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鬼市(玄玦)
念钰怔怔的抬起手,心里有些怪异。
看到玉儿哭的时候,心里会觉得疼,好像她哭就是在撕裂他的心脏,可如今看到娇欲娘子哭,心里却没有半分波澜,好像在看小白说书,甚是无趣。
手探在半空又默默了收了回去,念钰转过身,不再看她。
“你走吧,我确实对你没有印象,你若是为我而来的人,那你可能来太晚了。如今,我已经有了挚爱,今生我定不负她。”
娇欲娘子怔住,当初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下凡时仙姑给她叮嘱万分,可独独没有告诉她遇见这般状况可怎么办。
如今,究竟是哪一方非要强行参与其中?
娇欲娘子眼神闪过一丝阴翳,自身后抱住了念钰,柔声道:“梦里的神仙指引我寻到公子,我们的命运由天定,公子真要破坏这等姻缘?”
念钰冷笑一声:“天命如何,我自来就不信什么天命。”
一语罢,念钰却顿住,总觉得过去什么时候,也听见有人这样说过。
黛玉伪装成了一个面目丑陋的小鬼,就蹲在念钰不远处,他的每一句她都听进了心里。
她原听到娇欲娘子的几句话,顿时想要冲上去把她打的现出原形。这区区一个小仙的竟敢冒充她,就连容貌都仿了三分。
她身上的芙蓉花,过去黛玉身上也有一朵,不过是在一次玄女制造的幻境里,佯装妖妃的黛玉逗着历劫的小皇帝玄玦所刻意伪造的,哪知道警幻仙姑就这段幻境做了文章,还在念钰的记忆里强行融入了一段。
更何况,即便是模仿,也不仿的有些依据,她绛珠仙子又怎会如此惺惺作态,真是令人好笑。
好在……
念钰的反应她甚是满意。
她原本还想要出面解决尴尬,如今看来……似乎没那个必要了。
娇欲娘子眼睁睁看着念钰离开,却想不出任何阻拦的办法。
美人计也用过了,装可怜也用过了,甚至还提到了幻境,打算用天命来协助一二,哪知道司法天神竟是如此油盐不进,任她想尽了法子,也不得近身。
娇欲娘子暗骂一声,回头却看见墙角那处有一个小鬼正静静盯着自己,那小鬼脸型扭曲,布着密密麻麻一串伤疤,那双眼睛却生的极美,如同一对琥珀,就连她也忍不住被吸引。
但此时她的心情并不好,根本顾不上这些,再看这张丑陋的脸,更觉得是这鬼目睹了全过程特意留下嘲讽自己,随即在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暗骂一句:“看什么看?”
黛玉原本心情大好,甚至想过要放她一马,这个动作却彻底惹怒了她,冷笑一声,目光更是多了几分寒意。
她什么也没说,娇欲娘子却退后三分,心却一阵哆嗦。
“你……你要干嘛?”
她竟然觉得面前这鬼有些可怕。
黛玉轻声笑了,手里凝出一道紫光,轻轻抬起她的小巴:“学着别人的样子,用着别人的脸,这样真的很有趣吗?还是你身上的一切都是这样偷来的?”
黛玉的手从她的脸上一寸寸下移,每触碰到一处皮肤,她就多一分战栗,直至再也无法站稳,后背像是生出了一道裂缝,有一双手从那个裂缝处一点点撕开,而她将要完全暴露于众。
那个丑鬼笑的格外开心,声音宛若少女:“怎么?我什么都没做,你这就害怕了?这样可不行……”
声音带着笑意,却像是阴雨天自屋檐落下的水滴,一滴滴的砸在了娇欲娘子心里。
“我……”
下一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的脸上绽出了一朵花,她只是站立着,就能感受到那朵花在皮肉里绽开的声音,痛的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黛玉眉头轻皱,念起心决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眼前女子已经满面生花,身体却化为白骨,在寒夜下透着几分冷意。
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黛玉一挥袖,用障眼法遮住了两人,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她只是说了几句话,并没有想动手的意图,而娇欲娘子却是死在了她面前,不仅死了,还变成这般古怪模样。
娇欲娘子的衣袖垂下,念钰的小纸人从里面掉落了下来,黛玉刚把小纸人拿在手里,下一秒小纸人却化为了灰烬。
是念钰?
黛玉一阵怀疑,却没有十足的证据。
这娇欲娘子是警幻仙姑送给玄玦的礼物,如今这礼物成了这般下场,又该如何收场呢?
