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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月明星朗


“说好了毕业结婚,你人在哪里?”

        平铺直叙,很难把白子舟与白楚月的关系说的清楚。

        这句话一时间以中英文的对照的方式出现在商业广场的巨幅屏幕上,路过的人不解其意,但也明白这是情侣间的密语。虽然表达强势,但夸张方式的外层之下,还隐秘着一层缺乏诚恳的造作感。白楚月擅长制造宏大的浪漫,就连对白子舟喊话都要惊动整座城市,而这一次,他大概很难获得任何原谅了。

        时间倒溯至他恣意忘情的那天,罗兰别墅的大门敞开,驶进一辆白色轿车,白楚月与金发女子拥吻着下车,事实上这个动作难度很大,但是白楚月却做到了。之后,他们手臂卷在一起进了屋,画面中断后,直到女子单独乘车离开,已是次日的清晨。这些被监控记录下来的内容悄然的流入白子舟的邮箱,发件人匿名。

        收件的时间与金发女子离开的时间相隔半个小时,所以,白楚月很可能还在余情未散的床上躺着。

        紧接着,一个未被解压的文件包来了,标题明确,带着白楚月的名字。这不是病毒软件,于是她打开。五百多张照片,连续的浏览,是同一个男人进入同一个门的背影、侧影。门是陌生的,但是人是熟悉的。

        她的脸色瞬间镀上一层严肃,神态被定格。

        白子舟自然明白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飞机还未落地,她告诉空乘,落地后即刻起飞,她不想走下舷梯。

        如她所料。白楚月窝在暖而厚实的靠枕间,露着一条腿在被子外边,他不是一个会在午饭前走出被窝的男人。但是半酣半梦的他还是拿起手机给白子舟打了电话,无法接通?他继续睡去。

        直到傍晚,他被饥饿扰醒,天色渐暗,屋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手机也没有白子舟发来的消息,再拨过去,电话依然无法接通。他的两条紧实的臂膀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赤膊的上身如雕塑般好看,揉了揉散乱的头发,他又倒进靠枕里。头顶上的圣经壁画让他感觉到不适,他想要喝酒,于是他约了博比,晚上在蓝鲸酒吧见。

        夜色幕布正式拉开后,白楚月的情绪里越来越多的害怕与后悔涌了上来,他听说白子舟的飞机没有落地就飞走了,这个反常的操作意味着白子舟不想回来,而且没有通知白楚月。亏心鬼不断地叩击他良知的心门,预感里似乎出现了一个选项,露露的事被白子舟知道了。

        博比出现的时候,白楚月已经喝醉,埋头在吧台里,枕着一条胳膊睡着了。侍酒师劳伦告诉博比,说有心事的人醉的特别快。博比笑了笑,他把白楚月拖到角落的沙发里,然后自顾自的玩起来。

        第二天一早,白楚月睁开眼,依然是孤身一人,他披上外套走出酒吧,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午饭前醒来,倘若告诉白子舟,她会觉得这是个奇迹。

        之后的一个月里,他从无法与白子舟取得联系,变得对她不闻不问、不主动,要不是毕业典礼没见到白子舟的身影,他可能还会继续消极的等待下去。显然时间的流逝没有起到任何对白楚月有利的作用,他决定去周家拜访,为了打探口风,也为了看看白子舟是否在家。

        与周锦的秘书联系后,他开始准备礼物,这是打开自己美好意图的敲门砖。对于白子舟一家人的喜好,他了如指掌,虽然他们是中西结合的家庭,但是生活里却离不开东方文化的影子。从周锦投资的亚洲项目里也能看的出他钟情茶和白酒。

        半天的时间,白楚月接到周锦秘书的电话,告诉他见面地点在市区的寓所,也就是白子舟母亲安妮的联排别墅。

        他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一些高兴。那是他非常喜欢的一处寓所,有白子舟带他回家见父母的热闹回忆,有安妮亲手制作的法式咸派,有博比和他通宵打游戏的骄人战绩,有亨瑞为他额外布置的论文课题,还有风投大佬私下里的调皮表情。

