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刺杀女皇·7
教堂前挤满了围观的人，原来那里立起了一根刑柱，谷音被暴尸其上。布琼林戴着兜帽，在人群里对谷音的尸体默默祭拜，突然一只手拽了拽他的衣角，是一个陌生女人。
梅龙夫人：“跟我来。”
布琼林着了魔似的跟着她挤出人群，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陌生女人拿出一副木匣子递给他。
陌生女人：“是梅龙夫人派我来的，你们的主力死了，她说你需要这对铁臂。”
这一次，布琼林没有犹豫，接过了铁臂。
布琼林：“我不会辜负这对铁臂的。”
陌生女人：“还有一样东西。”
陌生女人从披风下拿出了一柄剑，是野狗之歌。
布琼林：“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陌生女人：“昨晚血鸦们处理他的尸体前，梅龙夫人把这把剑私藏起来了，今天就让我顺便一起带过来了，算是死者的一件遗物吧。”
布琼林：“梅龙夫人还有什么话对我说？”
陌生女人：“没有，她什么也没有说。对不起，我得赶紧走了。”
布琼林看着陌生女人的背景，很想叫住她，让她转达一句遗言，但是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既然是去赴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可眷恋的。
布琼林戴着铁臂，拿着野狗之歌回到了高架渠下的队伍里。众人得知了布琼林刚才的经历后也没有过多猜测，因为他们余时不多，都在默默地回忆平生。
康涅夫：“布琼林，你重获铁臂，也许是天意让你替谷音出阵。好了，先民盟的兄弟们！”
众人全都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变换了脸色，目光严肃起来。康涅夫拿出了一份檄文，慷慨激昂。
康涅夫：“女皇暴虐，擅断万机，饕餮放横，屠我盟众，囚我兄弟，污国害民，毒施人鬼！今日吾等汇聚于此，共谋义事。此乃吾等肝脑涂地之时，烈士立功之际，忠心可鉴，苍天不负！”
言毕，众人纷纷抽出宝剑，割破手指，在檄文上血书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由康涅夫带领着对天发誓。
众人：“如有临阵退缩者，天雷贯身！如有伏地乞降者，天雷贯身！如有残活于世者，天雷贯身！”
誓词声气盖青云，直冲霄汉。
钟塔广场，一支由精兵护卫的队伍经过，龙骧十二侍围护在龙辇四周。十二侍全身盔甲，头盔下只露双目，其杀气逼得百姓们不敢直视。龙辇精雕玉琢，华丽得让人不得不冒险去窥视。
女皇端坐在车内，忽闻竖琴声，幽怨中带有急促的旋律让女皇撩开了车帘，但还是看不到弹琴者。
女皇：“外面何人弹琴？”
米科拉：“回陛下，是一个无臂青年。”
女皇：“哦？停车，朕要近身欣赏。”
米科拉：“可是陛下……”
女皇已经自己打开车门，慢慢走下了龙辇，百姓们看到女皇现身，都纷纷挤过来远远观望。龙骧十二侍紧紧保护着女皇，防止任何意外降临在女皇面前。布琼林低头弹琴，装作陶醉状态，其实他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衣领。但是他不能抬头，越是神秘，越能吸引女皇靠近，她靠得越近，自己机会越大。
近了，近了，更近了，龙骧十二侍看到无臂的布琼林用脚弹琴后，也放松了警惕。很快，女皇的身影遮住了布琼林面前的太阳，阴影洒下来，布琼林知道时刻已至。
