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2002年/6月3日/下午5时
宫城县乌野町3丁目20番3号,由燃气泄露引发爆炸。
死者2人,为一男一女,为夫妻关系。
生还者1人,已送往医院抢救。
…………
后续:生还者重伤不治【划去】抢救及时,现于■■■医院。
后续:生还者下落不明。
……
2002年/6月8日/下午2时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高大的…黑影,杀掉了爸爸和妈妈…”
“然后呢?你还记得什么?隐瞒毫无意义。”
“够了!这孩子刚失去他的父母,刚死里逃生,还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夜蛾正道!你这是在妨碍我们调查!难道你不知道天逆鉾失窃的重要性吗?!”
……
“没事了,小目。之后的事我会帮你处理……还有什么问题吗?”
“…爸爸妈妈…叫什么…。”
……
这是,有理可据的第一次死亡。
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早已有迹可循。
……
‘…你的母亲,不会希望你走上这条道路的。’
夜蛾正道这么说:‘见子希望你能当个普通人,幸福地活着。而被仇恨支配,只会让你做出将来会后悔的选择。’
‘我不会后悔。’当时,他这么回答,‘看见过的人,没办法再装作视而不见…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再让同样的事再一次发生。’
战斗是必要的、受伤也是必要的…他自以为比谁都做好付出一切的准备。但…敌人是有形的恶,并不会因为纯粹的意志而消失。
仇恨也好,信念也好,再怎么机敏强悍的躯体,身为‘普通人’的极限,无法让他弥补天与的‘无能为力’。
‘勉强「看见」的咒力,仅仅会使用咒具,却没有像样的咒术,像你这样的杂鱼,是没有资格成为咒术师的。’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这么说:‘就算勉强成为咒术师,也只是送死,没有意义。’
然而,什么又是有意义的,不会让人后悔的选择?
是视而不见的安然一生,回到谎言中生活,还是…
……
“横鸟前辈身上的咒力,好奇怪。比起源于自身的咒力,更像是某种…”六眼的持有者左看右看,像是在端详着奇怪的物种。“源于亲缘的…‘爱’的诅咒喔——”
……
2006年/■月■日/■■时
■■■事件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我知道你,术士杀手,伏黑甚尔…再向前一步、”
“…原来是那时候的小孩啊,明明杀掉了…居然活下来了,真是不可思议…啧,什么啊…一副完全不记得我的样子。”
“?!”
“欸——居然、真的,忘记我了啊…看到这把咒具,都还没想起来吗?”
…
“原来如此,是‘活下去’的诅咒啊…有趣,就试试杀几次,才能彻底死亡吧。”
……
在第一次记忆出现空白时,就隐隐有所察觉。
虽然不知道常人失忆时的感觉,但也潜意识地知道这和颅脑损伤或外部刺激等原因,造成的失忆不同。
就像翻找火焰的灰烬,回望记忆空白时,卡顿的知觉恍惚得连‘自我’都仿佛会消失不见…是危险、而不允许被触碰的空白。
直到一次一次地被杀死,却依然顽强地活着,在感受到记忆被无法抗拒地侵蚀、燃烧,化作缝补生命之线的咒力时…
他从高空看到了自己。
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会坚持到什么时候?强烈、致命、充满恶意的扭曲求知欲,充斥在杀人者与被杀者的心中。
不论是头也好、身体也好…本该招致死亡的致命伤被诅咒扭曲,就连事实本身都在规避着他的死亡。
无法被彻底‘斩断’的血肉,依然顽强地保护着残存的□□不被彻底肢解,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活性,像是无法死去的蠕虫缓慢地自我重组。
它们孜孜不倦地燃烧着的记忆,像是不息的火苗,源于已逝之人以生命为代价的,爱与爱的「诅咒」。
「像普通人,幸福地活着。」
「看着美好的世界活着。」
这是横鸟永远无法抹消的最后「1hp」。
硝子看到他缓慢恢复的‘尸体’时,吐得很惨…然而,在反转术式的救治下,他依然‘活了’过来。
尽管记忆出现了大片空白,甚至出现自我感消失,连‘我’的概念都摇摇欲坠。但在这之后,横鸟突然明白了他应该做出的选择。
就算无法使用咒术击杀咒灵…但是,如果不会轻易死去,是否就能凭借咒具,从为他人拖延更多时间、提供更多一击必杀的机会?
死亡就像起伏的潮水,推动着…推动着。凭借这样无法彻底死去的躯体,是否就能让更多人得以渡过死之彼岸,然后代替他…幸福地活着?
随着天与暴君的伏诛,当年与天逆鉾失窃有关的线索再一次浮上水面。
一直以来,正是未曾遗忘旧友的死亡,夜蛾正道才得以在几年后再度串联出的真相。
伏黑甚尔使用的、足以破开无下限的武器,将他直指当年致使横鸟家灭门惨案的真凶。
然而,姗姗来迟的带血真相,在早已忘记一切的横鸟看来,却也不过是与自身相关的几份资料而已。
死去的父母也好,虐杀数次的仇人也好,也不过是沉入水中的落叶,再无波澜。
无处可去、无路可退,就算没有什么再值得守护的东西,但他已经有属于自己的理由…继续向前。
……
2006年/■月■日/■■时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你们是…?”
“…我们是来道谢的,横鸟前辈。”
“谢谢你救了我们。”
“硝子跟我说的…原来就是你们。七海和灰原…对吧?”
