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鵸鵌背后
陶子施法的时间很短，短到白岸笙和耿衡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打开。打开的一瞬间，陶子身形有些不稳，一个身影冲上去及时托住了她。是李智朗。
陶子冲李智朗感激笑笑。
“贺琅没什么大问题，都是外伤，兽骨和兽灵都没大的损伤。关于鵸鵌，他想和你们说。”陶子一段话停顿多次才勉强说完。
“冯耀，你带陶子去休息一下。”说到这儿，耿衡停下来望了望在场的人，“关主，你和我们一起去看看贺琅吧。至于你的朋友们，和陶子一起去休息一下吧。”
这是在清场，贺琅提到了鵸鵌，这涉及北海关，耿衡能接受关主，或者是说，这并不取决于他接不接受。关主是命定的，不会因为人力而有所改变。他只能盼望，这位关主不要像之前不靠谱的关主那样，他希望周舟能够承担关主的责任，将北海关关门关闭，与人类世界再次彻底隔绝。
“我可能要回趟北海关，我的伤……”陶子咳了一声，她这次伤得比贺琅更重。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在人类世界养得不好落下病根还好，伤到她辨别异兽的能力，事儿就大了。
“那好，我让耿13送你们回北海关。”耿衡开口道。
“耿13？”陶子并不认识他。
“是耿衡驯服的异兽，甪端。他驯服的异兽都没取名，只用数字排序作为称呼。”白岸笙解释道。
“山海经里，那个日行万八千里的甪端？”李智朗问道。他记得自己看过的内容，“甪端，与麒麟相似，头上一角，日行一万八千里，通四方语言，专为英明帝王传书护驾。”
耿衡看了一眼李智朗，点了点头。自从知道北海关的存在后，李智朗逮着时间就恶补山海经的相关内容。北海关的隐秘没有记载，但和其息息相关的山海经总有蛛丝马迹可寻，关于山海经中记载的四百多只异兽，三百多条水道，五百五十座大山……李智朗都浏览过一遍，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冯耀，你带他们先去休息。陶子，晚点我让耿13来接你。”耿衡说完径直向贺琅屋内走，白岸笙和周舟也跟上。
一道门阻开两队人。
贺琅听到声音，抬头瞧见了进来的三人。
“那个时候，那只鵸鵌以为我将要死在他手下，他向我提到了些内容。”贺琅开口，回忆起那日的情形。
狌狌重速，鵸鵌重力。那时候，鵸鵌伤了他两腿，他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只能躺在地上。而这，让他接触到了这只鵸鵌所看到的世界。
这只鵸鵌不是北海关的异兽，他的父母逃亡到人类世界后生下的他，所以他自幼混迹在人类中。他兽力比不上真正的，在北海关内长大的鵸鵌，他对贺琅造成的伤更多还是外伤，看着吓人，其实对兽骨并没有太大的损伤。不过，他的背后一定有人教导过他使用兽力，所以对付贺琅时，他完全抓得住命门。知道贺琅靠什么取胜，哪些地方薄弱。
贺琅和他在交谈中发现这只鵸鵌没有对他立即下杀手的原因——好奇。它从小就听说北海关，但他从未踏入过北海关，所以他问了贺琅很多北海关内的事情，贺琅捡不要紧的回答了他。也在这时，他问了贺琅一个致命的问题。
“你是被真正地驯服了？还是你只是在替北海关办事？”
在这时候，贺琅知道，这两者的本质区别能够决定他今晚是否活下来。
因为异兽一旦被驯服，只能受命于天师。异兽的命在被驯服的那一瞬间，就被迫握在了天师的手中。无法更改。
而他如果只是在替北海关办事，那，这只鵸鵌很可能想要将他在某种意义上，真正地带出北海关。贺琅知道，但他没有办法对着鵸鵌撒谎。鵸鵌只要验一下它的兽灵就能知道。
被驯服的异兽，起不了异心。沉默决定了贺琅的命运，他在鵸鵌眼里看到了杀意。
“好好的异兽不当，给人当走狗。总有一日，北海关会重新属于我们，不包括你，你们，是我们，真正的异兽。我还想着把你带回去给孙姨重新教教，被驯服了，就没有必要了。”
“孙姨是谁？”贺琅听到了这个名字，他不聪明，但从鵸鵌的语气中也能听出，这个孙姨，应该地位不低，起码很得这只鵸鵌的尊重。
“被驯服的异兽已经没资格再见到她了。”鵸鵌的爪子已经举起，朝着贺琅的头。
