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委屈
空荡的宫殿里，只有几盏烛火亮着微弱的光。
江澄瑾在床上蜷缩成一只小虾米，抿着唇，只隐隐穿出小声的缀泣。
他纤长的睫毛上已经挂满了泪珠，视线被泪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心里泛起一阵阵委屈。
姐姐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和他撇清关系…
江澄瑾的不对劲，慕昭第二天就发现了。
每当二人对视上时，他总会有意无意的躲开她的视线。
慕昭找不到机会和他单独相处，他一直在躲她。
她无法，只能问系统：“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系统知道，但系统不说。
“系统～小统统～”
“宿主，撒娇可没用。”
在系统这里找不到结果，慕昭只能放弃。
恰好江泠邀请她去玩，慕昭索性先去和她交流感情。
江澄瑾早上都是自己穿衣服，从来没有让贴身侍女伺候。
他时刻记着姐姐的话，要做一个自立自强的君子。
之所以躲着姐姐，是因为他还无法消除自己心里的别扭。
他看着姐姐疑惑的眼神，心里本来也很难受。
可是当江澄瑾发现，慕昭不过是试图找了他两次后便放弃，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怨怼。
明明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姐姐对他关注更多，耐心更多。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他变成这样了呢？
现在吃了午饭，他状似无意地问了云儿句：“慕昭去哪了？”
云儿自从被慕昭警告过后，安分了很多。
“慕女官被江泠公主召去了。”
江澄瑾抿着唇，控制不住的脸色一黑。
他望向江泠寝宫的方向，神色带上一丝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阴鸷。
云儿却注意到了。
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却出现了这样恐怖的表情，违和又荒谬。
她被自家殿下的样子吓到，心中那点小心思现在彻底灭掉。
江泠宫中。
慕昭正在教江泠读诗，日常抱佛脚以应付皇帝的检查。
日光下澈，她的侧颜岁月静好。
虽然嘴上念着诗，但她心中却一直想着江澄瑾的异样。
来到了这里，她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根本放不下江澄瑾。
“阿昭？”
“阿昭！”
江泠在慕昭眼前挥了挥手，她方才回神，问道：“怎么了？”
江泠的表情一言难尽，说道：“虽然我识得的字不多，但你读岔行，我还是能听出来的。”
她皱了皱眉：“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慕昭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已经明显得连江泠都能看出来了，她笑着打马虎眼：“啊，是吗？”
“可能是我昨天睡得有点晚吧，今天没什么精神。”
江泠没多想，便相信了她的话：“这样哦，那你教我读完这一篇，尽早回去休息吧。”
“嗯…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锦衣走了进来。
江泠扭头看她，有些不耐烦：“我不是说了，阿昭教我读书的时候不要进来打扰我吗？”
锦衣为难道：“公主，是…”
“难道是我父皇来了？”
“不是。”
“不是父皇啊。”
江泠小脸皱成一团，嫌弃道：“那你进来干嘛，快出去。”
“是我。”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江澄瑾迈步走到了锦衣旁边。
“皇妹，我来接慕昭回去。”
江泠摇头拒绝：“我不，她还没教我读完这篇呢。”
江澄瑾却寸步不让：“皇妹，慕昭是我的宫女。”
“你的宫女又如何，你信不信，只要我开口，就能把她要过来。”
江澄瑾沉下脸色，一本正经道：“阿昭不是物品，不是你想要过去就可以要过去。”
夹在两个人中间的慕昭现在脑子有点宕机，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老天注定不会让她混过去，江澄瑾和江泠同时看向了她。
江泠皱着眉，语气娇纵：“阿昭，你说。我和江澄瑾，你选谁？”
这是什么神级修罗场啊…
慕昭讪笑两声，当和事佬打圆场道：“公主宫里能人众多，想必是不缺我一个人的。”
这潜台词便是：而江澄瑾需要她。
言下之意就是她选择江澄瑾。
江澄瑾郁闷了一天，现在突然就心情放晴了。
换宫里任何一个人，将江泠和他同时摆在面前，让人选择跟着谁，九成九都选江泠。
江泠受宠，除了脾气难伺候点外，不管是平时的福利，还是行走宫中的身份地位，都要高人一等。
再说，也没有人愿意得罪江泠来选择他。
