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头发
太守眉毛微皱。
他还在与旁人说话，女儿此时怎的如此不讲礼数？
赵霜抬起头来，额角布满汗水，就连眼睛都有些肿，可见是相当痛苦了。
她又说了一句：“爹爹，我真的好痛”
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难受成这样，太守顿时心疼不已。
可他又顾虑着江澄瑾那边，于是为难的砖头看他，浑浊的眼睛中充满无奈，还有一点对江澄瑾“懂得看脸色，识趣的主动结束聊天”的期许。
江澄瑾抿了口茶，微笑说道：“既是令爱不舒服，太守大人还是尽早回府为好。”
“聊天叙旧日日皆可，但千金的身体不可耽搁，您说是吧？”
见他如此知趣通礼，言辞温雅，太守对这个“未来女婿”又多了几分满意。
他情不自禁的点点头，语气略微遗憾：“那今日便先聊到此处，改日本太守再亲自登门拜访。”
“随时恭候大驾。”
江澄瑾颔首。
太守很快带着赵霜离开，他们前脚刚踏出门，后脚，慕昭就走出来，眉眼带笑：“如何？他们这一回去，婚事肯定黄了。你看这方法，既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又能免了你日后与赵霜的逢场作戏。”
初四在旁边掩唇微笑：“不仅不会怀疑，这太守啊反而可能因为悔婚而对三殿下感到愧疚，从而更加信任您。”
江澄瑾略带敷衍地点点头，因为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慕昭身上。
准确的说，是转移到她湿着的头发上。
其实，在地牢之中离赵霜最近的那个女子就是慕昭。
她能吃准赵霜这种大家闺秀的心态，对江澄瑾一见钟情无非是因为他的外表以及谈吐气质，其实并不了解他这个人。
一旦她们发现江澄瑾完美外表下的瑕疵，尤其是这种略带血腥的癖好，就会想象破灭，此后唯恐避之不及。
赵霜逃跑后，慕昭再也忍受不了身上画的伤口妆，马不停蹄地随意冲了个澡。
她乐于来凑热闹，情急之下，便顾不上将头发擦干。
因此直至此时此刻，慕昭的头发仍在滴水，几缕湿头发贴在脸颊边，脸上不施粉黛，倒称得上“出水芙蓉”。
江澄瑾皱眉，埋怨慕昭：“姐姐，怎么头发不擦就跑出来了？”
“哦。”
慕昭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头发还没干，她伸手撩了撩，将粘在背后的头发分离开。
她看到江澄瑾一脸担心，就仿佛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般，又随性地挥了挥手：“不妨事，不妨事，一会儿再擦干就是了。”
江澄瑾不赞同地摇头：“现在都是深秋，即将进入冬季了，姐姐不将头发擦干若染了风寒该如何？”
“初四，快拿张毛巾来。”
慕昭无奈叹气：“他早溜走了。”
江澄瑾往身旁一看，才意识到在他满眼只有姐姐的时候，初四不知不觉地走了。
他顿时尴尬的只能站在原地。
初四没眼看两个人“打情骂俏”“隐藏式攻击单身人士”，早在他们开始这段对话时，就自动离开了。
“行了，我自己回去就擦，你就别操心了。”
慕昭说完，又嘀嘀咕咕道：“我都这么大了，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
江澄瑾将信将疑地盯着她，不放心地再三叮嘱：“那你一定要回去马上就擦。”
慕昭小鸡啄米般地疯狂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赵氏的马车上。
赵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哭了许久，一路都在支支吾吾地讲自己的所见所闻。
可她讲两个字就抽噎一下，每说到关键时刻就停住，眼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太守安慰了她一路，但还是没听懂自己女儿在慕公子的宅邸究竟看见了什么。
看她哭哭啼啼的半分闺秀模样都没有，他也逐渐失去耐心：“怎的如此胆小，你先平复情绪再与我细细说来。”
赵霜深呼吸两口气，从她父亲的怀里出来，拿丝帕擦了擦眼泪，强行镇定下来：“那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她回想着自己看到的一切，皱着眉说道:“慕公子的家中有个地牢，里面关押的全是被他凌虐过的女子！他就连他的妻子都不放过，我看慕夫人的手臂上有很多伤痕。”
“爹爹，他太恐怖了！他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我不要嫁给他。”
赵霜摇着头，眼中噙满了泪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对这桩婚事的抗拒。
太守疑惑地说道：“你说的这些可都当真”
想当初，便是因为女儿对这个慕商人心生爱慕，非他不嫁，他才逼着人家贬妻为妾，迎自己女儿进门。
