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雪人
回宫路上，已是黄昏，地上洒落细碎金光，慕昭和江澄瑾并肩行走。
“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
当时，江澄瑾本还在想理由去把慕昭带回宫，恰好国子监的司业已经看过他的插花，吩咐人将入学礼送了过来。
他心中一慌，生怕慕昭因为他打断了她和江泠相处而生气，可怜兮兮道：“我不是故意打扰姐姐和皇妹的，只是想等姐姐一起看司业送的入学礼。”
看他瘪着嘴一副小可怜的模样，慕昭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
“和我相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走吧，回去一起看入学礼。”
江澄瑾将入学礼摆在了他寝宫中的书案上。
入学礼有几种，司业根据自己对学子的第一印象送出礼物，也是录取的一个信号。
国子监并不是人人都能读，除了皇家与高官的子女，其余的若想入学，只能在迎春会上的各个项目中脱颖而出，被司业看中后才有机会入学。
入学礼由国子监统一的木盒装着，外表朴素，印有黄色的“国子监”三字。
“姐姐，我不敢自己打开。”
江澄瑾拿起木盒，看向慕昭：“姐姐，你帮我打开好不好？”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双手捧着木盒，递到慕昭眼前。
“阿瑾自己的入学礼，当然还是要自己打开了。”
“我觉得你那天的插花很好看，不要担心。”
“你打开吧，我陪着你。”
“好…”
江澄瑾抿着唇，有点紧张地打开木盒——
里面安放着一块玉，仿佛流转着莹莹光辉。
“君子如玉，阿瑾，看来司业对你的印象还不错。”
慕昭捧着下巴，微微一笑：“我都说了，我们阿瑾这么聪明，一定很讨人喜欢的。”
江澄瑾红着脸，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江泠宫中。
慕昭走后不久，皇后便来了。
她身着华服，后面跟着两个宫女还有一个看起来便不是善茬的嬷嬷，进宫后便坐在了主位上。
江泠对皇后向来不太亲近，但皇后对她还不错，两人的关系平平淡淡。
可这次，她好像隐约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觉得氛围不太对劲。
“母后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皇后身边的宫女给她倒了杯茶，她拿两只手指捻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向江泠。
“泠儿，我怎么听说，你最近要让一个宫女当伴读？”
她幽幽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帝京中这么多才貌双全的贵女，你连一个都看不上，一个都选不出来吗？”
“也并非我瞧不起那个宫女…母后也知道你最近的功课她出了不少力，但她毕竟是宫女。”
“你放弃众多千金选择了一个奴婢，这事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你啊？”
皇后没有给江泠接话的机会，一直在她面前絮絮叨叨。
“母后！”
“又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子？我就是觉得她很好，比那些什么魏姝云好多了！”
皇后一愣，她放下茶杯，拿出了手帕擦擦眼眶中并不存在的眼泪。
她身旁的宫女站出来，有些于心不忍道：“公主，您怎么能这么和皇后娘娘说话呢？娘娘好歹是您的母后，她都是为了您好啊。”
类似的话，慕昭刚才也说过，但当时产生的效果和现在完全不同。
江泠当时能听进去，现在只觉得心烦。
“母后，我真的不喜欢那些装模作样的女子，再说，她们还不如慕昭姐姐呢。”
皇后伤心道：“泠儿，本宫不怪你。一定是那个宫女蛊惑了你，为了让你清醒清醒，本宫已经找了宫中最有资历的嬷嬷来教导你。”
“本宫和你父皇放任你娇纵多年，但现在，有些礼仪和东西，你该好好学学了。”
皇后起身，示意嬷嬷走到江泠身边：“这三个月，你便好好待在宫里跟着嬷嬷学习吧，莫要进了国子监，还是现在这副模样。”
这是要禁足她的意思！
江泠急了，连忙跟上皇后，却被嬷嬷一把拉住：“母后！”
“母后！”
她不停往外挣扎着，伸出手，却只能看着皇后离开，顺带关上了她宫殿的大门。
一道门，将宫内与宫外彻底隔绝开。
皇后出来后，径直回了自己的宫中，却吩咐她身旁的宫女去办了件事。
第二天，江泠被禁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宫中。
