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鬼市（玄玦）
小黑不言，心里却是沉了下去。
这阿孟和小白原有着密切的联系，却在当初天庭之争后被迫有了不同的命运。
一个需要渡人，但渡不得自己，一个需要引魂，却不知自己早就没有魂；一个在三界兜兜转转，另一个却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他们本出自一个母体，出生后便是天庭的罪人，前尘大部分时间都在逃亡，如今仍在三界徘徊。她有心想要把当初之事托付出去，可牵扯众多，就连那绛珠仙子都难逃一劫，更何况他们两位……
小黑抬眸静静看着奈何桥上排的长队，终于在队伍的最后，看见了归来的阿孟姑娘。
心里本觉得欢喜，可下一秒又重重沉了下去。
她若是回来，那小白岂不是……
要被发现了。
黛玉醒来时念钰已不在身边，清晨的阳光照射在白塔上，带来几分暖意，黛玉伸开五指，接住了满满一掌心的光，心也随之暖的一塌糊涂。
她总有一种错觉，不知从何时起，她好像变得越发的懒，越来越接近凡人，不多时就会困。
鬼市白天基本上没什么人，黛玉把身子从窗户里探出去，能看到不远处小白和三娘等人居住的庭院。黛玉还记得最角落那一块，小白在那里搭了一个秋千，扬言等小黑来了给她玩。
可今日，那个秋千的绳子却断了，在风里一阵摇晃，小白的拂尘就丢在一边，还沾染上了些许灰尘。
黛玉的心顿时漏了一拍，来不及细想，直接从窗户里飞出去，落在秋千下。
她有些着急，以至于并没有留意到飞身而下的瞬间她被什么人盯上了，那人看着她的身影，在原地愣了神。
黛玉快走几步，直到在秋千前站定，压抑着不安，自地上捡起小白的拂尘。
心里却一阵懊悔，她早该发现的。
小白正在逐渐有所退化，尤是最后，竟有几分像人间的孩童，但出于小白平日就比较活泼，她只当小白是在刻意玩闹，却是没想到，原来那么早之前，便已经有所暗示了。
脑中顺势浮现小白的音容相貌，历劫归来后的第一次照面还是在地府，那时候小白虽不够沉着冷静，但也能辨明是非，心智尚且正常。
再到花月楼时，依然能和一众女鬼开玩笑，几次露面还引得几个姑娘芳心暗许。
直到陨日城之行后，小白便越发古怪起来。、
原只当做这人脸皮厚，什么话都能听得进去，几次和小鬼玩闹也是天性如此，如今看来，他的记忆早就混乱了。
如今带走小白的又会是谁？
她蓦然想起那一日小黑悲伤的表情，总觉得还有什么被忽视的细节。
黛玉试探着把花瓣覆在小白的拂尘上共情，不多时便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包围，虽什么都看不见，但无形中却能感受到，小白最后握住拂尘时的心情。
分明是欢喜。
可能让他欢喜又无故带走他的会是谁呢？
黛玉的心乱成一团，再回头却见念钰在身后静静的站立，他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知他站在这里多久了。
黛玉的心突然平静下来，在他的目光里微微扯动了嘴角，像是笑，但却没有开心的样子，别扭的不像样。
念钰轻叹一声，掩住了眼里的情绪，又佯装出平时的模样，走过去接过拂尘：“怎么了？”
、
黛玉自来七窍玲珑，把他的情绪变化捕捉的一清二楚，不难猜测他对自己有所隐瞒，慢慢的后退一步，眼里又增了几分笑意：“小白不知道去哪了，让人怪担心的。”
“没事，又不是个孩子，好说活了百年，会回来的。”
他太过于笃定，以至于让她忍住不多看两眼，却见他神色又恢复正常，脚步更往前迈了三分，勾手把她拦在怀里。
心中的阴云又无端多了一层，莫名觉得，今天的念钰好像不太多。
可身上传来的还是那个气息，再用手试探，触碰到也是那熟悉的感觉，她只当最近太过疲惫，强行让自己放松下来。
并没有看到，那个怀抱自己的男人，眼底多了几分阴翳。
接连三日还是没有等到小白出现，黛玉有心想要去往地府看看，可念钰近些日子却越发粘人，竟一刻也不愿远离她，比过去的粘人精还要黏上几分，黛玉见推脱不下，只好找个时间和他谈谈。
趁着清晨念钰正在煮茶，黛玉犹豫再三，才给自己寻到了最委婉的语气。
“小鬼，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最近越发黏在一起了，这样下去也不怕看厌了？”
那人当即后背一僵，闷声道：“不会。”
黛玉耐着性子再补充几句：“书里不是说了吗，再恩爱的人也要适当保持距离，时日久了总会厌烦。”
哐当一声，茶盏跌落在地，散开满室香气，黛玉因这声音收到了几分惊吓，忙凑过去看他：“没事吧？可有烫伤？你怎么这么急？”
