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西楼谣(有耽高虐)
楣府。
咿咿呀呀的唱腔自四面八方响起,在偌大的楣府回荡着,初听时是很悦耳,可待久了便隐约生出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暮黎汐有些紧张地左顾右盼,只见楣府里到处都是落满了灰尘的戏台子,大大小小有十来个。她问道:“渡迢仙君,您说这西凉国百姓都这么穷了,真的还会有人花闲钱来看戏么?”
皓辰风没回答,只用眼神示意她看台上的灰尘。
既然没人看,为何还有戏子在练唱?暮黎汐不解地跟着他上了楼。
突然,一个含笑的声音响起:“哟,二位远道而来,可是来听楣伞唱戏的?”
楣伞?想来就是这戏班子的班主了。暮黎汐感叹了一下他们这一上来就遇到要找的人的运气,清清嗓子道:“楣班主,我们不是来听您唱戏的。”
“不是?那二位客官来做甚?”声音的主人出现,果然是一袭火红的戏服,朱砂寇丹一样不落,“二位不像是这里的人,是来自另一个界吧?”
不愧是班主,果然聪明!那么他们就明人不讲暗话,直接步入主题。
“楣班主,不知您可知道西凉国百姓的现状。”暮黎汐斟酌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
直觉告诉她,此人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皓辰风应该也察觉到了,却向前一步挡在暮黎汐前,直白地道:“楣班主,我们受虞先生所托,前来游说。”
嗯?!这下是暮黎汐愣住,渡迢仙君,您这也太直接了吧?这样开口,能成功就离谱了!
她赶紧开口想补救一下皓辰风刚才的说辞,却没想到皓辰风竟然用手在背后给她施了个定身咒,让她动弹不得,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为什么要这样?暮黎汐瞬间冷静下来:……不对!这地方不太对!
刚才他们进来时,四面八方都有唱戏的声音,而现在他们站在高处可以将整个楣府一览无余,却见不到除了楣伞以外的第二个人。
这个班主是什么来头?渡迢仙君为什么要如此直白地惹他不快?
果然,一听到“虞先生”,楣伞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良久,他才冷冷地道:“既如此,二位请回吧。楣伞这里,并不欢迎那人的说客。”
啪——皓辰风解开了定身咒,暮黎汐知道他定是需要她旁敲侧击些什么,于是思索片刻道:“楣班主,何出此言?虞先生一生勤恳为民,甚至散尽了自己的银钱……”
“钱财散尽?呵,楣伞以为二位是聪明人,却不曾想竟然连最基本的账目都会忽略。”那人竟然没有任何征兆地发怒了,妖媚的嗓音中有无尽的恨意,“魂断西楼,他欠阿砚的,永远也还不清!”
楣伞的印堂处隐隐发黑,涂了艳红色寇丹的指甲迅速暴长,他的表情很痛苦,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走!……快走!!!”
皓辰风了然一笑,又一次轻轻提溜起暮黎汐的后衣领:“走了。”
暮黎汐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被这个人提溜着飞了,她没有挣扎:“渡迢仙君,去哪儿?”
皓辰风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他不是说了吗,西楼。”
渐飞渐远,楣伞状若疯狂的模样在身后一点点消失。暮黎汐好奇地问道:“您是如何知晓楣伞班主不对劲的?”
“额头。”皓辰风平视前方,“他的印堂和胸口处,都有邪灵的印记。”
啊?这么明显的吗,我怎么没发现?暮黎汐有些懊恼。
皓辰风低头看她一眼:“再修炼几百年,你也能看见。”
不知道他这是鼓励还是嘲讽,暮黎汐选择性忽略了这句话,转而跟他说起了疑点:“我觉得,楣班主不一定是邪灵附身。我们刚进楣府时,到处都有人在唱戏,而上了楼我发现府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说明他也许是有法力的,那些是他的□□。”
暮黎汐自顾自地说着,却半天也没等到皓辰风的一句回复,不过她也并不意外。秉持着活到老学到老的原则,暮黎汐又主动问道:“渡迢仙君,您刚才为什么要那么直白地激怒楣班主呢?”
“凡沾染邪灵,最易愤怒至爆体而亡。”皓辰风闲闲开口,“碰碰运气,不料他二人竟然真的有嫌隙。”
暮黎汐点头,姜还是老的辣啊!
突然,虚空中传来青城的声音:“主人,已经查到,虞先生的确有一套私宅,坐落于丞相府、楣府连线之上,面朝水背朝山。”
好家伙,想不到真如楣伞所说,这两袖清风的虞先生,还真有私财!
“背的山即是破缘寺所在之山。而且青城还查到……这个虞先生,年方二十八。”
暮黎汐再一次惊了,二十八?说他五十八都不为过吧?
“嗯,退下吧。”皓辰风似乎并不意外,“私宅背朝破缘寺,年方二十八却满头花白…有意思。”
很快到了这个面水背山的风水宝地,暮黎汐活动了一下被皓辰风提溜麻了的手臂,眼睛开始观察这座宅子的周围。
原以为是多么豪华的私宅,出乎意料的是,这座宅子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富丽堂皇,反而杂草丛生,看起来是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推开布满青苔的大门,荒芜的院子中央静静地卧着一座孤坟。特别的是,木制的墓碑上并没有写逝者的姓名,而是歪歪扭扭地刻着几句诗,经过太久的风吹日晒,已经分辨不清大部分的字迹了。
绕过孤坟进入屋内,映入眼帘的是满屋子用红布封住的坛子。它们整整齐齐地拜访在屋子的两边,表面也是落满灰尘。
虞先生是在这里面藏了酒吗?暮黎汐蹲下身,好奇地掀开其中一个坛子的红布,却并没有散发出什么酒味。于是她轻轻地把坛子斜向放倒,里面仅剩的少量液体混着残渣流了出来。
这坛子里面装的,竟然是茶!