黛玉唤出葬花,团团花瓣把娇欲娘子包围,虽然她只是个工具人,但她刚才竟有意勾引念钰,她便不会轻饶,只是如今人已成了这般模样,又不好惩戒,那便……
黛玉轻笑一声,那便还她的主子一份大礼。
花瓣层层散落,白骨上生满了花。
天下草本绛珠仙子本无所不识,可眼前这种不知名的小黄花却从未见过,便用仙术把所有的花收集起来,融入飞花令之中,传送往百花宫。
她警幻仙姑几次用香粉陷害于她,既然这般爱香粉,那便送她一份好礼,只是不知道这种亲手培养的花做成的香她喜不喜欢。
鬼市已经到了最深夜,里面的小鬼也受着念钰的教育开始遵循着人间规矩,到了一定时间必然会散开休息。
念钰独自了许久,直到眼看着小白的房子也熄了烛火,这才硬着头皮又登上了白塔。
不知道为何,他竟突然想起幼年流浪时见到的那对夫妻,没出息的丈夫时常被家里的巧媳妇骂,被赶出家门也是常事。
那时候他便看着那没出息的男子蹲在家门口,声声悲痛的求助媳妇开门。
他那时还小,也不懂合意,就听见身边一个年长的流浪汉取笑:“男人可不能怕媳妇,这般惧内可不行,没出息的。”
如今他也成了这个“没出息”的男人。
念钰笑笑,不觉得丢人,反而心里升起了甜意。
他现出才明白,偶尔的赌气也是一种情趣,当时那男人兴许并非没出息,那女子又并非是母老虎,兴许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至少……他现在就是这样。
念钰试探着把手放在门上,有心想要敲一下,又担心她已经睡着,这般敲门反而惊扰到她,于是手便覆在门上,迟迟没有扣下去。
黛玉回来时便看到了这一幕,心顺势一暖,趁着月色又化为原型悄悄在背后抱住了他。
念钰身子一顿,旋即便闻到了那个熟悉的冷香,顿时便放松了下来:“怎么在外面?”
“你没有回来,我便出来寻你了。”
黛玉偷笑着扯着慌。
念钰心下一动,迅速转过身来,把她揽在怀里:“是我回来晚了,夜深了,你也不怕冷?”
黛玉有心说神仙什么也不怕,却莫名想到方才所看到的画面,身子一阵放松,软软的倒在他怀里,柔声道:“是有点冷,头都吹得有些痛了。”
念钰顿时有些紧张,慌忙的把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她本就如冰玉做成的美人,天生就是冰冰凉凉的,他的手带着干燥的温度,覆在她额上,冷与热相称,却让两人都舒服。
念钰也顾不上什么风度,拦腰把她抱起,抬脚便踹开了房门,一片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黛玉把头轻轻靠在他心口的位置,偷偷笑了。
酆都阎王许久不在地府现身,好似地府的秩序再和他无关,任凭局势自由发展,做起了甩手掌柜。
薛恪每日忙的晕头转向,潜生婆一别,望乡台来了新人,这新人本是个迷魂殿中打杂的小鬼,如今露面,脾气大的很,没多久便起了几次争执,引得几个小鬼多来抱怨。
这些问题原不应是薛恪处理,可源于地府如今混乱不堪,薛恪就像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接连多日都没有离开过判官司。
小黑于心不忍,抽空也会协助一二,可终究没有改变局势,薛恪又念着小黑也是同病相怜,又有诸多心事还未待解决,索性也不像当初那般压迫她,两人倒越发惺惺相惜起来。
小黑的心事不难猜测,左不过还是围绕着一个小白。
薛恪则不同,他的心事是隐匿的。小白之于小黑那是地府人尽皆知的明恋,薛恪的心事却是只有他和那一位知晓的地下恋。
当时匆忙,两人才刚互通了心意就被迫分开,小黑所猜测的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如今百花、菱洲、绛珠、降霜、枕霞众仙接连归位,他的心更是痒的难受,独属于他们那地府的那一位却迟迟未归。
小黑也一阵苦恼,虽和他惦记的不是同一桩事,可源头也能扯上联系。
黄茵姑娘天性骄纵,自是黄泉的一道亮丽风景线,平时教育不得,只能由着性子,或是偶尔说些好话,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小黑和她不太对付,两人见面都互不搭理,只当对方是个空气。
地府立的有规,地府众官皆要在人间历劫三世才能转化成人,这黄茵兴许是沾染了绛珠仙子的血,命运便受了几分影响,接连几世都是个薄命的主。
虽在人间命苦,但于鬼差来说却是见幸事,身死后,便能速速归位。
反倒是当初的那几位……
鬼使黑眼里闪过一丝阴翳,回身看向薛恪:“要是阿孟再回来,那位置岂不冲突?”
薛恪轻笑一声,头儿不抬:“阿孟身份特殊。若是回来还需听酆都阎王再次安排。不然你为何要把小白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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