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得了薛景的回答,江姜似是也不在乎他答了什么,“好,那你将它们都熄了吧。”
薛景脚步动了动,全熄了?
江姜又道,“再将我抱到我屋子去。”说完她像是小声嘀咕,可声音却一字不落地全传到了薛景耳中。
她说自己的床榻又冷又硬,没她的舒服。
薛景垂下眸子没有立即动作。
他先前也没与江姜相处过,只除了最开始的一面之缘,后来入了江府第一日便被这大小姐狠狠打了板子,之后又听府上下人背后对她的议论。
蛮横无理,刁钻任性,娇生惯养。
没有一个好词来评价她的。
薛景也觉得如此。
她的身子不好,府上常年住着个府医便是为了她而请过来的,与她的性子不同,她长得是那种柔软可亲,见了便会激起保护欲的模样。
但这些在薛景眼中看来,不过就是罩了层良善外皮的恶鬼,这种人只会更可怖。
他对江姜的要求不置可否,上前了几步走到榻前,“奴便这样抱小姐去吧。”
说完他便将裹着被子的江姜打横抱起,力道没一丝收敛,有一刹那江姜几乎以为薛景是妄想将她这个主子直接抛起再狠狠地摔下去摔死她。
隔了一层棉被,薛景掌心的力道仍旧传到江姜的腰上,她脸颊处微微红了些不甚明显。
薛景目不斜视,又弯腰拾起刚刚躺在地上的鹤裘,一瞬间两人的呼吸相缠又迅速分开。
鹤裘罩在了江姜的身上。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刚刚接触到外面冷空气的一瞬,江姜身子抖了下,虽然动作很小却还是被薛景感知到了。
不知是不是故意,江姜觉得他抱着自己的力道弱了几许,本就松垮的被子和衣襟领口更松垮了些,密密的寒气钻进来,与温暖柔白的皮肤乍一接触便起了些鸡皮疙瘩。
江姜面无表情,他是故意的吧?他一定是故意的。
院内只留了个洒扫的小丫鬟,听到那边门开阖的声音立即抬眼望去。
恰巧见到江姜伸出了两只胳膊,她里面穿的轻薄,随着这一动作,琥珀黄的衣袖窜上去,露出两条又白又细的长臂。
这一眼配着薛景的屋子,小姐身上裹的被子,小丫鬟只觉得自己窥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动作极快地压下了头,声音极轻地扫着地上的雪,生怕被那边听到动静注意到自己。
但她低头的动作太快正巧没看到江姜下面在作甚,她狠狠地瞪了眼薛景,将那被子往上提了提,鹤裘直接盖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嘶,真的好冷。
薛景目光从那小丫鬟身上移到怀中的少女头顶,没再说话,只两道剑眉微微拧起加快了步伐。
她的脚也往里缩了些,薛景怕摔到她,手臂加了些气力。
“小姐莫动了。”
他说。
尽管江姜生的瘦弱可薛景这几日受尽苛待气血不足,及至江姜闺房前,他的额角已经生了些汗。
江姜屋子离他的隔了好几屋,长廊走了大半圈才到。
他用掌心推开门,瞬间屋内一股热气迎面扑来,乍一与这寒天的冷气相缠,薛景都觉得自己面前都有了些雾气。
江姜的闺房只比他的更热,他都无法想象为什么有人寒冬的屋子能堪比炎夏的。
薛景望向床榻那边,昨日他进来弄湿的一块地毯已经换了新的,他低头问江姜:“小姐,您能自己进去吗?”
江姜:“?”
顺着薛景的目光看去,江姜立即明白了他的犹豫。
“感觉不太行。”她没穿鞋。
薛景显然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小声问道:“小姐的鞋去哪儿了?”