这样被慕昭毫不犹豫，没有任何意外的选择，属实是抚平了江澄瑾心中的焦虑不安，给他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江泠“哼”了一声，不再自讨没趣，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们走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她这个三哥也真是的，怎么比她四哥还能和她作对。
江澄瑾小狗狗般乖巧的眼神立马投向慕昭：“我们走吧？”
慕昭答应了江泠，就一定要教她读完那篇文章，她笑了笑，仍然坐在原地没动：“我答应公主教她读书，说到做到，三殿下先在殿外候着吧。”
“要你教。”
江泠嘴硬道。
虽然口上这么说，她的视线却是一寸也没从慕昭身上离开，生怕她跑了。
虽然刚才没被选择，但阿昭现在不还是为了她放三哥鸽子？
江泠瞬间被安抚到了。
在江泠第三次故意读错拖延时间后，慕昭终于放下了书，盯住她：“公主。”
江泠看着慕昭这么严肃的表情，心里也有点心虚，不过面上还是不服输：“干嘛？我就是不懂嘛。”
“既然公主还是不会，说明我的教学方法不对，公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慕昭做出起身欲走的样子。
江泠没有心眼儿，马上就慌了，说话都有点结巴：“哎哎哎…你…你别走啊。”
“我…我是故意的，我错了还不行吗？”
如果把慕昭惹急，真走了，她上哪里找年龄相近，能说得来话，又有趣不惹她生烦的人来啊？
慕昭眼神幽怨，语气幽幽：“公主故意读错，可是对我不满？”
“既然公主不满，我走便是了。”
慕昭又往门边挪了一步。
“别别别——”
江泠连忙站起来拦住她，跺了跺脚，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就是想让三哥多等一会儿…”
慕昭拿捏得当，此时放缓语气：“公主，您也知道，三殿下是您的哥哥。”
她苦口婆心地教育：“是…他是一直待在冷宫，自然没有其他三位殿下与您感情深厚，但他好歹也是您的哥哥。”
“我是三殿下宫女，他身边的嬷嬷死前特地叮嘱我好好照顾三殿下，我若是投奔您，而抛弃了三殿下——”
慕昭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有力：“公主，您这样，岂不是要置我于不忠，不义，不孝之地？”
江泠被她说得羞愧，头低得很下面。
“公主，我相信，如果您和三殿下好好相处，你们也会有很深的兄妹情谊的。”
慕昭这么说，是真的不希望江泠和江澄瑾关系恶化，导致江澄瑾的未来横生波澜。
即使是江泠的父皇，当今圣上，也从未这样劈头盖脸的教训她。
但江泠尊敬同龄却样样精通的慕昭，所以她听了进去。
“对不起，阿昭，我刚才不该这么说话的。”
她抬起头，诚恳的问：“我现在…可以和三哥道歉吗？”
慕昭对着她微笑：“公主想去便去吧，只要公主真诚的道歉，相信三殿下也会接受的。”
江澄瑾在外等了许久，想也知道是他那不省心的妹妹故意拖延时间。
但只要一想到慕昭刚才坚定的选择了他，心里便被不知名的东西胀满，甜滋滋的冒着泡泡。
就是让他等多久，他都甘之如饴。
没想到是江泠先走出来，慕昭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后。
“三哥，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样和你说话的，也不该因为你之前待在冷宫而看轻你，我以后不会了。”
江澄瑾惊讶的挑了挑眉，有些无措地看向慕昭。
她扭过头去，没有给他任何提示。
他是时候该独立一点了，不能事事都要问过她的意见，更何况是在这种人际交往的问题上。
与谁交好，与谁交恶，都由他自己决定。
慕昭觉得，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将自己认为有益的人推到江澄瑾面前。
至于他能不能收为己用，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魏章如此，江泠亦如此。
她说过了，只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三哥，你能原谅我吗？”
江泠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江澄瑾看，换谁都难以说“不”。
江澄瑾低头看着江泠。
他比江泠高上一个头，正巧可以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他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
“其实我也有错，不该咄咄逼人，我应该让着你一点的。”
“我原谅你了，也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江泠不太喜欢被人摸头，因为她听嬷嬷说过“摸头长不高”，但现在这种情况，还是由着三哥去吧。
“好。”
江澄瑾感受着手下毛茸茸的触感，总算体验了摸头的快感，理解了慕昭平时为什么喜欢揉他的脑袋。
慕昭看着两个小萝卜丁重归于好，心中也松了口气。
到底是小朋友，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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