        按照约定,他准时抵达,带着他挑选的茶叶和字画。但是在下车的那一刻,他决定不拿字画,只带新茶。

        在家里端详这两样礼物时,白楚月就斟酌这件字画送出的时机,为了不让字画引发特殊的联想,他决定放弃字画。

        在他的考虑过程里,永远都是多种计划并行,对比之下做决定。为达目的可以使用手段,但是要符合逻辑。他的这些习惯适合于他感兴趣的风险投资领域,但是要排除掉感情。

        管家在门口迎接他,进屋后,他脱掉最外层的西装,只穿衬衣和贴身的马夹。周锦在书房等他,没有看到安妮,但是家里还有谁在,白楚月没有多问。

        新茶,让周锦眼前一亮,这使得气氛又轻松了几度。他们在茶室聊了半晌,多是些琐事与文化常识,周锦从柜子里取出茶器把玩,他很喜欢白楚月送他的茶盏,夸他眼光好,品味佳。这一组赞美的词语当初有人用它夸奖白楚月和白子舟的关系,这让白楚月心里不由得又虚又慌。

        他刻意岔开话题,问起了这套别墅的邻居,虽然没有遇到过,但是白楚月知道这附近住着几位名人。周锦收好茶盏,忽然向白楚月提问:“罗兰别墅住得舒服吗?”

        这下把白楚月问出一身冷汗,他赶忙点头,回答说:“还好,还好。”

        “子舟不在的时候,你好像常去那边住。”周锦把句号结尾的话说成了疑问句。

        白楚月不敢搭话,他只顾着低头,避免与周锦转身后对视。

        “那边距离市区和学校都远,很多事办起来不方便,不如处理掉。”

        听到这里,白楚月傻眼,罗兰别墅是白睿的房子,只不过让白楚月使用,周锦居然提出让他处理掉房子。这下更坚定了他的判断,除了话中有话,其实他早已知情。

        两个人沉默片刻,周锦用茶匙碰了一下杯壁,发出清脆一响,白楚月放开紧紧抿在一起双唇,颤颤巍巍的回答道:“我回去跟我父亲商量一下,毕竟是他的房子。”领带有些紧,箍住喉咙,让他的声音失去了力度。

        “是该回去好好商量,认真的打算。”

        “一定,一定。”

        “否则,你连见她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她不在你们任何人的计划里。”

        说完这句话,周锦把茶汤倒掉,慈眉善目的笑看白楚月。他的话说的很明白,提示性的告诫与震慑。同时,他也并非决绝,而是给了白楚月底线一样的生机,那个“否则”就是这样的含义。

        走出别墅,白楚月遣退了司机,自己独自驾车。

        车门一关,他抬手在脖颈间揪扯,眉目的褶皱反复堆叠,他烦躁至极,与来时的轻松愉悦形成对比。领口的纽扣快要被揉碎,他找不到扣眼,所以利落的扯下几粒扣子,然后拽动领带,抽出束缚。

        他开始思考如何说服白睿卖掉别墅,房子而已,来自周锦的明示,孰轻孰重,白楚月很清楚。除非他打算就此终止这段关系。

        管家推开院门跑出来,轻敲玻璃,白楚月回头,看到他手上捧着西服,是刚才进门时脱下的。车窗摇下,他向管家打听白子舟的下落,管家说她确实不在家,外出已经很久了,至于人在哪里,或许博比知道。

        白楚月笑了,至少在离开时,他有所收获。

        让白楚月执着于白子舟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的父亲白睿施加给他的外力,那就是“成家立业”这四个字,先成家、再立业,先结婚,再继承家里的产业。白睿是宣启资本的创始人,他依循白家的祖训,要把自己掌管的一切交付给下一代人。

        当然规矩都是针对长子而来,倘若白楚月生在白星臣之后,成家的责任还轮不到他头上,那么立业也跟他没有关系。这个封建制式的遗传对白楚月来说不是礼教束缚,他甚至很喜欢这样的安排,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钟情于风投游戏,而且他只要把婚结了,他就可以接手这一切。