念钰的手背被茶水烫伤，红肿成一片，黛玉手中萦绕着微光，急的下意识想用仙术补救，就差贴上去给他缓解疼痛，就在即将覆盖下去的时候，又清醒过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虽是抱怨，又带了几分心疼，念钰唇微微动，却没有问出心底的谜团，只是不留痕迹的把手收了回去。
“你想要和我保持距离吗？”
一句话说的低哑，他的眼睛也是微红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只是这种委屈无并不叫人心疼，反而还带了几分执拗，有一种濒临鱼死网破的感觉。
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拉住她，好像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是这么野蛮，当初的示弱皆是装出来的。
不太对……
黛玉心沉了下去，对上他微红的眼睛，轻声道“念钰，你看着我……”
念钰的目光却再也不平静，如同深陷于沼泽之中，挣扎的不成样子。
“玉儿，你不能离开我……”
那双手更是用力了，黛玉不好挣脱，被他扯得一阵吃痛，他用力把她拉过去，按在了怀里、
她的鼻尖正中他的心口，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心跳，那么炽热，那么用力，像是在拼命发着力，让她避无可避。
来不及想，他的手又用了几分力，用力的按着她，像是要把她按在身体里融为一体，偏执的不像样。
“念钰……念钰……”
她一声声的念着他的名字，声音急切，可他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始终在自说自话。
黛玉心念不对，手中唤起一片花瓣，决心借花绝之力探明真相，手指才刚张开，却触碰到念钰受伤的手。
那茶水刚从小炉上取下来，烫的惊人，他的手背已经起了一层水泡，圆润，又烫。念着这个，她素来坚定的心却又动摇了。
“玉儿……玉儿……”
声声玉儿念得她头皮发麻，她努力让自己的神识发散出去，却在进行到末尾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便倒了过去。
阖眼之时，她看见念钰凑近的脸，那一副痴狂的样子让她尤其陌生，她试探着伸出手，他紧紧拉住，眼里的茫然褪下，又升起一阵欣喜。
黛玉轻轻试探，竟发现提不起半点法力，神识逐渐退散，身体转来一阵寒意，随即晕了过去。
聂政和梅三娘自随着仙子入了鬼市便越发像凡尘里的普通夫妻，聂政卖一些小吃食，三娘心灵手巧，开了一家胭脂铺，两位皆是感激有了仙子才有了这般生命，遂也自发把仙子当成了家人。
眼见到了教梅三娘制新款胭脂的日子，梅三娘在院内等了许久，却寻不到人，过去仙子每次返天庭必要给他们交代一番，如今虽几日不见，但又没见仙子告别，随也默认仙子就在鬼市，犹豫一番后，三娘带着几个新买的点心登上了白塔、
正好也可以问问仙子，那整天像个小呆子一样的鬼使去了哪里，多日不见，可是又回了地府？
这白塔三娘来过多次，起初念钰还专门请教如何装饰的让女子喜欢，三娘本是风月场所出身，不难看出他的一番情意，遂也乐得帮忙。
倒是……她一直困惑，天界岂能容许仙子贪恋凡尘？
所幸时常能看到仙子的笑颜，她便也放下心来。
三娘走路极轻，在黛玉的帮助下越发的像个常人，到了白塔入口，门却是虚掩的，她才触碰了一下，便开了。
“姑娘，那我进来了？”
三娘试探着问候一句，便进走了进去。
心里还念叨一句为何不打开窗户，这塔内的光线可真差的过分。
好在做鬼多年，在黑夜里也能游刃有余，她轻唤几声，却没有一人应答。
心中顿时一阵疑惑。
城主清晨便急急出门，仙子许久不见自然在这塔内，怎么无人应答呢？
又念着主人不在，不好一直叨扰，三娘把食盒放在桌上就准备离开，才刚转身，便听见一阵细碎的响动，怪异的很。
三娘好奇的再转过身，却在床榻上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她忙走近一步，那身影瞧见她挣扎的更加剧烈。
黛玉勉强支起脑袋，她身子瘫软使不上太多力气，就连嘴都睁不开，只能这样支撑着。
她拼命摇着她，示意三娘离开，三娘却紧张的扑到了床边。
来不及细想，一个巨大的黑影投下，一个纸人正贴在三娘的背后，下一刻，三娘倒在了黛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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