王府,鸳鸯戏水好几日,被王府里的人赶出来后,她还傻里傻气地等着睿王会来接她。当听见睿王今日来弦音坊,一有令,她就赶过来献舞。男人忙着宴请他人,根本没留意到她。
“快走了!”琴师把她拉开,而那人看见她的不对劲,也反应了过来,只不过还是表现出一个不知她是何人的模样。
男人都是这个鬼样子,更别提一个风流成性的王爷了。
星鸾郁闷极了,回到房间,红纱还没来得及摘下就被眼泪打湿。她刚来锦都城,对这里的大多人事都不了解,穆衡一个勾惑,她就傻里傻气地吊上去,还在做什么入王府的美梦。
刚哭完,有人敲了敲门,“星鸾姑娘,有人找。”
星鸾打开门,是坊里吹箫的姐妹。
“白姐姐,是谁啊?”
来喊她的人朝楼下看了一眼,“夏公子,你看,他就在楼下呢。”
弦音坊只是间乐管,里面乐师歌女的房间全是分好了的,外来人根本不能私自进入休息区。
夏春姮是熟客,关系又厚,同坊里大多乐师相熟,人还是可以进后院来,男女有别,他也只能在楼下的院里等着。
星鸾看向楼下,那人正朝着她挥手,她笑了一下,刚才的不高兴总算缓解了一半。
“夏公子,稍等一下。”
她朝着楼下喊了一句后,快速进屋将身上这身艳丽舞裙换了下来,顺便把快要被泪水弄破的妆容给擦掉,重新换上一身点着白菊的蓝白裙子下了楼。
这人,挺好的。星鸾快步下楼,跳到夏春姮身后,活脱像个孩子给了那蔷薇花纹一拳。
他是她在此处的第一个朋友,刚被引来弦乐坊,跳第一支舞的观众里面就有他。
夏春姮和坊里的许多姐妹都熟,对女儿家的东西了解得更是深,再加上又是个话痨子,从东街到西街,从北城到南城,皇宫还是军营,他比谁都了解得清。
星鸾初来乍到,在陌生环境里就是一只杀傻鹌鹑,除了会跳舞,对什么事的反应都慢半拍,好在被那个事事清给记上,有了这么个朋友,在皇城也不至于那么无助。
“你这身衣裳搭得不好。”夏春姮后退一步,细瞧着眼圈还泛红的小姑娘,摇头道:“若是把头上这枚红簪换成一支白玉珠钗,就好了。”
“哦。”星鸾鼓捣着头顶,这枚簪子是刚才搭的,没换下来。
夏春姮帮她把头上的红簪卸下来,道:“刚才我见那钗饰铺子里刚上了新款式,要不,去看看?”
“好啊!”星鸾拍手同意,什么狗王爷,还不如去买东西来得欢。
……
“甄姐姐,那玉含今日留先行回去了!”娄玉含挥手招来在远处侯着的马车,松开还挽在甄闲儿胳膊上的手。
“那玉含妹妹慢走,过几日再出来玩哈。”甄闲儿满含笑意,目送娄玉含的身影上马车。
大小姐今日可真是玩了个尽兴,在校场之上又骑马又射箭,又舞刀又弄枪的,手心底被磨红勒破皮也不甚在意。
“好的,甄姐姐再见。”娄玉含临行前掀开车帘对甄闲儿直答应,将军府的小公子可是说了,待他从西境回来,会领着她骑着马出城。
甄闲儿伸出手朝她挥了挥。
马蹄声响起,那浅蓝色车帘渐渐消失在闹市。
待车身消失在街角后,末儿凑在甄闲儿身边八卦道:“小姐,今日我看娄小姐与公子玩得真是合拍!”说完,还掩着嘴笑了一下,“听杏儿说,娄小姐还要为逸锋公子秀荷包呢。”
“都到绣荷包了呀!”甄闲儿张着嘴,心叹,官配加持的速度就是嗖嗖快,她一个推波助澜,人家就开始来火了。什么半路杀出来的世子,那就是个屁,臭一会儿得了。
果然,这些女孩子的眼界就是被局限得太紧,什么风吹过来,就爱什么风,还没出闺巷口,后一生生的路都定了向。
“世子妃?”
甄闲儿:高公公?
刚送完一个,又来了一个,准确来说是一双。甄闲儿对这细嗓音很敏感,一个回头,果真是那万花纹上身的夏春姮。
夏春姮的衣裳今日换了另一个惹眼的嫩绿色,走在街上,当真像一个行走的花柱。
“夏史令。”甄闲儿合手礼貌又疏远地应了声,她的注意力转到夏春姮身旁站着的那位娇颜姑娘身上。这人,好些眼熟。
星鸾见了甄闲儿,又听见夏春姮唤她是世子妃,于是有礼地向甄闲儿颔首点头。
夏春姮斜睥末儿手上的东西,被湿泥沾脏了的秀粉色丝娟里,烈阳草的黄绿叶子露了出来。
“世子妃这是去采药了?”