“你已经露身，又伤了我，阴阳家的天师会锁定你，你将永远活在被追捕的生涯。你——”贺琅挣扎着。
“你想劝降我？你想让我像你一样，被天师驱使，去残害自己的同类？呵呵——”鵸鵌冷笑两声。
他望向贺琅的神色冷到让人发颤：“追捕？我知道道法和墨法在这里的驻地，你以为被迫出逃北海的异兽们，上百年的时间，都在乖乖等着被你们找到吗？我们的筹谋不比你们少，在人类世界的驻地，不是只有你们有。”
这些就是贺琅问出的所有线索，他一字不落地全都告诉了白岸笙和耿衡。墨法和道法长久不和，但面对异兽，他们始终是一头的。而这只鵸鵌透露出的消息，在东南地区，有一个异兽团体在暗自活动，而这，北海关毫不知情。
“看来，有伥鬼在里面了。”白岸笙说道。伥鬼，在北海关的翻译里，也就是帮异兽隐藏身份的人类。人类世界，终究还是人类行事方便。北海关和人类中的部分人达成同盟，共同对抗异兽和厉鬼。
而在人类世界中，也有那么一部分人，和异兽、厉鬼达成同盟。更或者说，操纵与被操纵。被异兽操纵的人类，操纵异兽的人类。只有天师能够驯服异兽，而天师，只能在北海关内才能诞生。所以，人类中，也有从北海关逃出来的天师。他们分割不开。
白岸笙很清楚，这次他们来了大活儿。这只鵸鵌了解得还不够清楚啊，那个孙姨，背后很可能藏着天师。
“贺琅，你先好好休息。”白岸笙朝贺琅说道，“你说的这些线索，我们会传给耿爷，也会传回道法。”
“嗯，西南这片几十年来传回的讯息都是安宁，要么有伥鬼，要么异兽攀附上的人势力庞杂。无论是哪个，北海关这次都得要好好清理一遍了。”耿衡皱了皱眉，他和白岸笙不同贺琅客套，交代清楚后就退出了房间。周舟插不上话，他安静立在一边，一字不漏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从里面尽量得到更多北海关的秘密，他相信，这些总有一日能用上。
“陶子伤得不轻，我们得从北海关再调一个阴阳家的来。”耿衡说道。
“嗯，医家的也得备着。”白岸笙补充着，已经出现了两只鵸鵌，还有逃走的攫如，她相信这背后绝不止这三只封兽榜上的异兽。
“耿小爷！”突然传来冯耀的惊呼声，把周舟吓了一跳。
“出啥事了？”周舟下意识开口。
“那个，攫如，额，就是关主的朋友，温家人，他身上的蛊咒变成了……变成了死蛊。”
“死蛊？”周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瞧见听见的耿衡和白岸笙变化的表情，周舟觉得，这玩意儿八成不是好东西。
“死蛊，就是下蛊的异兽死了，这蛊咒……无解了。”白岸笙解释。
“无解？你们之前不是说，下蛊的异兽死了，可以找北海关内被驯服的异兽重新下蛊吗？”周舟不解。
白岸笙看向周舟的目光，这次不是往常那样，看白痴的眼神，她叹了口气：“那你还记得我这句话后面还有半句话。”
周舟看不懂白岸笙望他的神色，而白岸笙很快收回来目光，和耿衡眼神示意，他们朝外走去。周舟一边回忆一边拔腿跟上。
后半句话……
“活法一般比较惨……”
周舟随白岸笙他们赶到温老师他们休息的空房间时，温老师已经躺在了沙发上。闭着眼睛，看不出生死。周舟有些慌张，他上前把手放在温老师的鼻间探了探，有气息。
“温老师只是晕过去了，陶子说这是蛊咒反噬。”李智朗给周舟解释道。
周舟放下悬着的心，望向坐在一旁的陶子。或者说，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陶子的身上。
“是冯耀先发现温老师身上的蛊咒有变化。”说到这儿，陶子望向周舟企图解释。
白岸笙抢过话头，让陶子休息：“异兽能看到人类身上其它异兽下了蛊咒的标记。通过异兽的眼睛来说就是，身上有颜色。异兽通过眼睛辨认能够大致判断出是哪类异兽下的蛊咒，一般的蛊咒随着不同类别异兽下的蛊咒，会有不同颜色。而当蛊咒变成死蛊，也就是下蛊咒的异兽死了，颜色就会变成纯黑色。阴阳师也可以判断人类有没有被下蛊咒，但和异兽辨别的方法不同，阴阳师是通过嗅觉，根据人类身上留了异兽痕迹辨认出来的。”
白岸笙说完，陶子点头：“所以，阴阳师一般只能判断这个人有没有被下蛊咒，至于蛊咒是不是死蛊，是没办法立即判断出来的，得通过法术来识别。”
