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57次壁外调查
人头攒动的街区两旁伫立着不少平民，宽阔的主街道被一长串的调查兵填的满满当当，晨露滑过浓郁色彩的绿叶润泽人们脚下的土地，天空中飞翔而过的大雁振动着丰满的翅膀。
艾伦牵着马匹小步的挪动着，想到马上就要开启人生中的第一次远征，一时不免有些紧张，宽大的披风下攥着缰绳的手有些发抖。忽然，从一旁的窗边传来了谈话声，面对住宅里幼童的向往目光流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此次利威尔班被安排的位置在奥罗拉分队的马车班后方，处于整个阵型的最中央。
为了安全起见，艾尔文分配奥罗拉分队的所有人里里外外将利威尔班包围起来，只待进入巨木森林后作战班会自动加入保护艾伦的行动。
奥罗拉从一早便陷入了冗长的沉默，利威尔不着痕迹的拦下了一向热情的韩吉，不知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而后韩吉看向奥罗拉的眼神带着几分愁思。
马蹄摩擦硬石的声响络绎不绝，随着艾尔文的一声令下，两百多名调查兵开始了57次壁外调查。
在援护班的帮助下穿过了旧市区，行进到一望无际的平原时阵型便逐渐分散开来。
长距离索敌阵型展开后没一会儿，艾伦察觉到奥罗拉的情绪愈发不对劲，她望向右翼的方向欲言又止，表情逐渐变得诡异扭曲，嘴角上扬出一个哭笑难辨的弧度，最后沉默的低下了头。
利威尔看了一眼就已了然于心，他明白右翼出事了。
今天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会牺牲比以往加倍的人数。
这是他们制定计划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的。
艾尔文已经在新兵招募会上放出了诱饵，加之艾伦这块巨大的蛋糕，敌人无论是新兵老兵，必定会在此次壁外调查中采取行动。
而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将敌人一网打尽。
来的会是哪只巨人呢，是铠之巨人还是超大型巨人？
奥罗拉压抑心中的怒火，暖阳倾洒在身上也无济于事，从心底泛起的悲凉使得她的身体略微抖了抖。在场的人中只有利威尔明白，这对于能感应到生命体征的奥罗拉来说等同于一场残忍又缓慢的极刑。
她能感觉到右翼的分队是如何一点点被打破，被屠杀，同那些士兵一齐被碾碎的，还有她的心。
行进了不到一小时，阵型已经被全部打乱。艾伦抬手发射了一枚黑色信号弹，佩特拉出发向其他分列传送消息。奥罗拉终究还是在听到右翼分队遭遇毁灭性袭击时咬碎了一口银牙。
艾伦忐忑的跟着队伍前行着，他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到底要去往何方，没一会儿就看到前面不远处那片辽阔的巨木森林。
最后只有艾尔文三人与露娜带领的马车班以及最后到达的两个作战班进入了深不见底的森林中。
科尔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参天树木，紧张的望了望后方，“右翼的家伙要来了吧？”
话音刚落，队伍后方就出现了黑色信号弹。
奥罗拉斜眼瞄了一下，对一旁的利威尔微微颔首。
利威尔沉声道：“把刀□□，如果那家伙会现身，只会在一瞬间。”
艾伦颤抖着拔出双刀，不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紧张到差点忘记了呼吸。
静谧的森林中没有一丝声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就在下一刻，一名金发的女巨人从侧路极速冲了出来。
“跑起来！！”
前来阻挡的士兵全是奥罗拉分队的人，往日在战场上无畏拼搏的身影都一个接一个的陨落在这片森林中。
或被抓住铁索往地上摔到血肉模糊，或被一掌拍死在树干上留下一片殷红。
女巨人宛如一台完美的猎杀机器重复着惨无人道的屠戮行为。
夏洛特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的队友一个个死去，眼泪早已夺眶而出，对着领头的奥罗拉哭喊道：“分队长！！！下令吧！！”
科尔捏紧刀柄的手指咔咔作响，“再不动手他们都会死的！”
奥罗拉在一声声的哭喊中坚定的不曾回头看过一眼，她知道，如果她回头了，这个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这些人的牺牲将毫无意义。
她敛了敛悲伤的情绪，冷声道：“继续前进。”
在一发音弹之后，众人焦躁不安的情绪缓和了下来。
女巨人的蓝色眼眸如同极北之地的万年冰川，冷到彻骨没有一丝暖意，尽是对生命的淡漠与不屑。
随着冲刺的步伐愈发加快，艾伦犹豫着伸出手放到了嘴边，却被佩特拉大声喝止：“艾伦你在干什么？”
