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残卷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洁白的柳絮随着月光落下，给永安城披上一层银霜，分不清哪是雪哪是月光。
苏云推开窗户，望见的只是一片雪白。梁郡倒是见过雪，但往往还没落下就融化了。
凉风袭来，残留的醉意烟消云散。
叫醒了还在熟睡的两人，苏云想出去看看。
薛浩泽兴致勃勃，脸都不洗就准备出客栈。刘子炘摇头不去，说什么看腻了。
走在尺余厚的雪地上，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苏云感到神怿气愉。
抓了一把雪，看着慢慢化成水，苏云感受到了世间的奇妙。
越是了解的多越是对整个世界充满向往。
街道上有不少人在玩着雪，苏云也有些跃跃欲试。一颗雪团飞了过来正好砸在苏云身上，苏云捏起一团雪就扔了回去。被打的孩子立马叫着身边的伙伴回击，苏云两人不甘示弱。可惜架不住人多，片刻间两人身上满是雪渣。
举手示意投降，一群孩子瘪瘪嘴各自玩着。
抖掉身上的学渣，两人来到府南河。河面结了厚厚的冰，不少人在上面嬉戏，甚至还有武者活动拳脚。
薛浩泽想下去试试，却被苏云拦住了。身上的棉衣被浸湿，阵阵凉意冻的苏云直颤抖。
两人回到客栈，刘子炘哈哈大笑一声，“两位师弟连群稚童都不能摆平，实在让我大开眼界。”
苏云没有回话，赶紧回房换了衣服。
坐在火炉旁，苏云才感到了温暖。看着一脸笑意的刘子炘，苏云并不服气。
“这永安城的雪会下到来年仲春，你迟早也会看腻。”
刘子炘递过酒壶，薛浩泽接过喝了一口，呼出一口酒气。
客栈伙计都回家去了，凡事都刘子炘亲力亲为。看起来一身邋遢，手艺相当不俗。
薛浩泽只有五天假期，永安城的雪一直没有停下，门都没怎么出过就回了太武学宫。
万寿塔没有关闭，但塔上游人寥寥无几。苏云打算登上塔去看看，结果走到一半就无奈退回。寒风刺骨尤胜塔下。
刘子炘也是爱书之人，酒不离身书也如此。平常在自己房中一边品读一边独酌。学宫的《浩然正气》心法配合百圣经典相得益彰，十几年来早已养成习惯。
苏云还没找到气感，每日除了静心打坐，先贤文章也没少读，但总感觉差点一步。
刘子炘劝道“修炼之事不能操之过急，顺其自然方能水到渠成。正常人入门都得一年半载，苏师弟要沉着稳重。”
道理苏云明白，可偏偏差这临门一脚实在折磨人。得知薛浩然已经入门，苏云更是有些急迫。
书中记载天赋极佳者月余即可入门，苏云也明白自己天赋不高，但将近半年没有找到气感，还是很有挫败感。
刘子炘不再多说，只有苏云自己领会这一步或许就跨进去了。
假期未结束，苏云就回了学宫。好几天没去藏书楼，心里反而不踏实。
看门的老爷子依旧坐在椅子上看书，苏云走上前去叩首施礼，口上说着：“祝齐先生新年如意，身体万康。”
老爷子抬头看了一眼，放下书挥手示意苏云过去，走到近前，老爷子拿出一个红色小信封放到苏云手上，上面写着压岁钱。苏云再次叩首，老爷子摆摆手“你是今年第一个给老头子拜年的，这个压岁钱就给你了。希望你能黎明即起，孜孜为善。”
苏云收下压岁钱，再次施礼感谢。走到一层继续看起书来。
永安城的雪停下来了，天也放晴。苏云如同往常一样到凌烟湖打坐，火红的旭日穿过天边的云彩，顺着东方慢慢升起。
吸进一口元气，肚脐处有一团暖洋洋的感觉，苏云知道自己找到气感了。
书中记载气感乃是修行的入门，借助气感才能运用元气打通经脉，跨入开源。
开源境就是开脉，需要打通身上奇经八脉。
跨入开源境要打通冲脉，冲脉起于胞宫，下出于会阴，并在此分为二支，上行支与下行支。冲脉上至于头，下至于足，贯串全身，为总领诸经气血的要冲。这也是大多数人难以跨入的原因，年龄越长者气血不足更难打通。
气感既然找到，苏云还是决定先打通上行支。从胞宫往上直达百会，不仅能温养气血，更能提神醒脑，有助修炼。
气沉丹田，尝试引动气感向丹田靠近。诸般尝试，气感还是停在原处，明明离丹田就差一步却如同天崭。
再次屏气尝试，丹田处微微发痛，有股肿胀之感，连气感都有溃散迹象。知道自己过于心急，苏云立马停下。呼出一口浊气，结束了打坐。
学宫还有三天才开学，苏云舍馆的五人还没见踪影。假期没课，苏云待在藏书楼的时间更长。
一楼的杂书超出了苏云想象，半年的时间过去，还是在那一角未曾移步。随手翻了几下书架，意外瞧见了一本没有封皮的书。
