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西境两军人马僵持不下，虽未传来捷报，相比于之前防线不断后撤，也算是稍好一些的消息。
昨晚京都才迎来第一场雪，甄闲儿从将军府出来时，早上的银装素裹之景眼下大半已被来往的脚印和车轱辘碾成厚实黑黄的滑块，稍不注意就会让屁股开花。直到雪渐停，有人将大街上的积雪清扫干净后，才能行车去皇宫。
皇宫已有十余年未办过皇婚大礼，乐涵公主出嫁无疑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盛事。虽还未至，但阖宫上下无疑不张灯结彩，鼓乐齐鸣，就连上千工人也提前扮上了最为喜庆的赤红宫装。
明日是小妹的及笄之礼，今日将军府的大门已经快要被甄、姜两家的族人踏破，甄闲儿不想在那多待，送完药后便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换一个地方凑热闹，顺便去瑞喜宫补补货。
刚入宫门，甄闲儿就被一熟悉的身影给顿住脚。
“父王。”甄闲儿一抬眼便见着慕王爷，想必是要去祥宸殿。
甄闲儿瞧见他手上抱着的礼盒，笑问:“父王，您又来向皇上显拜您刚寻得的谱曲了？”
慕王抱紧手里的盒子，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
在甄闲儿要离开之际，慕老王爷又叫住她:“娴儿，你母妃现在也在瑞喜宫内，今日你记得早些唤她回去，别又在娘娘宫里消磨了太多时间。”
甄闲儿乖巧地点头:“知道了，父王。”
慕王爷护崽似的抱着礼盒跑到祥宸殿，主殿内，除了高林一个内侍外，其余人全被遣到院中打扫积雪。
“皇兄！”慕王爷推开门，特意提着衣摆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生怕身上的寒意侵了暖炕上的病人。
“带来了？”
皇帝合紧身上披着的薄棉衾，扯着声问道。
高林见状，特意往火炉子里多添了几块碳。
“自然得带来，”慕王爷落坐到皇帝边上的软椅，小心翼翼地掏出钥匙，把那精密复杂的金锁打开。
“皇兄，您又要改令，这次又要改提前多久，还是重新把圣旨改回去？”慕王爷推开表层的谱曲，盒底下赫然是一道黄卷圣旨。
他没直接打开看，径直将圣旨交给了一旁站着的高林。
皇帝懒散地朝高林使了个眼神，继续咳嗽，“朕这身子骨天一冷就差，此次严冬后，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哎，别！皇兄，依臣弟看，您的身子骨还能多折磨臣弟几年。”慕王爷提前断了皇帝的絮叨，前几年的时候，皇帝也是这样对他说的，那时他也是用同一个盒子抱着圣旨来参拜。
皇帝继续哀声叹气:“罢了，还是得烦你些时日。”
皇帝音刚落，高林就取来一道圣旨，而之前从慕王爷手里接过的那一道圣旨已经被裁成细条，落入红炉焚成青烟。
慕王爷接过圣旨，打开一看，内容大体一致，依旧是为保太子的后路所拟，只不过内容并不完整。
“皇兄，您这是？”
皇帝凝神，怅然道:“日期你看着办吧，衡儿那孩子这么多年来我也省心，日后也不用你再把这道旨意带过来。”
慕王爷盯着那道圣旨空余的日期，心里像是被重物压着一样，喘不过气来。等可以提笔补上这个日期之日，便是他能回到自己的封地疆土之时。
与慕王爷分别后，去瑞喜宫途中，甄闲儿的手里一直紧紧握住前些日子刚从慧隐那得来的解药。王妃去瑞喜宫，定是去补货的。
淑妃娘娘的汤药里头，王妃所给的那味“补药”才停了没几天，若是又突然加重的话，娘娘的身子定会受不住。
甄闲儿加快步子，奈何去瑞喜宫的积雪没清洗干净，她一个不留神，脚底一滑，整个人猛地悬空起来，眼瞧着屁股要开花，没想到后腰竟提前被一个硬角给抵住。
“衡哥……睿王殿下。”甄闲儿扶着末儿，原地又打滑了几下，即使冬日穿得厚实，后背传来的突刺感还是让甄闲儿咬紧牙关。
穆衡快速收回锦盒，伸出手生怕甄闲儿又倒了，“娴儿妹妹，许久不见了，未曾想今日却在宫里遇到！”
甄闲儿轻微扭动后背，企图用背部运动来缓冲一下背后的痛感，笑颜中又添了一丝不痛快:“真是很巧，睿王殿下也是来宫里？”
寒暄完一句后，周围的空气更冷了，甄闲儿赶紧补充:“来宫里看望贵妃娘娘？”
穆衡将手里的木盒子向前递了递:“之前托人从北方运来些暖身子的补品，正要给母妃送去，娴儿妹妹，在这遇到了，正好你也可以拿一些去。”说完，不顾甄闲儿答没答应，穆衡打开盒子就往里面拿东西。