甄闲儿还在想他身边的人是谁,穆春姮的眼光已经快要把那烈阳草的头点燃了。
“哦……是。”甄闲儿随口应了一句。
听见是药,夏春姮那没把门的嘴阴贼地张开,用竹扇半遮着面,凑近了一步,笑道:“是壮阳药草吧,世子说过,他身子虚,没想到世子妃还真是如此贴心周到,亲自去为世子采药。”
“史令慎言!”
甄闲儿回神,瞳孔地震,脸色也冷了下来,她与这绿柱子好像还没熟到什么事都能聊的地步。
还有,这穆辰到底是与夏春姮有多好,这种事都能与之分享,甄闲儿也是服透了。
夏春姮半嘟着嘴,收回话,一副好像做了什么错事的委屈样。
“那世子妃,在下先告辞。”夏春姮对甄闲儿告完别后,转身对身后的女子说:“星鸾,走了。”
星鸾对着甄闲儿笑了笑,跟跳在夏春姮的身后,进了街边的一家钗饰铺子。
星鸾?
“是她!”
梦里,星鸾与她同为穆衡的妃子,两人为穆衡斗了一辈子,双双落魄到冷宫度日。穆衡称帝后,正是看了两个女人家为他争风吃醋,没少通过星鸾这个介质打压甄娴。
梦中,甄逸锋在北疆之地造反起兵的乱头就是通过星鸾给扣上去的,甄娴毒杀星鸾的孩子,被安上一个毒妇的名号,封号被褫夺,从贵妃娘娘坠落到冷宫里。星鸾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何人所害,在御前大闹一番后,不久,此案的受害者一号也被打到冷宫与甄娴作伴。
顶峰恨不得永不相见,困难时,难得是惺惺相惜。
在冷宫里,两人斗不了,索性就报团当一对深宫怨妇,每日,一起咒瘪犊皇帝以解心中恨。
近几年来,北晋与本朝相安无事,北境一代的城县里,都是各方人势混杂之地。甄闲儿知道星鸾是从北城来,算是半个北晋人,梦里,她为探出慧隐的身份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前些日子,穆衡带了一个弦音坊新来的舞女回府,想必也就是此人。
这两人的联系已经开始建了起来,甄闲儿深吸一口气,还好今日已经在慧隐那把药方子拿了回来。
若是真如梦里剧情的发展,那半死了的穆辰被命人带他去普宁寺找慧隐救命,只不过伤势拖延时间久,慧隐尽力帮他捡了条命回来,身份也随之暴露,被安了个敌军探子的名号。年后,北境的和平破裂。穆衡逼宫之隙,慧隐被穆辰救出,通过甄逸锋之手,慧隐被带入北境,重归故里。
只要穆辰此次出兵别被伤的那么重,自也不用慧隐出手相救。
想到这,甄闲儿赶紧从袖口掏出慧隐给的方子,问道:“末儿,离这最近的药铺子在哪?”
烈阳草是主药,要完解疮骨之毒,还得要几味辅料才行。
“小姐,前面街头右转就有一家。”
甄闲儿收好药方,雷厉风行,末儿刚说完,她就已经走了几米开外。
——
两日后,红枫树下的长木桌上又支起了两个泥炉子,两个黑药罐里的热气带着瓷盖滋滋往外冒。富儿与顺儿两个小丫头和甄闲儿一样,一人抱着个盐钵在磨东西。
她们磨得是刚烘干了的药材,甄闲儿磨的是酸梅干。
富儿一边磨一边笑道:“世子妃真是贴心,世子爷此番出兵,您还未为他备上这么多药粉。”
甄闲儿停下手里的动作,摇头否认:“世子此去又不上阵,我就是好奇好奇,想做点事罢了,又不一定是为他做的。”
末儿按着方子上的比例将磨好的药粉装在药瓶里,她也不知道主子为何要费神做熬药这种事。
夜深人静,甄闲儿牺牲了看话本子的时间,总算把荷包给绣好。穆辰偷偷站在木屏后面探出头,那蹩脚绣工是真的丑,说的是平安符,看起来歪歪斜斜的也不像符文。
“别绣了,真丑!”穆衡控制不住吐槽,甄闲儿还在收尾,被吓了一跳,针头就插进食指指腹里。这么多天她小心翼翼地穿针,技术差但从未被扎过,穆辰话一出,收尾的最后一针倒是把手给扎出血来。
“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逼你!”
甄闲儿咬咬牙,狠狠地将手指头的血珠子擦在荷包上,面目本就狰狞的样面加上一撇血痕,更让人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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