“当然是在你房里了。”
江姜眨眼,原主与她不爱穿鞋这个习惯一样,不管夏天冬天她都爱赤脚,她还喜欢在冬天的空调间里穿短袖,原主也同样如此,喜欢在生了炭火的屋中穿漂亮的夏裙。
她回答地毫不犹豫,薛景觉得自己就像是问了一个无用又愚蠢的问题,他抿唇下一瞬便毫不犹豫地踏进屋内,踩在那毛绒绒的地毯上。
仍旧是一个轱辘,江姜躺在了她又大又软的榻上,换了自己的被襟,带着花香的软软的被子,琥珀黄的衣角在薛景眼前晃了下便像只猫似的钻进了被中。
她大手一挥像是下了赦令,“好了,你走吧。”
薛景闻言没有任何留恋转身离开,屋外屋内两种温度,他深吸了一口冷气,似乎连着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前日自己被她罚跪,昨夜她又来看自己为他请府医,她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薛景搞不明白,也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利用之处。
院中树上来了两只鸟,啁啾鸟鸣清脆,不远处夏枝带着府医也来了。
薛景刚迈腿想走,忽然屋中又传来江姜的叫声,她在叫自己。
脚步顿了两息,薛景仿若认命般地再次推开屋门。
“小姐。”
江姜就知道薛景还没走,瞧见他进来唇角泛起笑容:“你在这等等府医,昨夜你烧起的猛,还没开药呢。”
本就是一副白兔模样,这次说出的话意外符合白兔的样子,薛景愣了片刻。
不过半息,薛景的唇瓣刚刚碰上,榻上少女的声音又传下来,“不许拒绝,你要听小姐的话。”
“……是。”
薛景身上没那么烫了,可就在江姜这满屋暖香里好像又开始发烫,从眼尾开始慢慢晕上红色,呼吸也灼热起来。
待府医进来时瞧见的便是一脸轻松的江姜和满面潮红的薛景,他回头问夏枝。
“你刚刚是让我来瞧哪个来着?”
夏枝:“……小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姜此刻也注意到了薛景的模样,她摆摆手道:“没那么疼了,去看看他吧。”
话说自己笔下的反派颜值是真的高,也不知主角的颜值是怎样的,江姜望着薛景的脸发呆。
他乌黑的睫毛垂下,显得毫无攻击力和孱弱,只脖上青筋出卖了他,青色的筋络隐隐鼓起,下颚线条凌厉。
唔,像一只偷偷埋伏的大白虎。
府医让薛景坐下为他把脉,他为江姜看病多年对她的性子也算是有了解,可昨日是她头一次对一个奴如此看重。
昨夜着急没有细看他的长相,今日见面他也不得不承认江姜的眼光的确是不错的。
也难怪府上会有那样的传言,府医侧头看看床榻上的少女再望望身前的这个卑微的奴仆。
但他们着实是没有可能的。
“你高烧已退,但身上余热未散,加上先前的冻伤和其他外伤……需要多修养。”他说的委婉,但也暗暗心惊,这个奴身上竟有这么多伤。
薛景收回手腕,不小心撩起的一截小臂上有几道红痕,他声音有些低,“谢谢府医。”
江姜见到了那些伤,暗暗吞咽了几下喉咙,“那你再为他开些药吧。”她开口。
“好。”
府医没有写药方只叮嘱薛景记得去他那处拿药,他的病看完了接下来就连轮到江姜了。
江姜望了眼薛景,此时他已经恢复神情了,又是一副卑恭的模样。
“你先回去吧,”江姜说道,“还有你屋里的那些就自己留着吧。”
薛景躬身告退。
还不待他离开屋子就听到府医苦口婆心的话,“小姐您一定要保重身子……”
他抬腿离开,走过屋子,里面的话声越来越低,最后他听到江姜带着笑的声音,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我知道啊,再这样下去我就活不久了嘛。”
原来她没多少时日了啊,薛景翘起唇角,眸中却无多少笑意。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屋里还是之前他们离开时的模样,薛景长舒了一口气将屋里的两扇窗子都给打开,几盆炭火也都熄了。
地毯都被重新卷起立在屋角,冷空气一点点驱散了屋内的热气和暖香,连着刚刚怀中都那抹少女香也慢慢散去,恍若从未存在过。
突然薛景定睛到床脚,那双绯红色的海棠绣花鞋正歪倒在那里,小小巧巧。
一片孤寂的屋中突然多了这抹亮色,薛景凝视了半晌,他无法忽视,深吸了口气将它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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