艾伦不明白，为什么十几名调查兵团顶尖的单兵不能放手一搏解救前来增援的人？那些鲜活的生命明明还能继续绽放的。
利威尔清楚艾伦纠结于何处，出声安慰道：“我不明白，一直都是如此。是相信自己的力量，还是相信同伴。结果谁都无法预料。”
奥罗拉开口道：“想做就做吧。”
最后，艾伦还是放下了那只手，他回忆起了之前和大家相处的点点滴滴，权衡再三后选择相信同伴、相信兵长和分队长的判断。
利威尔班前辈们的虎口处还有那圈深深的牙印呢。
终于，当众人跨过那条边界线时，早已埋伏好的炮火轰向了猎物，女巨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先护住后颈，想要移动却被上千根绳索钉的寸步难行。
巨大的响声传遍了整片森林，奥罗拉一个闪身停在了女巨人的头顶，周身肃杀的气息不言而喻，可她脸上却带着一副诡异的笑容。
“刚才你杀我的部下时，似乎很痛快。”
长刀整齐没入女巨人的眼睛，鲜红的血液飙在奥罗拉的披风上，她踩在女巨人的鼻梁上，紧紧拽着她的头发几乎与她贴在一起。
“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的，期待一会儿和你本人见面。”
艾尔文站在树上将一切尽收眼底，利威尔心疼的胸口有些发胀，向艾尔文解释道：“没有她分队那些士兵的拼死相护，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辛苦你们了。”
咔哒——
米可和利威尔尝试着砍下后颈，都被女巨人手上那坚硬的盔甲震断了刀刃。
奥罗拉神色麻木的卸掉断裂的刀片，落在了艾尔文身旁。
“我去用念力把她脖子上的结晶砍掉。”
艾尔文面对奥罗拉这个提议没有犹豫，果断拒绝道：“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们没能想到，准备炸药的间隙，女巨人会突然发出那般绝望的嘶吼声。
奥罗拉曾听过这种声音，那是在森林中魔兽被猎人工会逼入绝境时以生命为战的悲鸣。
“艾尔文！巨人来了！”
朦胧的烟雾在空中缭绕，带着硝烟弥漫的味道，女巨人被涌来的巨人群啃食殆尽了。艾尔文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命令，却突然拦住了利威尔和奥罗拉。
“你们去补充一下瓦斯和刀刃。”
利威尔蹙了蹙眉，答道：“时间不够了，我认为还够用。”
“这是命令。”
奥罗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拉住利威尔的披风说道：“两个人都不在如果出事了不好处理，你先去补给，我等你。”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眼，奔赴不同的方向。
奥罗拉飞速穿梭在树林中寻找艾伦等人的身影，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科尔那颗金色的脑袋。
她刚要出声，谁知，在这时出了变故，一名披着自由之翼的士兵举刀攻向了毫无防备的君达。
没人看清奥罗拉是如何出现在君达身前的，她用力将君达往下一踩，回身的同时挥刀拦住来人的攻击。刀身摩擦出的火花迸发在空中，奥罗拉还未看清斗篷下那人的样貌，唇角先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初次见面，女巨人。”
那人回旋起隐入树林，只见一道金色的闪电伴随着地鸣声，女巨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惊的张大了嘴巴，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停止了思考。女巨人似是铁了心要先消灭掉作战班的人，埃尔德想去拉起受伤的君达，女巨人见状抬脚就要踩下去，奥罗拉的腰间飞射出立体机动直直扎入一颗巨木的树根，滑动着挡在了二人身前。
只听一声类似炮弹的巨响，女巨人踏过的地方掀起了一片土雾。
“分队长！！”
艾伦想要上前帮忙，还没出手就被科尔揪住领子扔给了奥路欧。
“全速前进！！”
艾伦在奥路欧腋下挣扎着喊道“可是分队长他们！！”
夏洛特颤颤巍巍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的脸上早已泪痕斑斑，可她不能凭借感情用事。“艾伦，你要做的就是继续前进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艾伦！相信我们！”
“艾伦，你是在怀疑我们的技术吗？”
艾伦抬到一半的手僵持在空中，面对前辈们的眼神和疑问，他的脑中闪过了无数个想法，最后停在了大家其乐融融吃晚餐的画面。
“祝各位旗开得胜！”说完，他咬着牙加快了移动的步伐。
科尔这会儿已经无暇去想奥罗拉是否存活的问题了，他必须去执行奥罗拉叮嘱过无数次的，属于他们的第一任务，那就是保护艾伦。