        眼下他只有这两件事,一件是继承家业,一件是娶白子舟做老婆。

        为什么非得是白子舟不可?这与白楚月的家庭有关。白睿当年与白楚月的母亲蒋行雨仓促结婚,是因为白楚月的出生。白家认可这个儿媳,也是因为蒋行雨使了一些小手段。开端埋下的诸多隐患暂且不说,但是蒋行雨目的达成后显露出的乖张性格,导致她与白睿之后的生活出现了种种的不合与不适。要不是她生了三个孩子,恐怕这段婚姻名存实亡的更早。

        作为下一代人的白楚月不想拥有如父母那样尴尬的婚姻,他希望伴侣与自己琴瑟和鸣、连理合枝,最好要门当户对,否则悬殊的差距很难达到他所期望的理想状态。那么白子舟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很完美的达成理想婚姻的预先构想。

        说到底,白楚月看待他与白子舟的感情,多少是带有目的性和功利性的。

        宣启资本推动的又一个项目上市了,白楚月一边翻看新闻一边走心的思考如何从博比嘴里套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然而却在不经意间把电脑屏幕滑到了娱乐频道,几个熟悉的字让他眉头紧蹙又舒展。

        “曾桐雨、白子舟约会”,他笑了,满世界的寻找白子舟,却是媒体最先帮他找到人。不过白子舟搭上娱乐线的事,他觉得更可笑,但是曾桐雨是谁?

        他的这个疑问与曾桐雨的粉丝们的反应如出一辙,白子舟是谁?

        点开报道的页面,白楚月没看到他俩同框的照片,跳转到曾桐雨的百科介绍,他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小奶狗。”虽然没有嘲讽和不悦,但是这三个字也说明了他对报道的态度,荒谬无趣。

        合上电脑,他定了飞行路线,去雪国。

        因为飞行安排的问题,他落地雪国后还是与早一步离开的白子舟擦肩而过,但是他却在酒店里见到了曾桐雨。

        又白又瘦的明星帽子压得很低,在保镖的围拥之下穿过酒店大堂,白楚月刻意的停下脚步,眼神游走在他与明星之间的身高上,他对比较之后的结果很满意,而且他判断,白子舟不可能与曾桐雨搞在一起。纵观白子舟审美世界里的启蒙认知,周家三个男人,都是勤于锻炼保持的完美体格,绝不是眼下的纤瘦白嫩。

        他认为这篇报道另有目的,应该是明星与资本结盟的一个自我介绍方式。白子舟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行踪会被陌生人暴露。

        在雪国短暂的停留了一天,他又回到英国,学校的消息栏里说富里教授去世了。白楚月的神情里彻底的没了光亮,富里教授与他亦师亦友,课业之外的生活他们常在一起练习书法,老先生生前很喜欢白楚月写的字,喜欢蜿蜒辗转、顿挫有致的黑色流云,他还把白楚月写的一些诗句装裱在框子里,挂在他的办公室,其中就有白楚月与白子舟初遇时写的一副诗句,里面有白子舟备注的翻译。

        富里教授举办的聚会是白楚月和白子舟相识的起点,如今教授不在,白子舟也没了踪影,白楚月甚至觉得他们是商量好了,同时退出白楚月的世界,而且一个招呼都不打。

        在去学校的路上,他翻看给白子舟发出的十六条没有回应的信息,无人应答的通话就更不用说了,不计其数。并无悲伤情绪的他忽然掉了两滴眼泪,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眼泪牵出了他心里幽深的愁愤,无奈和憋闷也跟着涌来,而自己的嘴角却轻易的挂上一条笑痕,这人格分裂的意味被黑掉的屏幕映照入眸。他想起富里教授曾说他与白子舟是天赐良缘,般配的让人羡慕,这个评价有些落俗,但却是白楚月对这段良缘的沾沾自喜的光环。

        如今这个光环好像不见了,反正在白楚月眼里,它消失了。

        他特别想像小孩子一样幼稚的发泄一场,但自己是成年人,有别于无法控制情绪的年纪,所以他忍受着自己,忍受着没有光环的这段关系被白子舟单方面写出结局。

        干脆堕入遗憾吧,他把手机丢进旁边的座椅,把头扭向另一边,用力的闭上眼睛,挤出眼角剩余的没了温度的液体。

        毕业了还回来,都是为了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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