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病
从小到大，迟早枝用这四个字形容。
笔都要划断了，与其这样说，不如夸耀作品。但迟早枝拿不出来，她就只能干站着，乖乖地束手就擒了。叫人一看，简直和寓言里的脆皮兔耳帽子一样。
面试官问，“没有作品？”
迟早枝嗯了声，头低得很，快要折断似的。她补了句，“我简历有写别的优点。”
有点凑合。
她的毕业院校专业是英语，来的公司是ai，考察标准是人格。
接下来，全体员工做mibt调查表。跟监考一样，无漏风，手离桌子只那么近。
面试现场比较温和，这毕竟是二线城市的中游工作，算不上太有企业规则。而且，一大堆应届生在这，他们身上就是活力，不必多言。
各项问卷填完，直到又来了一份公司选择。
迟早枝伸出手，和考场问答一样，“请问，贵公司旗下有很多选择吗？是由问卷答案决定的吗？”
面试官碾着牙，快冒烟了，他明明发过资料。
“是的，一半一半，还是按照你的真实意愿填比较好。我们公司还是比较照顾新人的。”
q1：你是否乐于服务人群？
a1：不。
q1：你是否更倾向于简洁的逻辑？
a1：是。
＃
等到结果出来的那一天。
答案被什么逻辑一手遮天了了，迟早是认真审查着自己的分配厂，从二线到郊区，你值得拥有。
疗养院没有人吗？
有的吧。
鉴于思考偏差存在的可能，迟早枝，一个不成熟的人类思考了下，再思考了一下，最后给熟人发了个问号。
迟早枝：【？】
面试官：【怎么啦？很对劲儿，离家也方便，你骑个自行车就可以到，也不用担心什么安全问题。毕竟一个人去那么远，我们也不放心，现在安心了。】
作为一个老家长的担忧。
迟早枝觉得看到了面试官在河边洗衣服，然后告诉她，“乖，别害怕，坏人走得远远的。”
她磨了几下指尖。
这个场景让人哐当一下清醒。
·
想说：
【算了。】
打字完又删掉，准备去转转看。他真的一点点也不喜欢，给人端茶倒水，处理各种生理状况，慰问病人。
【果冻疗养院】
这名字，好特么惊喜，惊喜到心肺复苏，顺便套上一百零八个呼啦圈。
至少这个公司名给她这样感觉。
鉴于市场上存在各种羊头卖狗肉，狗头卖猪肉，迟早枝决定实地勘察一下。
她的心情轻松了点，回复就更年轻了。
迟早枝：【好的，那我去查查资料。】
＃
新的公司长得并不咋地，名字叫果冻，掀开帘子能掉一头灰。周围是灰暗的，灰都糊了一层糊成硬块。
住址：【古巷】
可真是名副其实。
迟早枝先是敲了敲门，她惯用各种借口，这个世界的社会就是这样。一个老太婆推开了门，结果一个石头绊倒她，正巧投到她怀里。
人的肢体是软的。
给了她实感，但伤口磕出来是疼的，迟早枝把对方扶起来，顺便垫了垫自己的肩。
“你没事儿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问。
·
老太婆看起来还是不舒服，她的小眼睛放出精光，“客人，你是来干什么的？”
迟早枝带着早上的阳光说，“考察，伸手算算自己的未来。”
就会年轻人那套开玩笑。
·
这个引起了对方的惊慌。
老太婆啪一下关了门，那边响起刺啦刺啦的脱鞋声，她进了一间病房，换上了成套的制服套装，代表着本院门面。上面刻着四个大字：【果冻疗养】
迟早枝在门外，想着世界神奇。
她准备爬个墙。
门内本质不同意。
老太婆不在。
作恶当然要等人少，迟早枝看了看那棵歪脖子树，跟上吊一样的气氛。她把手吊上去，准备蹦一蹦，没蹦上去。
迟早枝倒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她摸到粗拉的树，上面还带着寒冰，总觉得手冻住了。
只有大傻子会尝试用自残的方式去目的地。
迟早枝——傻瓜。
＃
树枝是柳树，面若红光的年轻女子翻个身，一把勾到了跟着荡了两个半圆。大雪天，顺便往自己身上抖了昨夜的露水。
迟早枝往上挂，真准备全方位瞅瞅这个院子。她瞪大了眼睛，尽量把腰抬高。
腰间是一道蹭出来的红痕。
·
里面的场景很……凌虐。