甄闲儿连忙制止:“殿下，这是您孝敬给贵妃娘娘的，我怎么，”
话没说完，手里已经被穆衡放了一个小布袋，甄闲儿只得收好道谢:“拿多谢睿王殿下好意，我就先告退，不打扰您了！”
穆衡没多说，眼内尽含暖意:“积雪滑，小心些走。”
甄闲儿:“……”
快点溜！
甄闲儿离去后，穆衡一脚踹飞前面队起的小雪堆，不由喟叹慕王府里的王妃与瑞喜宫里的那位还真是主仆情深，连儿媳都隔三差五往宫里跑。
甄闲儿打开手里的布袋，还真是从北边运来的大补品。她听闻娄玉钦在漕运库房受袭，看伤势还是穆衡的手下所为，看来穆衡这次走的炉子是梦里的剧情。
还未到瑞喜宫，甄闲儿却在外面碰见了王妃。
王妃对露陌交代交代了几句，甄闲儿凑过来，尾声都没听着。
“母妃，您是要回府吗？”
王妃扭头看了眼露陌，回道:“嗯，娘娘这些日子忙晕乎了，刚服下药入眠，你呀就先别去扰她了。”
服药躺下？甄闲儿衣袖里的动作稍微放松了一点，这样的话，王妃就不是来“添补药”的。昔日她让甄闲儿送来的酒糖盒子大补丸，甄闲儿想方设法才让娘娘渐渐停了药，可不能让王妃又窜出来加剂量。
甄闲儿心里吐了一口气，道:“那我闲去陪陪乐涵。”
“乐涵去了礼司，不在瑞喜宫。”王妃喊住甄闲儿，“娴儿，明日你妹妹及笄，你也不可能今晚就住于将军府，还是早些回王府去。”王妃语气有点不快，定是对甄闲儿这些日子的行径有些意见。
甄闲儿察觉到婆婆话语里的不满，立马就乐呵呵地挽住婆婆的胳膊，“母妃，我听您的，刚才父王还让我与您早些回府呢。”
甄闲儿知道这些日子跑将军府有些勤了，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她整日往娘家跑，甚至有时候还留宿在那，确实不贴合这里的礼法。而且，王妃对她爹有意见，甄闲儿嫁进王府没多久就察觉到了。
这套对王妃百用不厌，只要甄闲儿一法哈，王妃脸色再冷也会好看点。
王妃语气回暖:“知道就行，早些回府，正好多些时间留意明日要带的礼，你这个做姐姐的，明日可不能让那些姜氏族人给比下去。”
王妃知道虽然甄闲儿以往在将军府是个“众人疼”，但姜氏和甄氏这两家族里的眼里，她只是个甄远江从外面带来的疯女人生的庶丫头，再加上之前的眼疾，没少遭到两家人的白眼，尤其是姜氏一族。
甄闲儿忙不迭点头:“知道了，母妃，待会回府还麻烦您帮我挑一下，我眼界窄，不识好物。”
王妃:“行！”
＊
昨夜，西境边界气温骤降，甄逸锋才掀起一个营帐角，穆辰整个人恨不得贴在火炉子旁，还是受寒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穆大哥，”甄逸锋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夏公子传信来，郭赢后方这两日不断输来大量火箭，而且前方的高地这两日接连遭袭失守，你说郭赢会不会要”
“会。”穆辰裹紧身上的大氅，两只手在红碳上方来回搓个不停。今日已经开始起风，两日后，风会越来越大，那时，郭赢定会顺风而行，改用火攻。营地周围又□□草围绕，无疑是火攻的好目标。
西境就是这样，不是高山就是草坪坝子。
甄逸锋盘腿坐下来:“那我们要不要通知前方的守军将干草除尽，或是提前出击。”
“再等等，明日出兵。”穆辰丝毫不急，甚至还有些倦意。
明日不用他出兵，郭赢也会逼着他出兵。
甄逸锋手还没烤暖和，得令后弹跳起来，“好，我这就和莫副将下去准备。”
穆辰抬手把他往下按:“不急，听你姐姐来信，明日是你妹妹的及笄礼日？”
甄逸锋为难地默认，妹妹的大礼之日，他作为兄长在这里却只能写封家书祝礼。
穆辰安慰道:“无妨，西芜也有许多好玩意，给夏春姮说一声，他定会帮你带一个适当的礼物来，那些姑娘的心思，没有谁比他更懂。”
“届时是差人送回去或是大军返朝时带回都随你。”
提起夏春姮，甄逸锋心里的小算盘又转起来，“穆大哥，那你让夏公子顺带多挑一件。”
穆辰打了个哈欠:“行！”
“届时入了西境，你尽管挑，还怕娄姑娘不满意？”
甄逸锋:“……”
甄逸锋出了营帐，穆辰守在火边睡了片刻，起身把出行时母亲所交的包袱拿出来。
他给了夏春姮一个肩领，夏春姮现在可能正在西芜境内采风呢。
慈母手中线，母妃恨不得用她的手中线送自己到郭赢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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