布琼林猛地从竖琴顶端抽出隐藏的匕首，这一次不是木制的，而是寒光闪闪的利刃，他看也不看，直接扑向对方，因为这个动作他已经练习了三年。
但是就在他嘴里的匕首马上就要逼近女皇的脖颈时，他看了一眼女皇，傻眼了。自己的要刺杀的目标，萨辛帝国女皇帝，竟然就是梅龙夫人。
但见女皇意味深长地看着布琼林，没有开口，只有微笑。
布琼林犹豫之际，被一个龙骧死侍挡在眼前。布琼林一个翻滚，躲过四面而来的包围，闪回到自己弹琴的地方，赶紧穿戴铁臂。
此刻，埋伏在附近的先民盟兄弟们持剑而出，都想做杀死女皇的那个勇士，龙骧十二侍撇下布琼林跟其他人战斗起来。
布琼林头脑一片混乱，他的双腿颤抖地很厉害，铁臂差点戴反了，他用铁臂扇了自己一巴掌，赶紧镇定下来，拿出野狗之歌赶去支援兄弟。
米科拉：“保护女皇！”
八个龙骧死侍把女皇紧紧围在中间，这堵铜墙铁壁无可撼动，其余四个龙骧死侍开始捕杀刺客们。康涅夫披坚执锐，杀起血鸦来丝毫不输年轻人，铁木桐和其他五个兄弟很快挂彩了，但是他们毫不退缩，全靠轻死的杀意支撑着。
布琼林加入了战斗，他的野狗之歌硬生生接下了龙骧死侍的进攻，他还有铁臂助力，几个回合下去，两个龙骧死侍也诧异起来，帝国境内竟有如此顽强的剑士。
铁木桐和康涅夫屡次想冲进女皇的防护圈，都被击退下来。
战斗让布琼林越来越冷静，他甚至可以分心去快速思考梅龙夫人和女皇的事情，难道是那天接头的时候认错人了，把女皇认成了女线人？难道女皇一直在耍我以便套取情报？错不了了，布琼林困惑消失，愤怒袭来，他用剑发泄着内心的怨恨。
女皇：“朕不需要这么多人保护，快去支援！”
三个龙骧死侍离开女皇，加入了战斗，更远处一队血鸦跑过来，准备加入战斗。康涅夫瞥见后，知道希望全无，但也没有回旋余地，只能战死为止。
就在众人的剑势越来越绝望之际，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是雷窟暴君，是敌是友？
雷窟暴君：“臭小子！还剑来！”
雷窟暴君直奔布琼林，目标只有一个，野狗之歌。
布琼林眼里哪里还有什么江湖魔头，现在他全身只有恨，神挡杀神。雷窟暴君的战锤如滚滚天雷压下来，布琼林毫无惧色，仗剑相迎。
布琼林断臂三年来，虽然无手持剑，但是他内心无时不刻不持剑练习，他在用心练剑，所以如今重获铁臂，三年的心术完全发挥出来。
雷窟暴君浑身透着至霸至刚的力量，他完全不像是在战斗，而是在输送体内超负荷的力量。他的战锤砸在布琼林的铁臂上就会溅出火星，砸在野狗之歌上就会引发巨响。
一个是帝国最强者，一个是帝国最悲者，两人的交战让现场的人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剑，强如龙骧十二侍这样的剑术高手，也禁不住诱惑，停下来观战。
女皇：“你们在干什么！给朕杀了雷窟暴君！”
军令如山，六个龙骧死侍上前加入了战斗，他们忽而跟雷窟暴君交手，忽而跟布琼林交手。雷窟暴君并不在乎多几个对手，对手越强他的战锤越兴奋。而布琼林虽然战意不断催生，怎奈身体吃不消，渐渐退出了战斗圈。
康涅夫：“走！”
布琼林：“师父，难道要做逃兵吗？”
康涅夫：“不！留下来毫无用途！不如去皇陵做最后的复仇！”
铁木桐：“对！最后的复仇！”
于是，康涅夫、铁木桐、布琼林，还有三个没死的先民盟兄弟一起杀出了血鸦的包围，朝着皇陵方向冲去。
雷窟暴君看到野狗之歌被布琼林带往了皇陵方向，他也无心战龙骧死侍，撇下他们，去追布琼林。
皇家陵园内，守陵的卫兵还没反应过来，布琼林等人就一拥而上，杀掉了他们。雷窟暴君也杀了进来，他直奔布琼林，布琼林知道自己的使命也快完成了，索性把剑插在地上，等着雷窟暴君来取。