“是的…谢谢你,前辈。”
“yahoo~!横鸟前辈终于醒啦。”
“悟,不要插嘴打扰前辈休息。”
“诶——横鸟前辈现在意识恢复得越来越慢了啊。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烧成空壳吧?”
……
“…夏油君,是你啊。”
“真的值得吗,横鸟前辈?”
“什么?”
“那些…咒灵什么的,前辈只是辅助监督吧。”
“…就算你问我…现在的我也不知道啊…”
“……”
“只会使用咒具,没办法成为咒术师…但如果没有抱着消灭咒灵的觉悟,我也不会留在这里。”
“已经不单单是觉悟问题了,横鸟前辈。”
“如果不做些什么,只能看着后辈冒着危险竭尽全力,受伤,甚至死亡。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只是看着。”
“每一次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完全是乱来了。”
“毕竟我早就做出了选择…不是吗?既然不会真的死亡,那就以此去阻止更多的死亡…这不就是我唯一能利用的工具吗。”
“…如果能够彻底结束这样无意义的死亡就好了…”
“…”
“横鸟前辈不这么想吗?”
“过量的爱恨,无法释怀的贪念…仔细想想就会明白,所有的咒灵,不都是源于人的恶性吗,夏油君?身为人类的咒术师,又何谈‘击败’人类,彻底地终结这一切呢?”
“…”
“但是…”
“但是?”
“我的「死亡」…可不是没有意义的啊,夏油君。”
……
“在想什么,阿横?”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些以前的事。”
“原来如此。”
乌养拿着两听冰啤酒,几块冰镇西瓜,在横鸟面前坐下。
在乌野一行人从东京回校时,猫又教练将两本包好的书册递给了横鸟。
‘你的父亲,曾经是音驹的学生。’笑眯眯的老教练说,‘虽说只是为了取材,才加入排球部…但也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有趣学生。’
说着,这位半百的老人又忍不住露出感怀的微笑:‘这两本书,是当年你父亲寄给我的。我想,再送还给他的儿子,也是个不错的礼物。’
而现在,他看着横鸟盯着这两本书册已有十几分钟,姿势与他下楼前依然一模一样…走神严重。
乌养在内心嘀嘀咕咕,对此已习以为常。
横鸟依然有很多难以说出口的秘密。但同样,他不再遮掩沉思时分神的神态,也向乌养坦诚了部分隐晦暗藏的郁结——譬如有关破碎的记忆。
这解释了很多秘密,但同样也带着一串又一串、更多的秘密浮上水面。
但是,知晓秘密,并非乌养的目的:他不在乎横鸟的隐瞒,难以诉诸的郁结,或所有不能理解的本愿或奇诡的真相,他也不愿意刨根问底。
这并非是冷淡而漠然的毫不关心。
正如横鸟始终在审视打量着‘人类’的另一面,充满警惕的试探一样。乌养对这样的横鸟,满怀耐性与宽容的等待。
——正如过去,正如此刻。
这是乌养铺满真挚与宽解的坦诚,就像一直张开臂膀、等待回拥的怀抱一般。
即便等待的最后是一无所有…但此刻,即便是片刻的,来自横鸟的‘坦诚’和‘接纳’,都让他无比满足。
“所以,你还是不打算翻开看看?”
乌养咀嚼着西瓜,伸手想去翻翻横鸟面前的书册,然后被嫌弃地拍开手。
“只是在想,”横鸟的手指抚了抚书脊,“…我有关父母的记忆,都是来自于别人。譬如你,譬如猫又教练,又来自我的…嗯…养父。”
“养父…你是说那个资助你到东京上学的男人?”
“算是吧。”横鸟尽量让语气柔和一些,“他说是我母亲的朋友,不过…”
“他曾告诉我,母亲只想让我当个普通人幸福地活着,也曾告诫我不要走得太远,不要草率地做出将来会后悔的选择。”横鸟叹息着说,“他或许预料到了我会面对的事,但没有阻止我。”
“那么你后悔了吗?”乌养问。
横鸟的视线落到两本保存完好的旧书上,他的手指抚摸着书脊,就像抚摸某些曾唾手可得之物。
对夜蛾正道而言,横鸟见子是与他私交颇好的辅助监督,这份私情足以支撑他从高层的压力中保下横鸟,并坚持找出昔日真相。
对猫又育史而言,横鸟塚之郎亦是他关系密切的学生,诸多情谊,在来往书信通话中,更是超越了排球所局限的联系。
这些不曾被他们忘却的记忆,在今日重新落回横鸟的回忆中。
它们曾是他们的一部分,情感、回忆、记忆,是能从上一代传承到下一代的联系,足以越过无数日夜。
记忆,正是人类定义自身的网格,是人们穿越时间的混乱时,用以引路的线索。
人们凭借记忆将时间连贯,抵达储存自我的源头,用仿若蛛丝般脆弱的记忆,去抵挡遗忘与时间的侵蚀,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而记忆,是横鸟所支付的代价。
它们只是第三者告知的资料,是他人复述的话语,是名为《横鸟目失去之物》的高损电影。
所有缠绵不休的恨,爱,愧疚与信任,抑或是恍惚记忆中怅然若失的片刻回味,如此种种,也不过是火焰熄灭后的尚且残存的余烬。
横鸟,正是由这样残存的灰烬组成。
对横鸟而言…对他而言…
“我从不后悔。”他缓缓说道,“我只遗憾…未曾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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