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8 左右为难
朱祁锐听罢,不由得大吃一惊。
天子朱祁钰明明已经透露出不想讲和之心,大同总兵郭登却是还要把人送去京师。
这边阿刺知院的使臣完者脱欢尚未打发走,那边也先又急不可耐的再次派人前来。
这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事关重大,杨信不敢做主,所以他问起了朱祁锐。
“殿下,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置为好?”
朱祁锐沉吟片刻,便转头问那李福全问到。
“你在瓦刺军营之中,可曾见过什么,又或者听到过什么吗?”
朱祁锐的这个问题,大同总兵郭登那里自然是早已经问过的了。
只听见李福全熟练的回答。
“小人听太上皇身边的哈铭校尉说,太师也先这次真心讲和,并非是为了金银财宝。”
“太上皇也是一心向着故国,他心中只是挂念着两宫得以平安。”
“自从今年二月喜宁被诛杀之后,太上皇就是十分欢喜。”
“他还说往日在两国之间挑拨的,就是喜宁这个小人。如今既然已经除去了他,则回国便更是有望了。”
李福全这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自然是不好说的。
而且显然他说的这些话,都是有人给他专门指点过的。
只是事情涉及太上皇,自然是要用词得当的,朱祁锐也是不好责怪李福全什么。
朱祁锐又转头问向一旁的张权。
“郭总兵那里,你可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张权弯腰拱手。
“我家郭总兵常年驻守在边疆之地,他自然是力主抵抗瓦剌的。”
“只是近来边境各地战乱频发,百姓大多民不聊生,总兵大人他在心中也是颇为内疚。”
“他虽是军人,可是也希望能够少打仗,好让百姓不再受到战火的荼毒。”
张权这话虽然说得含蓄,可是在场之人无不明白,郭登这是希望议和能成。
否则,郭登他又何必千里迢迢,让张权带着李福全前去京师?
只是郭登的做法,显然和朱祁钰的圣意不合,因此众人都是沉默不语。
张权只是一个下层军官,对于朝中大局走向,其实并不太知情。
他见诸将表情古怪,于是又说了起来。
“郭总兵在见了哈铭过后,令小人送他出城,并授意让他诈骗也先入城。”
“小人见了也先,便说没有见到太上皇本人,郭总兵不敢擅自向京中传话。”
“也先因此中计,就派他弟弟伯颜帖木儿,于第二日上带着太上皇的銮驾,到了大同城下。”
“郭总兵在城门内设下御台,请太上皇下马入座,希望可以救回太上皇。”
“只是我们正要放下城门闸板,将瓦刺军马隔在外头的时候,不幸被伯颜帖木儿所识破。”
“伯颜帖木儿这才抢了太上皇回去,一行人又重新退回去了塞北大漠。”
“郭总兵知道已然无法救回太上皇,所以才命小人带着李福全和书信,上京交由天子圣裁。”
张权说了这么多,朱祁锐却是不予置评。
朱祁锐只是回身对着杨信说到。
“杨将军,这是郭总兵派来的人,我们不好处置,还是马上安排人手,天亮就送他们入京吧。”
杨信虽然心中忐忑,却也是知道仅凭自己自然无能为力。
待到安顿了张权和李福全二人,杨信又才私下找到了朱祁锐。
“殿下,今上对你宠信有加,这是国人皆知的事情。”
“您就给末将说上一说,这同瓦剌议和一事,到底是成还是不成?”
朱祁锐嘴角苦涩。
“无论成,或者不成,这些事情总归都不是你、我所能定夺的。”
杨信知道朱祁锐是为了避嫌,他连忙解释起来。
“末将有句话,本来是不应该这般轻易说出来的。”
“末将管控的这怀来城,就处在瓦刺使臣入京的必经之路上。”
“若是瓦剌一心求和,只怕今日有完者脱欢,明日也说不得还有其他瓦剌人前来。”
“说句大不敬之言,末将必须认清情势不可。”
“无论是违逆了今上心意,还是得罪了瓦刺,末将可都是吃罪不起!”