科尔忍住从肺腑蔓延出的苦痛，冷静的向前方下达了临时作战方案，“夏洛特，你带着戈登他们继续保护艾伦，我留下配合佩特拉他们拖住女巨人。”
“是！”
佩特拉见艾伦的身影越来越远欣慰的笑了笑，气愤的转回身朝女巨人的方向怒吼：“放马过来吧！这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先由科尔上前充当诱饵分散注意力，接着再是奥路欧和佩特拉夺去了女巨人的视力。
即使失去了埃尔德和君达，三人的契合度依旧高的不可思议，女巨人的手臂正在一点点被斩下，最后软啪啪的搭在身侧。
正当科尔飞身上前的那一瞬间，女巨人突然睁开其中一只眼睛，张嘴袭向科尔。
仿佛世界都被慢放了，科尔正一步步预见到自我死亡的过程，眼中最后停留的是女巨人鲜红的嘴唇和死寂的眼神。
终于，自己还是迎来了这一刻吗？
对不起，没能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
到此为止了。
他闭上了眼睛。
最后传入耳中的，是佩特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科尔！！！”
一阵凌厉的风擦过，女巨人的视力再度被剥夺，连带着整个下巴都被卸下。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他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奥罗拉的背影。
奥罗拉麻利的换掉手中的钝刀，拔出崭新的刀刃安上，如同天降战神般神色淡然的吊在女巨人眼前。
“都退下，去前方待命，等我信号再过来。”见所有人都撤退了，奥罗拉侧身将瓦斯喷射而出，刀刃裹着念力袭向女巨人。
方才坚若磐石的硬质化被念力斩了个四分五裂，处于暴怒状态的奥罗拉连带着女巨人倚着的巨木都砍成了碎块。
阿尼头一次品尝到了束手无策的滋味，她甚至都来不及将自己硬质化包裹起来就被奥罗拉粗暴的从后颈里拽了出来，如同砍瓜切菜般直接断了她的双腿双臂。
这分明是非人的力量，她一个人无法应对这样强大的对手。
这个娇小的女人竟让她产生出了强烈的畏惧感。
待利威尔和艾尔文等人赶到，女巨人的持有者已经瘫坐在大树旁如同一只被猎鹰看中的兔子，再无半分逃走的可能。
她身前站着的，是浑身是血的奥罗拉。利威尔鲜少见到她如此杀气腾腾的模样，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眼神空洞的可怕，直到他上前轻轻抱住奥罗拉才稍微回过神来一点。
阿尼血淋淋的坐在地上，伤口的切面还冒着隐隐的蒸汽。奥罗拉用白布将她缠了个严实，一点相貌都没露出来，只留了个嘴巴个鼻子供她呼吸。
那日的景象即使过了很久也让艾伦记忆犹新，他无法向三笠和阿尔敏描述出那种亲眼所见的震撼感。
他们收到信号回去时，浓烈的鲜血与蒸汽交织在一起散布在森林中，构成了一副触目惊心的惊悚画面。
佩特拉的下巴微微抖动，快速的眨眨眼想确认眼前一切并非幻象，“这是分队长一个人做的吗吗？”
夏洛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捂着嘴痛哭流涕，一回想刚才千钧一发的险境十分后怕。
奥路欧将昏过去的埃尔德和君达搬到一旁，确认了尚有呼吸后放心了不少。
利威尔脱掉了奥罗拉身上的浸满血的披风，冷眼看着地上的人，“就是这个家伙吗？手脚都被砍断了真是恶心呢，不过最后还是会像蜥蜴一样长出来吧。”
艾尔文上前拍了拍奥罗拉的肩，道：“辛苦了。”
奥罗拉收起刀片，擦了擦脸上斑驳的血迹，“她能这么明确的知道艾伦所在的位置，想必同伙一定就在兵团里。”
艾尔文向在场的所有人下达了封口指令，暂时压下他们已成功捕获女巨人的消息，等回到墙内调查清楚后再实施抓捕行动。
回程的伤员马车上，埃尔德和君达还处于昏睡状态中，君达的腿骨折了，埃尔德的腰腹裂了大片伤口，但所幸她用护盾及时拦住了大部分攻击，这才使二人幸免于难。
奥罗拉手上捧着一堆沾血的臂章，这是露娜收集起来交给她的。分队这次折损了一大半的队员，除了马车补给班和作战班，几乎无人生还。
奥罗拉的双眼通红，看起来有些骇人，在马车行驶的咯吱咯吱声中，哑着嗓子朝对面的人开了口。
“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想必你们在做这些事时就已经做好觉悟了吧。”
“没关系，很快我就会送你的同伴们来见你了。”
“你们做好了为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赎罪的准备了吗？”
冷静寡言的少女突然抽泣了一声，奥罗拉望去，缠绕的绷带从眼睛处湿漉漉了一片。
“父…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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