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孤独的行者,无畏的勇士,当你发现身处幻梦,一切皆为虚妄,你是否还会前行?
你见过本原世界吗?
你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军方的阴谋?
相柳昨日的问题重新浮现,这个声音却还不肯停止。
紊乱区强悍狰狞的怪物,安全区彻夜不灭的灯光,不夜城的纸醉金迷,你得到的财富足矣支撑挥霍一生,你何苦还要在恢复时空的道路上奔波?
有意义吗?
放弃吧,留在这里,只要你轻轻调转车头,踏上回程的路,一切都会结束。
停在第二个红绿灯前,红灯刺目,巨大的货车呼啸而过。
艾维斯面色发白,不断吞咽着口水,
“老大,这次跟昨天不一样,我听到它的声音了。”
绿灯随即亮起,他右脚松开刹车,车身动摇,前轮碾上停止线,沈星一拼命拉起手刹,
“你疯了,还是红灯!”
又一辆凭空出现的货车蹭上车头,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生生刮掉了车前保险杠!
艾维斯仓皇抬头,头顶刺目的红光仿佛在嘲笑他的做的无用功,耳边回响起那个轻柔声音的询问,
有意义吗?
它循循善诱,
冲过红灯吧,让一切都结束。
至此,艾维斯的心理防线终于宣告崩溃,他的脚已经踏在了油门上,如果不是沈星一及时发觉,恐怕他们一车人都会葬送在货车的车轮下。
他一言不发的调转车头,回程路上没有再说一个字。
方才休息好后的轻松气氛一扫而空,王超战战兢兢的发动汽车。
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什么,不过片刻,王超甚至停在两个红绿灯的中间不肯前行,他眼睛通红,
“老大,我看见孙哥了。”
他口中的孙哥名叫孙瑞凡,十年前为了保护王超牺牲在一个古老世界,跟随玛雅文明的石头人沉入地底,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汽车停在道路正中永远是危险的,就比如红灯亮起后从横向车道呼啸而过的货车,或许现在他们身后就有一辆货车刹车不及,即将追尾相撞。
红灯停止,绿灯前行,最左侧的交通车道上不许急停。
不管怎么说,遵守交通规则总是正确的。
队长扳过王超的肩,
“你先冷静下来,踩着最低限速开,到前面的红绿灯就掉头。”
他们再次回到原点,接连两个人都听到、看到了和昨天不一样的东西,队长拉开驾驶位的车门示意王超出来。
他没说话,只是安慰的拍了拍王超的肩膀,王超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就抹着眼泪,浑浑噩噩的坐到后排和艾维斯挤在一起了。
眼看自己的顺序被跳过了,姜媛不同意,她向来不服输,昨天被空白笼罩的虚空她一定要打破,
“老大,我可以的,我没有害怕的东西,也没有人可以动摇我的心志。”
“你父母”,男人成功用三个字让姜媛哑了火。
姜媛的父母也是守护者,在一次执行任务时意外丧生,姜氏姐妹继承父母的遗志,先后加入守护者队伍,如果看见父母,姜媛可能没办法保持冷静。
队长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沉声道,
“它会利用我们的心理,只有有弱点就会被无限放大,从现在起,每个人都要分清现实和虚幻,人死不能复生,安全的回到十方城才是我们唯一的归宿,它描绘的一切都是幻觉,不要放任自己沉沦。”
沈星一已经连着坐了两回副驾,需要时刻关注驾驶者的状况,现在已经十分紧张,精神紧绷,显然不适合再继续。
男人将目光定在相柳身上,
“你坐副驾,”
“安全带,系好。”
他一脚轰下油门,尾气喷出,将一切懦弱与侥幸甩在身后,汽车划过一道漂亮的圆弧拐上直行道。
循环,再次开启。
·
红绿灯交错的幻觉,没有终点的前路,和头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遮挡的天空。
一生中所有的遗憾和失去在脑海中走马灯般变换,无数张熟悉的容颜闪回,曾经并肩的战友,亲密的同窗,擦肩而过印象深刻的陌生人……
音容笑貌如在眼前,他们的面貌却最终停留在了扭曲痛苦的死亡时刻,圆睁双眼,死不瞑目。
一个声音在耳边叹息,
你甘心吗?
他们有人因你而死,有人以命换命,救你于危困,你午夜梦回再见到他们,是感激还是愧疚?
你是一个人,不是军方的机器,重担不该由你一个人担负,
你累吗?
你失望吗?
你不想要休息吗?
来吧,闯过这个红灯,你将永远安息。
车轮摩擦过柏油路面留下长长的黑色痕迹,猛踩刹车的胶皮气味弥漫在车内的狭窄空间。
货车呼啸,相柳第一次这么近的面对死亡的压迫,他闭上了眼睛。
艾维斯在这片凝滞的沉默中开口,
“老大你说,我们做这些……到底有没有意义?”
男人头也不回的放下手刹,汽车如箭一般窜过第二个红灯,
“有,我将毕生为了恢复本原世界而战,这是我的使命。”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人类的家园是广袤无垠的蓝星,不是钢铁架筑的十方城,更不是支离破碎的安全区。”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坚信它的存在。”
这是他第三次到达最后一段红灯前的路程,
第一次尝试,这条路没有尽头,他被迫踏上归途,
第二次尝试,他在一片天旋地转中被拉回原点,
第三次,他仍旧义无反顾的踏上征程。
相柳望着他的侧脸,仿佛透过他看见远古救世的神明。
沈星一左边是艾维斯,右边是王超,他一手搂一个,两人丧得如出一辙,他愁得眼镜度数都要加深一百度。
这个团队中最年轻的少年,好像在时空缝隙里已经体会过世间一切绝望,他正在用坚强,给队友穿上盔甲。
姐妹花双手交握,天真纯澈的目光与历尽沧桑后仍然充满希望的目光交错,像每个在这条路上前赴后继的继承者一样,将希望与勇气薪火相传。
永远不会结束的红灯,你将在绿灯亮起时回到原点。
亲爱的朋友,这样你还要坚持下去吗?
男人用坚持给了它答案。
发动机轮转的轰鸣冲击着鼓膜,相柳闭目良久,将手指向昏黑的天幕,
“你们找的,是它吗?”
头顶的黑暗并非没有尽头,目力所极之处透出一线天光。
顺着相柳的手指描摹的方向,节肢动物模糊的轮廓显现,
他们头顶的黑色天空,不是罩顶的乌云,也不是精妙的高科技产物,而是一只巨型蜘蛛。
它的身躯庞大,将这座城市整个笼罩。
王超仰着头喃喃,
“我的天,这是什么东西……”
车停在应急车道,队长依照着一本交通规则手册,将停车需要注意的一切准备齐全,危险警示灯和双闪齐齐亮起,他一步跨出车门。
这么大的变异怪物,北区王牌队伍“朔月”也前所未见,队长从背包中拿出夜视单筒望远镜,目光巡视过整片天幕,最终停在东南方向。
一线天光中,巨物的八只单眼缓缓移动,和他对上视线。
说实话,这只蜘蛛长得非常难看,八只单眼在头顶围成圈状,尖刺围绕着沉黑色的眼睛生长,螯牙呲出,通体附着灰褐色的绒毛,附肢末端是尖利的爪。
他们产生的幻觉就是这只蜘蛛编造的,相柳轻声提醒,
“不要看它的眼睛。”
男人举着望远镜没有擅动,
“它发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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