布琼林：“剑给你了！”
雷窟暴君：“能死在皇陵对你们来说也算没白死。”
康涅夫：“剑给你了，你还能履行诺言吗？”
雷窟暴君：“你的诺言晚了一天，我的诺言也要晚一天，明天我会替你们收尸的。”
雷窟暴君正要走，皇陵门口已经涌上来一大堆人马，有龙骧十二侍，有血鸦，还有戍卫部队。
布琼林等人只好退到了碑林那里，雷窟暴君也跟了过去。布琼林快速地环视四周，发现进入碑林只有一条石头门。
布琼林：“砍墓碑！堵住他们的路！”
众人纷纷劈砍石碑，但是根本砍不断，雷窟暴君看着他们做无用之功，笑起来。
雷窟暴君：“杀不死活人，就祸害死人，哈哈哈！”
布琼林：“反正我们也要死了，能借你的剑一用吗？”
雷窟暴君好爽地把剑丢过去，布琼林一剑砍断了一个墓碑，两个兄弟把断碑丢到门口。野狗之歌一剑便能砍断石碑，而铁木桐手里的残梦只能连砍三剑才能奏效。
康涅夫已经没有气力了，坐在地上看着众人卖力。
康涅夫：“砍吧！把他们家族的魂魄都砍醒！让他们全变成孤魂野鬼！”
但是大军还是冲了进来，又是一阵短暂的短兵相接，三个先民盟战死了。现场只剩了康涅夫、布琼林、铁木桐和雷窟暴君，雷窟暴君要回自己的野狗之歌，便消失在了碑林深处。
布琼林三人且战且退，最后三人来到了皇陵的中心位置，先贤殿，那里是安置迈娅女皇和拿赫王的禁地。
三人锁上了先贤殿的大门，外面的人本想用攻城锥撞破大门，但是这里意义特殊，他们不敢乱来，只好四下寻找入口。
康涅夫身中数剑，血染战袍，而铁木桐也好不到哪儿去。
康涅夫：“布琼林，过来……过来，我有话对你说……不然来不及了。”
铁木桐知道这将是师徒临别终言，他识趣地拖着残躯来到门口，等待着敌人的出现。
布琼林腹背受伤，无法坐下，只能依靠在圣坛边上。
康涅夫：“布琼林，有件事我得在死前告诉你。”
布琼林：“师父，什么事？”
康涅夫：“其实，其实你妹妹不是血鸦杀死的，而是死于谷音之手。”
一道雷劈从头顶打下，布琼林身子差点没站住。
布琼林：“师父，你胡说什么！”
康涅夫：“那天晚上，血鸦搜查到你们家，谷音不想束手就擒，于是拿你的妹妹做人质，他本以为血鸦会投鼠忌器，但是没想到血鸦丝毫没有退让。谷音于是便杀了你妹妹，想嫁祸给血鸦，以便让你死心加入先民盟向女皇复仇。”
布琼林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已经有一部分血鸦从楼顶爬下来，开始围剿他们。
布琼林：“这不可能……”
康涅夫：“当初我赶到的时候，谷音已经对你妹妹下了杀手，我出现的太晚，只能救下谷音，没能救下你妹妹。”
布琼林一把拽住了康涅夫的衣领，眼睛里的血丝快要迸射而出了。
布琼林：“为什么欺骗我！为什么欺骗我这么多年！”
康涅夫：“这一切都是为了先民盟的复兴大业，一切都是为了诛杀女皇，对不起，布琼林，我们出卖了你……”
布琼林一把推开康涅夫，失魂落魄，感觉天旋地转，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铁木桐在众人围攻下，难以支撑，半跪在地上，仍旧挥着残梦。
布琼林看到这一切发疯一般笑起来，康涅夫跪着爬到他脚下。
康涅夫：“快逃吧，你不该死在这里，你不该……”
康涅夫说不下去，只好用尽最后气力，冲向血鸦，三柄剑同时贯穿了他的身体，他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