慕昭听到时，并不觉得意外。
早在她答应江泠做她的伴读是时，就已经想过，皇帝皇后是不会放任江泠找宫女当伴读的。
她敢答应江泠，也是考虑到这一层原因。
虽然可能会害得江泠被惩罚，但她顾不了这么多，她的目标只有江澄瑾一个人。
现在，皇后必定会找机会把她赶出宫，亦或是直接除掉她，慕昭只需要坐等时机即可。
出宫以后，她能干的事情便太多了。
在惊蛰之前，帝京下了今年冬天最后一场大雪。
江澄瑾今日起了大早，总觉得心神不宁。
慕昭照常用药给他调理身体，听他说心中不安时，只安慰道：“可能是因为今天下雪了，别怕，一会儿我们可以组织宫里堆雪人打雪仗。”
雪越下越大，颇有将整个皇宫都笼罩厚厚一层的趋势。
下了一早上后，雪层已经可以淹没人的脚踝。
用过午膳，慕昭便组织宫里打起雪仗。
宫里的下人都是与江澄瑾差不多的年龄，正处在爱玩的年龄，因此气氛马上活跃了起来。
几个宫女互相扔雪球，但是却没有人敢往江澄瑾身上扔。
江澄瑾委屈的往慕昭身边凑，刚准备向她诉苦，便猝不及防被她拉到身前“挡枪”。
冰凉的雪团砸了个正中，脸上被糊了一层。
江澄瑾闭上眼睛，伸手把雪擦掉，看了一眼慕昭。
几个宫女都拘谨的站在原地，尤其是出手那位，脸上的惶恐都快化成实质了。
慕昭这个“罪魁祸首”反而笑嘻嘻的：“玩都玩了，让你多点参与感。”
说完，她站在原地，猝不及防被江澄瑾拍了一脸。
视线受阻，她只能听到江澄瑾略幸灾乐祸的声音：“姐姐，那我就不客气了。”
慕昭狠狠地擦掉脸上的痕迹，眯了眯眼，阴险一笑：“这小子倒是学坏了。”
江澄瑾成功打中慕昭后，又转身尝试击中几个宫女。
宫女们下意识一躲，没成想慕昭早就准备好了埋伏，将她们一网打尽。
慕昭和江澄瑾两人联手，几个宫女虽然人多势众，但也只能恰好和他们持平。
场上形成对峙之势。
就在江澄瑾彻底忘记刚才的“恩怨”，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慕昭之时，他突然被击中。
慕昭就是等这一刻，她嘿嘿一笑，面对江澄瑾难以置信的表情，只轻飘飘的移动加入宫女那边的队伍。
“三殿下，以后还是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哦～”
几个宫女纷纷被逗笑，宫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打完雪仗后，为防风寒，众人纷纷回去洗了个热水澡。
身体重新变得暖暖和和后，趁其他人都躺在榻上累得不想动弹时，慕昭披上斗篷出来散散步。
江澄瑾也出来吹了吹风，他见到慕昭，激动的跑上前。
“慢点，小心着凉。”
慕昭接住扑过来的江澄瑾，谨慎的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后才放心的后退一步。
她的视线扫过江澄瑾全身，又上手将他的围脖围得紧了些。
“你的贴身宫女…手艺好像有点粗糙。”
江澄瑾抿着唇，一言不发的低下头，耳尖慢慢红了。
他没想过穿衣服都要被姐姐吐槽。
慕昭品了品他的反应，才迟疑着问道：“不会吧…你自己穿的衣服？”
男孩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慕昭忍不住笑了一声，被他瞪了一眼，捂住嘴巴咳了咳，转移话题：“诶，那什么…要堆个雪人吗？”
有台阶，不下白不下。
前院的雪地基本因为打雪仗被踩脏了，只有后院的能用。
后院位置比较窄小，但是来这里的人很少，雪层很厚很干净。
江澄瑾滚了个小雪球做雪人的脑袋，慕昭滚了个大雪球做雪人的身体。
慕昭又去厨房拿了两颗红豆还有一根胡萝卜，做雪人的眼睛和鼻子。
做完，她摸着下巴打量着雪人，喃喃道：“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姐姐，我知道了，等我一下。”
江澄瑾飞快的跑回寝宫，又飞快的跑回来，手上还拿着一条围巾。
围巾是红色的，内务府补发的年货。
他围了围，满意的拍拍雪人的头：“这样…它就不会觉得冷了。”
慕昭想告诉他雪人是不怕冷的，但是又怕这样说会泯灭他的童心。
再者，谁说雪人不需要温暖？哪怕那会使它融化。
晚上的时候，慕昭在寝宫中，和她一间的宫女已经睡着，这时一根烟突然戳破窗户伸了进来。
黑暗中，她发眼睛明亮得出奇，像猫一样。
她知道，是皇后的人来了。
放的应该是迷烟，皇后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带走。
迷烟对身体有害，何必连累其他宫女。
慕昭掀开被子，推开门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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