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31—32
31
“你好夜歌。”
能在宴会上看到你，真的很开心。
虽然你总被他们围在中心，总是笑得金光灿烂，却仍是孤高不群，郁郁寡欢。
你是明珠，本就不该与尘埃为伍，他们只会掩盖你的璀璨光华，只想用庸俗把你淹没，用权柄的威严让你窒息。
你并不想和他们谈天说地，对吧。
我懂得，我都懂得。
虽然我们在平民眼里都是神使，但我们的品阶天差地别。
可我们的灵魂是相通的。
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像从这片死寂的，令人作呕的地方逃离。
我们自小被教导要掌控平民的欲望，从而榨取他们的价值。
可这是多无聊的事。
生命的光辉，本该像光穿过钻石折射七彩的光，可现下所有人都只追求金色。
还没下地狱，灵魂就已摆上天平称取值几个钱的重量。
你不该生活在这片墓地，我要带你墓地。”
“夜歌，我的夜歌，你睡着时我吻了你。你尝到我的味道了吗？你睡着了，肯定记不得了。但我尝到你的味道。那是生命之泉的味道，我从没尝到活物味道，感谢你让我品尝。”
“夜歌，我们能得到自由，一定能得到。届时我们扭曲的灵魂就变回美丽的样子。那时我要为你画一幅画。那必然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肖像画，神彩如春，活力似夏，丰盈如秋，凛冽似冬。你是我的一年四季，是我的春华秋实，夏炽冬雪。”
“夜歌，我可能回不来了，不过我会永远陪着你，我会解放你，也解放他们。那些可怜的神使从小就是金钱仆从，却以为是其仆从，真是可笑又可怜。这些可怜鬼出现在你周围只会损害你的心情，让金钱这一步剥夺你的自由。”
“夜哥，我和大家是一样，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也许会忘你了，但我的心永远属于你，永远为你创作，你是我的自由。”
我记得那时收到了好多封查不到来历的匿名来信。
我动用大量财力仍找不到这个变态，只查到他用通感仪吻过我，抚摸过我。
越是找不到，我越是钦佩他，可他始终没来找我，没能给我死水一样毫无波澜的内心注入活力。
可现在他就站在我面前，创作着一个巨大特殊的建筑。
告诉npc们无求既自由，塔象征着拘禁，可人这一生注定要逃避自由，把自己钉在一个存在的意义上，不断缩减其它可能性，集中力量去完成一个模糊的目标。
可人生要是不挑不捡，随遇而安，像额前页切除一样无欲无求，未免太无趣了吧。
哎，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这家伙困住我了。我可以强行退出游戏，可那样我会丧失数据，再也找不到他。
对于npc的攻略也会因此中断。
可要是不出去的话，就要一直一直看他们盖塔，被集体无意催眠。
我知道阳烈肯会冲进来救我的，可我不想天天扮演被拯救者。
要怎么逃呢？
转来转去，我找到个缝隙，钻入塔的内部。
那是个黄橙色纱曼飘扬，花香怡人的世界，我听到银铃般的笑声。
循着而去，我看到一个少年在纱曼中奔跑，并冲我笑道：“来抓我啊。”
原来是跑跑抓，我玩兴大起，追上前去。
纱曼飞起，如同层层麦浪，我冲到少年身后，用力一抱，他却凭空消失，出现在左边纱曼丛中，冲我喊，“来抓我啊。”
我知道自己永远抓不到他，如同庄周抓不到梦中的蝴蝶。
可我不介意成为蝴蝶的梦境，既然决定要玩了，就要贯彻到底。
我跑啊跑，追啊追好不快活。
我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虽甘之如饴，却也开动脑筋。我对少年说，“既然玩了，就不能总是我抓你，你也要来抓我。”说着像无头苍蝇一样瞎跑。
很快一双手从背后搂住我的腰，周围的纱曼发出水气沸腾的声音，瞬间液体化，一下子把我淹没。
虽在水中，却没有窒息感，反而记起了小时候被推入海里训练。
我要学会在憋气才能生存下来，不合格的残次品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
我活下来了，兄弟姐妹却死了一大半。
爸爸一点也不怜惜，反正我们是人造子宫里成批制造出来的消耗品，是他一发上万万精子中最健壮的那个。
我们不是平民家那种精耕细作却精贵无用的产物。
神使制造业是最讲究效率和淘汰率的，成批生产，成批销毁，留下几个最聪明健壮的，保障家族产业被顺利继承。
集训的日子里，每天都有手足死去，这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生在蜘蛛的巢穴，只有吃掉手足才能活下来。
我不停地吃，不停地吃，直到自己成为最健壮的，最狡诈的，最多才多艺的，最后活下来。