“奇怪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用坛子泡茶。”暮黎汐小声嚷嚷道。
正在另一边仔细观察屋内案桌和字画的皓辰风听到她自言自语,回过头说道:“这边,也全是一些泛黄的字画。”
“这位虞先生神神秘秘藏着的私宅,好像并没有人生活的痕迹啊?到处都是灰。咳咳咳……”暮黎汐把红布重新封回去,惹得地上的厚灰飞扬。
“生活的痕迹……”皓辰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闭上眼睛把手放在空空如也的香炉上方。
“不对,是幻象!”他突然睁开眼睛,“这屋里,还有其他人!”
暮黎汐赶紧小跑过去,模仿着他的样子把手放在香炉上方,很快便感受到了掌心的热度。
空的香炉怎么会有热度?只怕他们现在看到的恐怕都是假的!暮黎汐皱着眉:“中计了。渡迢仙君,我们赶紧离……”
话音未落,一阵浓郁的香火气息袭来,暮黎汐来不及叫喊,沉沉地睡了下去。
“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
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
娴静犹如花照水
行动好比风扶柳
眉梢眼角藏秀气
声音笑貌露温柔
眼前分明外来客
心底却似旧时友”
歌台暖响,名冠京城的戏子一袭红衣水袖,使着婉转悠扬的生嗓,唱的是满座高朋们听不腻的林妹妹。
台下叫好一片,戏子早已司空见惯。无非是哪家的老爷,哪府的公子,千里迢迢来这梨园,只为亲临戏子登台表演。
一曲终了,戏子款款倾身,台下看客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太吵了!暮黎汐猛然睁开眼睛——
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好像看得见所有的人,听得见所有声音,却独独看不见自己在哪儿,也摸不着自己的身体。
她这是……进入了另一个时空?或是……闯入了某个人的回忆?
那……渡迢仙君又在哪儿?她觉得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身体却好像都是一团虚空,感知不到。
“劳驾……借过一下,借过一下……”一个纤瘦白皙的少年背着包裹在看客中艰难地穿行,暮黎汐一眼就看出他是年轻时的虞净。不知是谁在骚动的人群中推了他一把,少年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被人东一脚西一脚地踩踏。
“诶!”暮黎汐想伸出去扶他起来,却无奈她像一个境外的看客,根本使不上力。
不知过了多久,观众们才散去,一众戏子下台来准备洗了妆换衣服。好像命中注定般,那个一袭红衣的戏子一下便看见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虞净,他惊呼道:“啊,这里有人受伤了!阿伞,你快随我来!”
紧接着,幕布后面跑出了一个人,果然是年轻时的楣伞,他紧紧皱着眉头:“阿砚,把他交给班主,扔出去吧!要是在园子里出了事儿,咱们可都负不了责。”
阿砚?暮黎汐一下子想起在楣府时楣伞的那句“魂断西楼,他欠阿砚的,永远也还不清”。
被称作阿砚的红衣戏子却并不同意:“他只是被踩伤了,不会有事的。你快去叫郎中!”
语罢,阿砚背起昏迷的虞净,径直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楣伞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去叫了郎中。
“这位小公子,身子骨是真的弱啊。”房间内,郎中把着虞净的脉,“是很久没有吃饱了吧?我给他开几剂调养的药,还有,务必要监督他认真进食。”
“吃不饱饭?”阿砚洗了妆容,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脸。
“是啊,”郎中写了药方交给他,“不过南砚公子,我老吴在梨园行医这么多年,可从没见过你往房间里带客。”
南砚随意地褪去红袍挂在屏风上,里头的衣物十分修身。他听罢只是笑笑,并不多言语。
送走了郎中,南砚坐在床边,轻轻地替虞净掖好被角,旋即起身找了另一床被子,打算去隔壁找楣伞挤一挤。
虞净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在他开门的最后一刻悠悠转醒:“咳,咳……”
“你醒了?”南砚把被子扔在桌上,又坐回床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彼时的虞净是真真配得上他的名字,白净的脸颊带着丝丝红晕,他摇摇头:“多谢您出手相助。”
“想感谢的话,不若告诉我你的名字,家在何方,此行是要去哪儿?”南砚凝视着他的脸颊,微微一笑。
“我…”虞净有些局促地开口道,“小生虞净,西凉人士,此行是要进京赶考。”
他躺在床上,乖巧回答的样子,倒是使南砚顿时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南砚又引着他说话:“很好,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南砚。”
虞净轻轻点了点头。
南砚算算日子接着道:“离开考的日期还有半年。郎中说你身子骨弱,就在这里养好了,我送你出行。”
虞净一下子从榻上惊坐起来:“这,这怎么可以……”
“噢?莫非是虞公子,看不上我们这小小的梨园?”南砚看起来有些受伤,“还是说虞公子,瞧不起南砚一介戏子?”
“不不,不,”虞净连连摆手,“我体弱多病,怎么好意思赖在这里耽误您的时间……”
“这个你不用担心,”南砚轻轻地把他扶至躺下,“我有的是时间。”
虞净还想再说什么,却不料南砚突然吹灭了屋里的烛火,他坐回榻边,俯身在虞净耳旁道:“留下来吧,看在我是你救命恩人的份上。”
不等虞净回答,南砚轻笑一声,重新抱起桌上的被子出了房间。
原来,这就是这二人,命运纠缠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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