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传闻,都是假的
长安城内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传闻,莫过于这夏初时节才进行的春狩了,各地藩王携家眷仆人齐聚京城,长安城的街道上都拥挤热闹了许多。
昨夜里落了一夜的雨,到了破晓时分才停。
雨声滴答,又考虑春狩可能出现的各自变故,下半夜又断断续续的做梦,梦里都是太尉大人英俊的冰山脸,思绪纷乱。
龙袍繁复,帝王冠冕沉重,压的苏宸羽额上的神经突突的跳,他挺直脊背,穿越过一众复杂的目光。
礼乐奏起,声势浩大的队伍启程,前往京郊的皇家猎苑。
明黄色的仪仗队伍正中,是帝王专属的龙撵,苏宸羽卸了冠冕,纤白的手指抚上额前。
兽炉中燃着安神香,也压不住苏宸羽躁动的太阳穴。
苏宸羽掀开车帘,“黑影,太尉大人呢?”
闻言,黑影御马上前,“回皇上,太尉大人已先行去了猎苑。”
藩王官员们携了家眷而往,各色行李装满了一车又一车,整个队伍行驶的极为缓慢,把春狩变成了郊游踏春的游乐。
太尉大人公务繁忙,自然不会跟着大部队龟速前行了。
这让人不禁想起,长安城内另一件传到沸沸扬扬的,正是关于这太尉大人的。
传闻,太尉府后院高墙内,藏着一位姿容绝艳的小公子。
传闻,这小公子不满太尉大人姬妾众多,置气离府出走,太尉大人遣散了后院,才哄的心上人回来。
传闻,前几日宫内御宴上,太尉大人笑纳了藩王进献的绝色佳人,惹的心上人大发脾气,太尉大人连夜把美人都遣送到农庄里。
苏宸羽从软枕下拿出一本册子,画中的人冷峻的眉眼与太尉大人三分神似。
炉里沸水滚动,茶叶的香气散了开来,他接过秋姑姑呈上的茶水,停了这思绪万千。
仍是忍不住问道,“姑姑,这太尉府的传闻,是真的吗?”
秋姑姑蹙眉,“皇上,这是真是假,也就只有太尉大人心下清楚了,倒是您手里这画册,连乾明殿的小宫女都有了。”
朝阳初起,天际一片绯红,车轮压过草地的声音窸窣。
假如没有太尉大人的默许,又怎会传的满城皆知?
苏宸羽心下有些许烦躁,扔了手中的话本,倚靠在软枕上假寐。
春狩,众人各怀鬼胎,又齐齐摆出了期待的笑脸。
马车微晃,一路浅眠,苏宸羽在心中谋划着如何趁乱溜走。
他不属于层叠的宫殿,也不属于风波暗涌的朝堂,重活一世,只想让自己过得畅快些。
待潦草用了午膳,队伍行驶的速度也快了起来,惹的身娇体弱的夫人小姐们一阵哀怨不断,又不敢流露出一点不满。
皆因太尉大人有令,务必在日落时赶到猎苑。
车内颠簸,棋盘摇晃,落下的棋子滚落到了一边,本无解的棋局,不经意中被解了。
黑白两色分明,苏宸羽一边往棋盒中分装棋子,状似无意的说了句,“姑姑,到了猎苑,你记得莫离黑影太远。”
秋姑姑怔住,嘴唇抖动了半天,回道,“奴婢打小就进了宫,还这不知道宫外什么样了,奴婢省的,皇上您不要担心奴婢。”
苏宸羽叹了口气,悠悠道,“总要试一试,姑姑信这一次吧。”
给苏宸羽温暖的人不多,可秋姑姑算一个人,他想带她走。
日落黄昏,夕阳下的行宫古朴雄浑,朱红色的宫门大开,无声迎接着新一轮的血雨腥风。
苏宸羽从车撵中下来,目光扫视了一眼四周的侍卫,心头有几分诧异。
按例应是敬诚殿的总管太监及一种内侍相迎,现下怎么都是侍卫,连一个内侍都没见?
疑惑未消,他便看到太尉大人的心腹秦复将军,正快步往这边走来。
秦复全身甲胄,略一行礼,“行宫简陋,还请皇上入住敬诚殿左殿。”
“秦将军辛苦,这殿内可还安排了人?”苏宸羽望着殿外的宫灯问道。
秦复略一顿,“太尉大人。”
苏宸羽便不再多问,任由侍卫领入了左殿。
他一向不喜复杂,只安排了秋姑姑带了必要的行装,至于那些装饰用的摆设,是一个也没有带。
宫内一片熙攘,内侍们脚步匆匆,忙着伺候自家主子,敬诚殿显得格外安静。
“皇上,您晚膳用的不多,可要用点宫里带来的点心?”秋姑姑温声问道。
苏宸羽眼前一亮,“把点心装一些,朕给太尉大人送去。”
大摇大摆的出了殿门,穿过一个回廊,远远就看见太尉大人挺拔的身影。
隐约露出一片白色的衣角,苏宸羽本想缩回去,无奈楚铮已回头望着他,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太傅。”苏宸羽行了礼,“姑姑带了些点心,不知太傅喜不喜欢?”
容焕闻言探出来身子来,一袭白衣胜雪,五官端正俊秀,周身洋溢着自由飘逸之意。
果然,被宠爱的都有恃无恐。
苏宸羽微慌,语气酸楚道,“太傅的意中人,比传闻中的还要出色。”
意中人,是谁?
楚铮与容焕对视一眼,目光中是默契的互相嫌弃。
容焕最先忍不住,“姓楚的,谁是你意中人?”
楚铮提醒道,“大师兄,这便不劳你操心了,秦复这会正被小姐夫人们缠着,你确定不去瞧瞧?”
容焕狠狠瞪了他一眼,瞬间便消失在敬诚殿的灯光中。
楚铮勾了个唇,“都是假的,转移视线罢了。”
苏宸羽的心一下落了地,喉头涌上一股清甜。
他神色赫然,轻轻的哦了一声,垂下头不知说什么。
楚铮挥了挥手,苏宸羽身后的内侍便退了下去,他慢慢靠近苏宸羽,“你孝敬了一堆细作,若本太傅不用些法子,又如何能名正言顺的处理了她们。”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苏宸羽的耳侧,连带着属于楚铮的味道,悉数被苏宸羽吸入肺腑。
他一下没了心神,半晌呆立着不动。
楚铮笑道,“可用了晚膳,一起再用些?”
苏宸羽过神,“谢谢太傅,不打扰太傅了。”
楚铮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直到那抹明黄消失在转角,才收起了笑意。
总要经历些灼烧肺腑的炙热,内心的萌芽才会破土而出,生成缠绕交错的枝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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