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VOL.2
季准楠低下头去,看长方形的地砖。
莹白色的地面上嵌着浅浅的两种拖鞋印,足尖相对,大的将小的围紧,寸步不离。
“我也不是那种特别爱下厨的,工作后外卖点的也多,下厨机会自然就少。”
她没替自己辩解,大咧承认完,话题一转,窥着他的表情轻声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总归是要离的嘛。到时候你再找个会做饭的老伴,也还是不错的。”
他很安静地听着,一直没表态,听到后面忽然哼笑一声:“你倒是都给我安排完了。”
季准楠装作没听见,上前用手肘挡开他的腰,将冰箱门拉出一条缝。
缝隙越来越大,两扇门呈八字形,像是张开的蚌壳。厨房空间并不是不大,严聿临只得后退,退着退着就不自觉站到她身后去了。
季准楠往冰箱送脑袋:“你会做吗?我只会蛋炒饭。不过你要是想吃火锅,我应该也可以,并不是很难,调料包的事情。”
那人并未答她,因此她转过身来,下颌往他的方向抬了抬,目光圈住他。
严聿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眼神坦然且真挚,不掺杂一丝杂质。暗黑的瞳仁像泡开了的玻璃天空,澄澈透亮,又深情脉脉。
这寂静的氛围让严聿临也有些为难,他用中指扣了扣鼻梁骨,笑着开了口:“不用担心,我会做饭。”
他的嗓调低沉,眉眼弯弯,上前几步,胸膛将她的后背包围住,往冰箱看:“要不就火锅吧。”
“好……好啊。”季准楠点头,顿顿道,“反正这么多东西,那里还有火锅底料。”下巴往右下方的桌面上轻点。
窗口将斜入的日光切割成一条流逸的星光金带,折入两人中间,暧昧的气息随热度上升无限蔓延。
年轻时,他总是挂着一副帅气的笑脸,可以说没有任何人对他的微笑有足够的抵抗力。
过去如此,现在亦然。
季准楠也不例外。
他很轻松自然的微笑便让人惊心动魄,过去便使她的心跳砰砰直跳。
她错开身体接触,慌乱地退出他的“怀抱”,绕到右侧,将须发撩到耳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好整以暇地指挥他:“你先取出来吧,我去找锅。”
两人分工,季准楠去拿火锅、电磁炉和碗碟,走到半路又回去取了两双碗筷,轻磕在饭桌上。而严聿临则将冰箱腾空,菜啊肉的一并摆到料理桌上,拧开水龙头,哗啦啦一顿清洗。
季准楠路过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严聿临的手指细长白皙,清水在他的指缝流动,波光粼粼,折射在他干净圆润的指甲上,显得愈发诱人。
严聿临以为季准楠是来看菜洗没洗好的,回过头就将洗干净的香菜递给她,目光带到另一个的菜板上:“去那里切,长点短点无所谓,我都行。”
季准楠站在原地没动。
严聿临又看了她一眼,以为是自己说错了,可想了想,秒懂:“不吃香菜?”
“你才知道?”季准楠瞪他。
“不是,我这不是饿坏了?”
他摇摇头,手指在水池上方甩甩,水渍溅到池子面,撩动水面。他又笑起来,一脸求饶:“别气啊!我是真饿糊涂了,没有下次了,哈哈哈。”
“嬉皮笑脸——”季准楠咬紧脸颊,夺过香菜就往旁边走,脸拉得老长,假装生气。
……
饭桌上的两个人恢复到了陌生的状态,寡言少语,连眼神互动更是几近于无。
季准楠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生气,毕竟如今的她对这个男人已然没有了任何的幻想。
而严聿临则是不动声色地埋头“作战”。
时间没过多久,食物就消灭三分之二。
火锅的油气滚滚而上,闷热翻飞,水雾迷了眼,彼此不见五官。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严聿临率先打破沉默,水汽氤氲中寻找着她的眼角。但油气太重,倒灌入鼻,他有些不适地蹙了眉。
他咽下毛肚,苦口婆心道:“还是得早做打算。”
他的这番说辞,再现了流年里的残影,一如年少轻狂,青涩涉世不深的时候——
严聿临去了海城工作,而季准楠留在平城,在一家药物公司上班。
两人长久的异地恋,她辞职去找他。
阙暗天色中唯一的一注光线将严聿临的脸照亮,见着人,他脸色都变了,劈头盖脸责备她。“为什么不想好退路?”“为什么不告诉他?”诸如此类的。
现在想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深深埋在回忆长廊里,需要剖开心脏底端,才有细微影子。
……
“找个合适的人吧,如果没有,就好好养老。”
季准楠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淡淡微笑:“穿越过来就是这个年纪了,还当自己漂亮地不可方物啊?”调侃中隐隐带着无奈,笑得有些夸张,远距离看也知道是装的。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有被她的话震惊到,挑了挑眉,不可置信的表情:“再说了,你也不是会委屈自己去将就的人。”
就像两人很熟悉,而他无比了解自己似的。
季准楠一瞬间嘴角笑意落空,唇角压平,默不作声伸手去烫下一片毛肚。
良久之后,她慢慢拾起话题:“人都是会变的,我早就不是你印象中的样子了。”带着孩子气般的回怼。
“是吗?”他没再多说。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的,也没个定论。
严聿临敲了敲碗:“就这点理想,没了?”