朱祁锐心知,杨信不过是为求自保。
可有些话,杨信却不该在一个外人跟前说起。
朱祁锐只能好言劝慰了杨信几句,同时告诫他小心祸从口出。
……
事情到了这里,朱祁锐其实也是左右为难。
北地边境战事不停,百姓自然不得安宁。
在见识过北地残破之后,朱祁锐更加知道和平的来之不易,也更明白“兴亡皆是百姓苦”这句话。
对于朱祁镇,朱祁锐其实也是想着他回来的。
毕竟堂堂天朝上国的皇帝要是客死他乡,那也是华夏历史上的耻辱。
朱祁锐觉得朱祁镇该死,但是不能死在瓦剌,他应该是在被接回再死去。
而且朱祁锐也明白,主战终究只是一时之计,议和才是两方最终必然要走上的道路。
瓦剌和鞑靼,终究也是华夏一员。
朱祁锐对于蒙古的憎恨,远不及通古斯那群野蛮人。
蒙古虽然灭亡过南宋,可是他们的统治也是依靠了北方汉人,他们没有全部灭亡华夏衣冠。
而且明朝建立后,几次北伐也是杀伤不少蒙古人,算得上是报仇雪恨了。
至于通古斯的那群野蛮人,他们不但要求剃发易服,更是只把汉人当奴才。
固步自封、夜郎自大,让科学文化全面倒退,满清可是误我华夏三百年。
而且后来满清亡国时,是和平放权的,那些满人没有为祖上的罪恶而赎罪。
一些不知道感恩的满人,后来更是上蹿下跳,所以才有了各种美化满清的辫子戏充斥着屏幕。
不少满人更是占领了文化界,强行用清宫剧来给全体国民喂屎。
如今瓦刺已然主动求和,同时也是大大的示弱后退。
朱祁锐认为,朝廷此刻应该见好就收。
非是朱祁锐消极怠战,只是他知道如今大明也是无力举大军北伐。
大明新君初立,权力大多掌握在一众前朝老臣手中,正是新旧交替、人心未稳的时候。
经过土木堡一战,京师三大营主力为之一空,沙场老将也大多身死殉国。
而连续的天灾人祸,也是搞得天下疲惫,百姓已经苦不堪言。
朱祁锐不太赞同汉武帝那样,来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更希望是初唐那样,在内部富裕的情况下,一路碾压过去。
因为国强和民富需要同时并举,不然一个国家再强大,又和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这就如同秦始皇一样,虽然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可是秦人并没有从中获益,反而是出人又出力。
君不见,山东六国复辟,可有老秦人出来大喊复国?
汉高祖刘邦一个“约法三章”,就收拢了关中人心,引为己用。
这就是秦人苦秦的表现。
而且朱祁锐还觉得,如今的大明和瓦剌,就像是两头受伤的饿狼。
都是需要在舔舐伤口,等到伤口恢复后再一决高下。
今日议和,其实就是为了他日再战!
这些日子以来,朱祁锐每日都有留心于朝中动向。
每日在邸报送到后,朱祁锐都是拿来反复翻看。
自从瓦剌派出使者前来的消息传回京师以后,上谏议和的臣子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没有参与其中的,不过只有于谦、陈循等少数几人而已。
当然,朱祁锐也是不好上书请和。
他只怕自己贸然在信中劝说,会被他皇兄朱祁钰视为背叛行为。
可是朱祁锐在翻来覆去之中,又着实觉得此时议和,才能满足大明利益最大化。
苦气良久,朱祁锐最终还是提笔。
“瓦剌使者频传言和之意,或许不足为信。”
“然而也先受挫于大同城下,恐其兴兵以报复。请戒以大同、宣府各边官军,严加提备、勿堕奸计。”
朱祁锐这样的话,不痛不痒。
就算是给王直、陈懋这些主和派老臣看了,也不会引起异议。
“靖康一战,宋人以钦、徽二宗北狩为耻。君王在北,涉及在南,此为千古痛骂。”
“皇兄登基万民所望,若能不显北宋之灾,则天下人心尽附。”
“如此,天位名正言顺。”
“太上皇一如唐玄宗,虽归长安,然则人心不再。颐养天年,可全皇家亲情。”
灯火之下,朱祁锐书写完毕。
搁笔沉吟,他才越发觉时间不过一年,自己身上的锐气已然磨光不少。
之前还鄙视王直等老臣迂腐,当真在陷入了朝政泥潭中,才知道哪里有那么容易清白自持的?
“殿下,你可要想好了!”
“要是你这一份奏章呈上,只怕今上那里必定不悦。说不得原本的圣眷正浓,就会烟消云散!”
何安居大急,连忙出言相劝。
“打?拿什么打?”
“如今满朝文武都是请求迎回太上皇圣驾,就算皇兄再怎么坚持,终究是不能和人心相抗衡。”
“这才半年时间,就凭着那些新入伍的兵丁,只怕是弓都拉不开!”
朱祁锐知道,现在京营整训还没有结束,京军战力也还是不足。
他可是没有自大到,就靠着宣府、大同的边军,就可以犁庭扫穴。
“殿下,何必急于表态?”
“我们只要看着陛下和群臣置气就可以了,又何必牵扯进去?”
何安居再劝。
朱祁锐刚才只是钻了牛角尖,经过何安居的劝说,他总算是惊醒了过来。
“如此,孤不上书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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