布琼林不再恍惚，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地下入口便跑了进去。黑暗的地下墓室正符合他的心境，奔跑中，他的大脑不断闪回着这六年的记忆。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大海里飘摇的一叶扁舟，不知飘向何处，也不知何时能停下来。他开始怀疑自我意识，怀疑昨天，怀疑身处的世界是否真实。
与此同时，雷窟暴君也在地下墓室里寻找着出口，他坚信有出口，因为脚下的水流必将通向外面。他走啊走，遇到了一个三岔口，他毫不犹豫选择了一条路。
地下墓室很昏暗，他看到了前方的光亮，于是雷窟暴君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却发现是一处地下殿堂。殿堂建立在一处水潭上，水潭中央安放着两座石棺，石棺下面是一座坚固的基石，数条铁链从基石上延伸到水潭里，不知另一条是什么。
雷窟暴君抬头看去，发现那光亮来自石棺顶部，那里有一个被铁栅栏封住的通风口。雷窟暴君用野狗之歌砍下一个铁链，丢到了通风口处，正打算攀着铁链离开墓室。突然一条鱼龙从水潭一跃而起，拦腰咬住了雷窟暴君的腰。
雷窟暴君因为惊慌，手中的野狗之歌掉落水中，看清来来者样貌后，立刻恢复了战意，立刻抽出战锤进行还击。
但是为时已晚，数条鱼龙倾巢而出，一个咬住了他的臂，一个咬住了他的腿，还有一个咬住了他的头，剩下的鱼龙蜂拥而上。鱼龙抢食的恐怖嘶吼，在墓室内回荡，已经看不清雷窟暴君的身体，只看到那头红发在鱼龙的鳞甲中分外醒目。
布琼林听到了嘶吼声后，选择了三岔口的另一条路，他的脚下也有一条水路，他顺着水路一路前行，终于来到了一个储水池前。只要跳下储水池，他就能顺着水流离开墓室去往皇陵外的河里。
这时，一个人影从阴暗中闪出来，是梅龙夫人，确切地说是女皇。
布琼林：“为什么你们都欺骗我？为什么！”
女皇：“欺骗你不过是两个原因，恨或爱。”
布琼林：“那你对我到底是哪种？”
女皇：“两样都有吧。”
布琼林：“我宁愿你恨我！”
这时，远处传来了异响，是血鸦和龙骧十二侍的脚步声。
女皇：“你走吧。”
布琼林：“不，我要留下来，让你亲眼看着我死在他们剑下！”
女皇亮出身后的剑，是野狗之歌，她丢给了布琼林。
女皇：“这把剑很配你，但是现在不是逞威风的时候，布琼林，我说过，我们生错了时间，也生错了身份。”
布琼林：“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跟我离开这里。”
女皇：“我还会下令全国通缉你的，隐性瞒名活下去，小心活下去。”
沉默片刻。
布琼林：“我不会忘记你的，梅龙夫人。”
说完，布琼林跳下了蓄水池。
女皇看着水花渐渐恢复平静，她眼里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涌出来。
皇陵后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河，对岸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布琼林爬上岸边，回身看了一眼皇陵，无意间瞥见了河里漂流的面具，是雷窟暴君的恶煞面具。
布琼林把野狗之歌插在岸边，再次跳入水中抓住了面具。剑背在身后，恶煞面具戴在脸上，布琼林不再回头，消失在深林里。
从此，布琼林将以新的身份在萨辛帝国行走，这一次，他离开皇城的步伐是坚毅的，充满希望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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