一个人拿把刀，凑在另一个人的眼睛上，那把刀沾的是血红的颜色。与其说是沾染，不如直接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恐怖到冷血动物都不可比拟，好像舌尖舔到人身上。
迟早枝抖了抖鸡皮疙瘩。
她想起知乎上的一个问答体，如果你在社会中遇到需要弘扬正义的事情会怎么办？
作为当代……
首赞回答是：【惩恶扬善，英雄本色。】
当时的阳光很漂亮，橘红色像果子一样。
迟早枝不吃。
这次身临其境，她宁肯翻下树，不担那虚名，也不承认自己是错的。
走了。
＃
第二天，她入职成功。
熟悉的实习生谈着当天聊过的话题，问，“你不是不喜欢吗？”
迟早枝的眸里含着雾，她整个人是一棵树，看起来就是不好招惹的固执样。亲友们觉得，年轻人的通病就是迟早枝。
她想，这家不简单，甚至带着神经病特质。
和她搭话的实习生已经换上了企业的制服，腿很白。
迟早枝想，以前有人……
忘记了。
她点着帖子，无趣地回复一下，【有人教画画吗？】
＃
实习生缠着说，“诶，别玩手机了，忙呢。去看看宿舍什么样子吧。”
迟早枝点头，“要是敞篷……”
这里的院子就是露天的，昨天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外面下雨，屋子里有扫出来的水，估计是真的无奈。
恐慌……
什么环境，迟早枝打着伞，这次看到了真面目。
庙小妖风大。
她打着伞，裤子都淋上湿痕，还混着泥点。
老太婆出来了，她招呼着，“雨天出来干什么！实习生，不如卷铺盖回家！”
企业方案很直白得给了个手册。
明晃晃显示出十八线的小企业如何自信的坚持自我。
迟早只对着镜子照了下，头磕到自己的镜面形象，“我真的……”
实习生a说，“同学，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撞墙了都。
院门上是四个大字：【果冻疗养】。里面的手册简称招聘简章。这里有股重重的消毒水味道，好像要把生命扼杀，吓得实习生们都不敢动了。
过了几天，事情才逐渐消停。新安置点这一批实习生工资正常，还送了一个交通卡。
唯独迟早枝——
她显得不太开心。
＃
刚入实习，她来之后，熟悉宿舍的那个下午，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上次踩点遇见的老太婆，简直是倒霉。
于是，偌大的疗养院，两个不认识的员工面对面，一句转换成认识，但老太婆没认出她来。
迟早枝隔了几分钟说，“你好。”
老太婆从枯皱的表情变为一种平淡的笑，很浮夸，仿佛建模里的人物，分析不出哀乐。
她手里抱着画板，准备安置到寝室。
路过说一句，也就罢了。
临时工代表的只是临时，这里的什么破事她都不管，看看就完了。迟早枝这么想，又拨了拨画板外的雨滴，是雨停之后沾上的。
指尖也是尘土的爱意。
但身体不对劲，受到外界的触碰之后，肩膀却传来一阵麻麻的酸。老太婆使了很大力气，像管教不听话的学徒，快把她的衣服抓破了。
离谱，真活该离谱。
迟早枝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什么网瘾疗养中心，怎么那么奇奇怪怪。
老太婆见年轻人低敛着眉眼，末了听到一句对自己说的话，“我很有钱，你赔不起。”
＃
画板竖立在墙边，靠着的是床榻。
迟早枝惦着步，正抹去木架的水滴，那里已经润出了深重的色，几乎泡到水里了。
duang——
午安，实习生猛地推门，见到她兴高采烈得问候，“hello！宝！”
迟早枝笑了下，“你说话真好玩。”
她的衣服是加呐拉的大牌，手指是极为细嫩的白色，好似透明。
实习生端着杯子，离她有一个桌子那么远，上下打量着，一看就是有钱人，装什么啊。
第一天，入住完毕。
空调温度26c。
也是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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