若不是女儿的要求，慕商人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个青年才俊，顶多再将他拉进那桩生意中，哪里值得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他一个小小的商人？
可现在都快走纳采流程，女儿却又这么恰好的看到慕商人的阴暗面，不想嫁他了。
这都算什么事啊。
太守皱着眉毛想，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
他安抚了赵霜濒临崩溃的情绪，决定再让他安排在那个商人家中的眼线探查探查。
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他觉得慕商人有点癖好是对的。
可作为一个父亲，若此事属实，那他定不会再将女儿嫁给他。
太守掀开马车的车帘，遥遥望向江澄瑾宅邸的方向。
怕就怕是这个商人阴奉阳违，表面上乐意娶他女儿，实则只是碍于他太守的身份，其实心中挂念的仍是他那个出身低微的妻子，所以故意出这种把戏。
太守能想到的，江澄瑾自然也能想到。
既然他面上表现的是真心想迎娶，那今日赵霜发现那个地牢就该是一个意外。
都是因为太守突然拜访，他来不及消灭证据，才让赵霜发现了此事。
而一个急于求娶太守千金的卑微商人，在这种时候就该马上清除痕迹，以维护自己的形象。
等慕昭再三保证一定会擦头发后，江澄瑾当即下令让人将地牢里清扫干净，把里面的女子全部转移到别处。
除此之外，还得都用自己的人。
表面上避开太守送的人，背地里却又要露出蛛丝马迹给他们透露一个信息。
等其中某个人发现不对劲，去给太守通风报信后，江澄瑾就借机离开。
他怎么可能让姐姐自己擦头，而不去看看呢？
不看看，怎么知道她有没有乖乖的把头发擦干。
从前这些生活上的小事都是姐姐盯着他，教他做。
现在他成人了，理应回报给姐姐，不是吗？
江澄瑾光明正大从门口走进来时，慕昭还趴在床上看话本。
从他的角度看，她湿润的发尾以及被水浸湿后稍显透明的衣衫一览无余。
慕昭沉浸式看话本，根本没有注意到江澄瑾的到来。
直到某个“披着羊皮的狼”突然凑近她，双手撑在榻上，嘴唇凑近她的耳边：“姐姐…怎么没擦头发呢？”
仿若恶魔之音。
慕昭被他吓了一跳，像小孩子偷偷看小人书被家长抓住般，做贼心虚地把话本子收起来，塞进枕头底下。
她不禁在心中唾弃自己：慕昭啊慕昭，你来到这个世界怎么就懈怠了呢？
这么一大个人进房都没察觉到，若是江澄瑾也就罢了，来人若要刺杀你，躲都来不及躲!
慕昭闭上眼睛，反思了一会儿，逃避了一会儿，以为江澄瑾已经起身了，她便慢吞吞的转身。
谁知江澄瑾竟还撑在她的上方！
慕昭这一转身，便迅速拉近了他们二人的距离。
江澄瑾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慕昭的唇瓣轻抚过他的额头，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他是想过捉弄一下姐姐，却没有想到…这成了他和姐姐的初吻…
江澄瑾的脸颊顿时红透，甚至蔓延至耳根，整个人害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的愣在原地。
慕昭也花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整个人往后缩了缩。
她擦了两下自己的嘴唇，双手干脆的抵上江澄瑾的胸膛，发力将他往后一推。
江澄瑾毫无防备，一推便被推倒了。
他“轰”地躺到床上，整个人还是没反应。
慕昭很快就冷静下来，她从床上站起来，打量着江澄瑾。
他这莫不是被吓傻了吧！
她试图凑近，然后用手轻轻地戳了戳他：“喂？理智还在吗…”
江澄瑾眼睛眨了眨，红着脸坐起来，嗓音细若蚊喃：“姐姐…你刚刚是不是…亲到我了…”
慕昭被他一下子说出来，立马转过身躲开他的视线，双手抱臂：“只是肢体的接触，不过是位置不同罢了，不必如此介怀。”
“你若觉得你要为未来妻子守身如玉，这事也怪不了我…”
慕昭说着说着，越发觉得自己有理，她又转过身，盯着江澄瑾，语气略带埋怨：“谁让你一声不吭的进我房间，再一声不吭的趴到我上头，把我吓着了之后又不起身。”
江澄瑾难得看到慕昭这番小女儿性子发作的时候，他稀罕得不行，又怎会在这时与她对着干？
于是…他十分没骨气地点了点头：“是，都是我的错，姐姐是不小心的。”
听在慕昭耳朵里…这话明明是将罪过一把揽下没错，却平白生出几分阴阳怪气来。
可慕昭看着江澄瑾乖巧的模样，责备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不知道的是，江澄瑾表面乖巧，内心却在想：我的未来妻子就是姐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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