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爆发(3)
看见她有了动静,路亦遥提着一个口袋走了过来,递到她面前,“现在食堂应该已经没饭了,你先吃点东西吧!”
渺渺接过袋子,打开一看:三明治加鸡腿,还有一个蔬菜沙拉和一杯奶茶。还挺齐全。
渺渺也是真觉得饿了,没有和他客气,三两下打开三明治的包装,刚想咬了一口,突然想来,看向路亦遥,“你吃过晚饭了吗?”
路亦遥笑了笑,“我们都吃过了,只不过看你工作太认真,没忍心打扰你。”
渺渺放了心,咬了一口三明治,顺口问道,“他们今天回去得这么早?”
现在还不到8点,平日里成员们虽然不是像路亦遥一样,每天都训练得很晚,可也绝对不是像普通上班族一样,一到六点就准时打卡下班。熬到很晚的大有人在。
今天所有人都回去得这么早,有些奇怪。
“这首歌本来就是首抒情歌,没有什么舞蹈动作,练练站位就行了。”路亦遥给出的解释也很合理,“不需要话太多时间,索性就早点回去休息。”
好像是这么回事,渺渺似懂非懂点点头,毕竟什么跳舞走位的,她一窍不通。
“那你怎么还在这?”这话一脱口而出,渺渺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怎么回事,找不到话题可以不说,非问这个干嘛。
路亦遥低着头沉默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气氛渺渺觉得有些尴尬。
她急忙把手里的三明治全部吞了下去,像做错事的小孩,提起电脑就往门口走,“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晚餐。”
妈呀,你以后还是当个哑巴算了,要不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尬死!
她一边蹑手蹑脚地走着,一边在心里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渺渺!”
刚走到练习室门口,背后传来的一声呼唤让她浑身一颤,身体开始一会儿冷一会热,跟生病了似的。
“还有事吗?”她回过头,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容。
“没什么,”少年狭长的眼睛露出一丝愧疚,带着歉意的笑容,“我就想跟你道个歉,我不是有意让你更伤心的。”
也许是平日里见惯了他灿烂温柔的微笑,这一刻,哪怕他还是在笑,笑容里却没有平日的神采,这个笑容,她看着难受,也看着心疼。
她重新走到他身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望着他明星一般的眼睛安慰道,“和你没关系,我不是说了吗,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了。”
“可是,我确实让你哭得更厉害了。”他的愧疚并没有因此消除,声音越发委屈,“我不该那样说。”
“你要喜欢谁,和谁在一起,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们不该说你……”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只知道当时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堵得厉害。
这下轮到渺渺沉默了,其实他说得好像也没什么错,可在当时,自己就是觉得很委屈很委屈,委屈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辩驳,只能嚎啕大哭。
想到那个时候,想到那一句话,明明已经过去了,明明就是无心之失,那种委屈和无力却再一次浮上心头。
人们都说,不管遇上什么事情,哭过就好了。可哭过之后,自己那些迷茫纠结并不会因此而消失,所有的烦恼和困难依旧存在,不会因为哭泣而改变。
所以又有人说,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哭,到底有没有用啊?
“路亦遥,我记得你说过,你提出放弃学业走这条路的时候,你爷爷奶奶是支持你的,对吧。”渺渺在原地直接坐了下去,缩起身子,两手抱着胸口。
“是啊!”路亦遥一直记得,他告诉爷爷奶奶,自己已经想清楚了,要放弃学业,去追求梦想的那天。
爷爷正如往常一样练字,浓浓的墨汁滴在纸上,晕成一滩。平时总带着温柔笑容的奶奶,那一刻是那么严肃,他清楚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好几次,每一次刚想要发出声音,又都咽了回去。
“那就去吧!”爷爷重新抬起笔,在那张晕了墨汁的纸上,继续笔走龙蛇,自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记得他当时的话,“你选择的这条路,会很艰难,很黑暗。谁也不能保证你最后一定会成功。当时现在如果不让你去,你会后悔一辈子;让你去,你也许还是会后悔。既然都要后悔,不如趁年轻选择一条自己想选择的道路。哪怕最后失败了,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16岁,正是最冲动最固执的年纪。大部分家长一定会阻止自己的孩子,可他的长辈,却义无反顾地支持他。多难得啊!
“真好,”渺渺无比羡慕,“那其他的亲戚呢,过年回家会劝阻你吗?”
“最早的时候有的姑姑叔叔劝过几次,后来就再也没有提过了。”
“那你现在过年回家,有人让你去相亲吗?”刚一问完这个问题,她就自嘲着替他回答,“你才22岁,怎么会有人逼你相亲。”
路亦遥并肩坐在她身边,“还有2个月,我就23岁了。”
略带固执的口吻,让渺渺有些想笑。“有多大区别啊,不还是很年轻。”
路亦遥不乐意了,“你比我大不到两岁,不也很年轻。”
年轻吗?渺渺歪着头思考了一笑,她也觉得自己挺年轻的,感觉还没有长大,那为什么那么多人就逼着自己去结婚生子了呢?
“路亦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法学专业吗?”她换了一个话题。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目光里带着好奇。
回忆慢慢涌上,那是自己最平淡、最宝贵、最充实的高中时代。明明那时候每天都很累,但为什么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候是那么幸福。
“我高中的时候,蒋龄送了我一本小说,名字叫〈杀死一只知更鸟〉。我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她为什么送我这本书,她只说,很适合我。现在看来,那时候的朋友,还真是很了解我。”渺渺的眼眶红了,嘴角依然带着笑容。现实的残酷和回忆的美好交织着,一个人原来会有这么复杂的心绪,“我永远记得那里面的一句话,‘在这个国度里,有一种方式能让所有的人都生而平等。有一种机构能够是一个穷人与洛克菲勒平等,一个愚人与爱因斯坦平等,一个愚昧无知的人与任何一个大学校长平等。这个机构,就是法庭’。我以前一直觉得,世界上不会有人因为一句话就改变自己的人生。可这件事确确实实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也希望像小说里这个父亲一样,成为法律的捍卫者。”
“后来,高考成绩下来了。我其实也在法学和中文两个专业里纠结过。我也喜欢文学,并且丰富的文学总比单调的法律条文有意思吧。可是我最后还是选择了法学……”
“因为,我有预感,只要我选了中文,最后一定会在家人的建议下,考一个教师资格证,找一所高中或者大学,安安稳稳地当一个老师,最后,在合适的年纪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
“其实这些在大多数人眼里没什么不好,只是……我不喜欢。”
“我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我也不喜欢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工作……我希望可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捍卫法律,甚至……改变世界。”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为这个梦想努力,哪怕到现在我还是那么渺小,哪怕最后我也许会失败。可真正的勇敢,不就是明知道自己会输,还是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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