周舟点头：“嗯，懂了。所以，现在的意思就是，许老头死了。”
耿衡纠正周舟的话：“不，应该说，是给温家下蛊咒的那只攫如死了。”
“那只鵸鵌冒险来救他，怎么会才救走没多久，他就死了，这太诡异了。”白岸笙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情况。
“也许是他们知道顺着温家人，我们能够追踪到攫如，所以，他们不得不杀了他保全。”耿衡猜想道。
“可如果是这样，他们又何必昨晚来救他呢？”白岸笙觉得这说不通。
“不对……不对……”陶子摇着头喃喃道。
“你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耿衡问道，阴阳家的人，擅长找兽，也擅长纠错。
“冯耀发现温老师身上的蛊咒颜色变了，蛊咒成了死咒。可我刚刚使用鬼野寻踪符箓，我察觉到了，下蛊咒的那只攫如，他的兽灵，还在范围内。”
“蛊咒成了死咒，但兽灵还在？”周舟第一次见到耿衡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就算是他，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这句话成真了。
“事实就是这样。”陶子皱着眉。
“你们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周舟不知道兽灵具体是什么，这一番话听下来云里雾里。
“这样的情况，我在北海关长大，这几十年也从来没听说过。”白岸笙说到后面越发凝重。
北海关外的异兽，似乎越来越超出北海关的想象了。究竟是他们“闭关锁息”太久，还是在人类世界的异兽掌握了不被揭露的秘史？
她没有想到过，这一次出关，除了消失百年的关主重现，还接连牵扯出那么多的秘密，他们暗影重重，环环相扣。而北海关百年虚伪的平静，终于要被打破了。
“也许是失去了攫如之前的有意隐蔽，现在，玃如的兽灵感应很明显。我想我能准确定位他现在的位置。”陶子说道。
陶子的话无疑是一个惊雷，瞬间炸开，能找到这只玃如，很可能就找到了隐藏在它身后的天师、异兽和人类。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也是一个深渊，一个危险的，随时可能会将他们吞没的深渊。
陶子强忍住反噬，催动符箓，玃如的位置在变化，她这张符箓的生效时间维持不了太长，而且，一旦玃如离开符箓能搜寻的范围，或者像之前那样，有意隐藏，她就没办法了。
“玃如的位置在变化，得加紧找到它。”陶子提醒道。
耿衡和白岸笙清楚陶子的顾虑，这也是他们的。玃如如果再次隐藏起来，他们就失去了这个机会，他们可以像之前谋划的那样找，但他们在明，异兽在暗。更何况如果真有内鬼，异兽一旦隐藏，它们有上百年的时光在人群中谨慎地生活，而他们又有多少时间呢……虎口拔牙，危险但能获得的回报更大。
“冯耀，将附近能调动的所有异兽和天师集合起来。”耿衡做出了选择。
白岸笙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阻止，因为如果是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等到消息传回北海关，北海关道法和墨法再沟通整合，派出天师和异兽来，变数太大了。
“耿衡，我们先去玃如的位置。冯耀你集中人后，定位我们的位置，让能调动的人和异兽速来。”耿衡再次补充道，说完他看向白岸笙，示意她走。随即，他望向陶子。
“陶子，你还能撑住吗？驻地阴阳家的天师，现在只有你，我们要去找玃如，你得跟我们跑一趟。”
陶子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呼出一口气，估量自己的身体状况。只要不打架，还行。再说了，现在这情况，撑不住也得撑住啊。她抿唇，冲耿衡和白岸笙点点头。
李智朗瞧了瞧她的模样，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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