可我觉得自己已近死了，当我吃掉兄弟姐妹的身体时，他们就吞噬了我的灵魂。
死者孱弱的诅咒对我无效，是我自愿用灵魂去慰藉他们。
因我和他们一样，生而为人，却无法成为人。
万物向阳生长，而我生于黑夜。
“你知道，我不怕的。”我笑着对盛夏说。
“我知道，你不怕，你什么也不怕。他们爱钱，敬钱，渴望通过金钱得到至高无上的地位，渴望所有人都臣服在自己脚下，他们害怕没有人托举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可你不怕，如果你喜欢深渊吹起大风时，在狂风中摇曳的那朵花，你就会为那朵花跳下去。”
“我才没那勇敢，可你已经跳下去了，不是嘛？”
“为你千千万万遍。”我感觉他把我搂得更紧了，“你想让我永远在这里陪你。”
“你不会留下的。我看到你去了很多很多的城市。”
“是啊，我会记得和你分享的。”
“请和我讲讲金凤城，真爱之城的故事。”
我开始讲故事，没讲几句，就感到有人在摇我的身体。
我知道这是现实世界的阳烈试图唤醒我，他找到我，急了。
我给他打了个手势，表示没事。
没过多久，他依旧在晃我。
我突然查觉到事情不对劲，这个空间的时间流逝和外面不同，不过讲了个故事，外头就过了许久。
是盛夏催眠了我，我在他的幻境中知觉变迟钝。
他虽说不要我陪他，而是要陪着我走南闯北。
可他本能地渴望我留下，变成和他一样的电子幽灵，不自觉启动了力量。
我本该戒备，而他就像我死去的手足，让我不自觉倾诉自己的感受。
死去的他们把生的渴望凝聚在我身上，把血泼在我身上，我的身体流淌着他们的血。
可我不能为他们活，我就是我。
我举起一记手刀，狠狠劈向身后，劈开所有幻像，所有虚妄的眷念。
32
阳烈帮我揉了揉身体。我已经在游戏中度过两天两夜，他似图拉回我，唤醒我，是我一直打手势告诉他我没事。
他相信我能解决问题，于是在寻找唤回我办法的同时，继续想办法唤回npc们的神智。
他无法参加建塔，却可以看到塔的样子，那是震魂慑魄的艺术品，对思维简单的npc来说极其富有震撼力。
只有发动更强更有力的冲击才能解救npc。
阳烈并不擅长艺术创作。但他长于演讲，他向所有人描述拜托金钱之神束缚，飞向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的那种幸福。
通过场景辅助器，他的话语化作实景传递给npc们。
npc们经过内心一番拉扯，竟意外寻回遗失在网络的记忆。
最终离开堆塔区。
经此变故，他唤醒了不少npc。
那此醒来的npc成了他的战友，开始抨击金钱之神对人类从□□到精神的剥削。
网警哪能容忍他们大放厥词，开始围追堵截，同时给我们扣上黄赌毒的帽子，誓要把我们逮捕个尽。
一时间从游戏区到外卖区，从办事网站留言到小说网站无一幸免，习惯了便利的网民们哪受得了这样的罪，一时间怨声载道。
比起执法者，他们更厌恶我们这群不识时务的叛逆者，键盘侠们甚至自愿当起执法网警，混入我们队伍打成一片后，出卖我们。
我们被逼到了绝境时，甚至有人出卖我们所在的网址，让警察们顺着线索，摸到我们藏身之下。
无奈之下，我和阳烈只能就近藏到高档会所。
会所内，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玉体横陈。只有高级会员才有资格进入。
这样的地方自然不是警察们可以随随便便搜查的。真是可笑啊，他们污蔑我们黄赌毒，可我们真
躲进五毒俱全之所，他们反而无计可施了。
既然来了，我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忙里偷闲的机会，拉着阳烈泡了热气腾腾的温泉，放松身心后顺便做上几回。
之后累了的阳烈倒头就睡，他那放松的睡颜，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明明做着颠覆天地的大事，却永远保持炙热的童真。
他可真是太可爱了。
正是这份难能可贵的真挚，让他坚信自己能纠正这腐烂到根的错误世界，建立童话故事里那样美好的世界。
没人相信他有这样的能耐，除了我，追随他的人都是无路可走，无法翻身之辈。
人都是懒的，但凡有路可走，都想应循旧迹，有几个愿意攀登人迹罕至的悬崖绝壁。
可我和阳烈生来就是探险家、拓荒者，我们要一起建设梦想中的世界，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就算把我劈开，当柴火烧了，去点燃这个世界，我也要忍痛燃烧，为他淬炼这个世界。
还给他世界最美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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