季准楠想了想,严肃回答他:“不,我要给自己立下三个flag!第一个是成为中国最美老太太,第二个是赚钱养老,第三个是完成现阶段紧急的事情!”
“雷峰塔都会倒,你能确定你的flag不会倒?”一副说风凉话上·瘾的节奏。
季准楠白他一眼:“那是法海不懂爱,好吗?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就算雷峰塔倒,我的flag也不会倒好吗?”
“可你……”
季准楠举起瓷碗,装模作样道:“住嘴,你个老妖精,看我法海的金钵!”
-
打破“二人世界”的第三者是严澈,两人的孩子。
他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穿着一件白色棉质短袖,下身套着简单的黑色休闲裤,匀称瘦修的两条大长腿遗传了严聿临。
“爸,妈,在吃呢。”
严澈一手撑在鞋柜上,一腿屈着,脑袋微微下折,和背连一起像一张弯弓。
“我还没吃,一起吃吧。”
严聿临看向和自己粘贴复制的一张脸,筷子没放下,说:“自己去厨房拿碗筷,菜没有多少了。”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季准楠就发现自己的子女都长得赏心悦目,心中便是无限的喜悦。
可相处之后,问题就自然浮出水面了。
孩子们遗传到了好基因,可没遗传到她啊!带她们出去散步的时候,遇见不认识的,还以为季准楠是偶遇闲聊上的友人,而另外的三人才是一家人!
就在严澈去拿碗的功夫,季准楠越想越气,小声吐槽:“两个孩子都和你长得像。那我算什么啊,基因的运输银行?”
严聿临咬着筷子,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笑,切——”
严澈放下碗,坐在季准楠右上方,三人刚好占据了左、中、右。
季准楠盯着严澈看,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年轻时候的严聿临,不过嘴唇没有遗传他,没有那么薄。
她烫了一块牛肉给严澈,问:“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周二吗?你不上班吗?”
“今天老板请客,我溜回来了。”
“老板请客你都不去?”季准楠有些震惊,不过一想,果然是严聿临的孩子,一样的轻狂嚣张。
“老板是我朋友,我不过是投资入股。他知道我不喜欢去这种场合,不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季准楠“哦”了一声,放心了,表示理解。
严聿临也烫了一块肉给严澈:“今晚走吗?”严澈不在平城工作,是在邻市,平时回来的次数也少。
“今晚不走,在家住几天。”严澈顿了顿,冲严聿临露出整齐的大白牙,微笑,“前段时间一直通宵,正好可以休息。”
季准楠忍不住心疼,伸手抚摸严澈,一脸骨头,下颌线比人生规划还明显,点头道:“是该休息了,都瘦成这样了,尽是骨头。现在多重啊?”
严澈伸手碰了碰鼻尖,答:“六十五点五公斤。”
一米八八的大高个才一百三十一斤,季准楠更心疼了。
严聿临盯着两人的互动看,忍俊不禁。
季准楠接受到目光,回看他,问:“你多重啊?”
严聿临语调上扬,意外地“啊”了一声,刚要回答便被季准楠鄙夷地瞪了回去。
季准楠没多想,习惯性地怼他:“不用说,你肯定比儿子重。”说完,她又有些懊恼,觉得说这些有些越线了,尴尬地撇下头继续去烫东西吃。
“……”严聿临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叹气,“哎,我……”
严澈解围:“爸也不胖啊,一米八七的个子,看着就瘦。哎呀,妈,我这是瘦过了头。”
“你也知道啊!”季准楠神思归位,一抿嘴唇,给他疯狂夹菜,“多吃点。”
父子俩默契相看,无奈阖嘴。
……
月光破窗而入,潋滟如水面,一缕又一缕续在一起,薄似蝉翼,铺在白瓷砖上,淌在餐桌一角。
季准楠伸出手指戳了戳,光路断掉。她指如根葱,募地接住,渡到掌心,好似有了温度,她只觉得连心里都是暖暖的。
严聿临眯眼,掌心一折,稳稳圈住后脑勺,看向严澈:“她还小吗?”
“至少比您小。”严澈道。
严聿临嘴角上扬:“那是比我小。”
不管再过去多久,她在他面前都小一岁。
-
晚饭结束后,磅礴大雨顷刻便下,雨珠绵密,落在季准楠的单伞上,噼啪噼啪,滑落下来。
“楠楠,你到了吗?我在香椿路交叉口上。”
“樱樱,我在一个叫做‘覃糖’的diy制作坊门口,我看不到你。”
“楠楠你往右走,转个弯,我在里面……对对对,直走,再走几步……你会看到一条路走进去……我看到你了,我过来了。”
“樱樱——”季准楠展开左手,抱住飞奔过来赵岑樱,她被她撞得胸口痛,“要死啊你。”
“楠楠——”赵岑樱的声线颤抖,呜咽着,泪水顺着眼角流到下颌,啪嗒一声,浇在季准楠肩窝,“呜呜呜,我要做奶奶了,我太高兴了!”
天地间的空气似乎一瞬间静止了,风声、雨声瞬间消失,季准楠惊讶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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