拿出来一看，书后还粘着另外一本，书的名字都完全模糊，两本书合在了一起。
书中写道：“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风疟，此平人脉法也。
故曰：阴中有阴，阳中有阳。……”
读了几句，苏云心神大震，立即明白这是一部修炼心法，和《浩然正气》全然不同的心法。看了一眼藏书楼，整个一楼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守的齐先生也瞧不见此处。
苏云仔细看了一下书册，被人撕掉了前半本，只留下了后面的心法内容。连名字和心法总介都没有。
从撕掉的痕迹看至少过去了十几年，后面的封皮都和另外一本书粘连在了一起。
这本残卷用的是牛皮纸，这种纸乃是五十年前宫廷御匠发明，推广到整个陈国也不超过三十年。
后面粘连的书也没有奇特之处，仅仅只是一本乾武元年的手札，记录了乾武元年永安城的各种事迹和著书人的评价。作者乃是一位名叫杜远桥的人，生平也没记载。
仔细读完心法，苏云心中狂喜，这部心法并没有因为残卷缺失，反而异常完整，开源境之后的境界都包含在内。
思忖良久，苏云决定把心法记下来，即便自己现在不修炼。
这种意外收获本就是运气使然，没有名字，来历也清楚，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整装花了一个多时辰，整部心法被完全记录了下来。
装着如无其事，苏云看起了后面的手札。
“顺康二十二年，太宗驾崩，五子禹铭继位，改年号乾武……
评：太宗九子，以五子最为蛮横霸道，这新皇上位，不知道陈国今后如何。”
“乾武元年，新皇登基，天下大赦。原梁国韩国旧裔被赦免，逐出陈国，永不入境……
评：不知是放虎归山还是另有所图。”
“乾武元年，原左丞相楼仲达辞官，有人推举林丹青，被新皇以资历尚浅为由所拒……
评：唱的一出好戏，年过半百的楼丞相为何突然辞官？林丹青乃新皇心腹，丞相之位非他莫属。”
……
这手札名为《乾武元年纪》，记录的倒也清楚，只是这点评有些大不道，所幸没人翻过，不然早就被收缴销毁。
这杜远桥的言辞犀利，书中多处直指天子，并且有暗示皇朝将崩之意，和半年前万寿塔上遇到的中年男子有些相似。
合上手札，苏云也没继续翻读。陈国自新皇上位以来，肃清反逆，维稳边界，整个国内可以说是海晏河清。对于所谓的日陵月替，苏云倒觉得言过其实。
把两本书放回原处，离开了藏书楼。
临走时齐先生告知苏云，学宫元宵有诗会，有当朝的大文豪参加，值得去看看。
苏云点头致谢，转身回了舍馆。
舍馆无人，难得清静。坐在床下参悟起神秘心法。
“脉有阴阳，知阳者知阴，知阴者知阳。所谓阴者，真脏也。见则为败，败必死也。所谓阳者，胃脘之阳也。别于阳者，知病处也，别于阴者，知生死之期。三阳在头，三阴在手，所谓一也。……”
心法晦涩难懂，但越是琢磨越能感受这心法之精妙。
《浩然正气歌》据说乃是儒圣所留，主要给学子修身养性，修炼者能平心静气，神怿醒脑，有益攻读先贤经典。开源境之后会生成一股正大刚直的气势，面对为非作歹之人常常会使其心胆欲裂不敢反抗。
这神秘心法却全然不同，阴阳调和牵动全身经脉，归为太极。阴阳之气，运行不息，递相传注于全身，气运于里，形立于表，最终达到阴阳离合、表里相成。
仅仅参悟一点，苏云就觉得受益匪浅，对自己的浩然正气竟然也有所增益。
可惜参悟不透，也不知其来源，不敢着手修炼。况且浩然正气才刚刚入门，胡乱修炼反而有性命之忧。
修炼心法有属性之分，和自身属性不合，修炼进度缓慢不说，严重者经脉也会受损。《浩然正气》乃是圣人所创，属性温和，不分男女皆可修炼。
只是如今武学末世，心法传承不全，再加上各家敝扫自珍，使得武修数量变少境界也普遍不高。
陈国自圣上到百姓推崇文治，认为以文治国胜过以武治国。因而整个陈国的学宫也大多重文轻武。
侠以武犯禁，陈国境内的武修大都有功名在身，江湖义士异常少见。虽然从小就听过不少侠客传闻，但真正了解后才知道所谓侠客在陈国并不存在，朝廷也有专门的法律管控武修。
苏云明白武修艰难，但沈文心当年的一剑封喉至今难忘，对于修炼也从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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