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是从前
海的边缘与天相连，一色一水，无法区分界限，太阳的光出现，柔而暖的将它们切割，用赤色暖黄衔接出一片不同的边际，这份光逐渐的扩展，硬是铺满你的视线，把你眼里的浊一点点渡化走。
房间里的薄纱窗帘透着光，她斜靠在床上，目睹了又一场天光大亮。
白楚月在院子里晨练，他还在，在这里办公、在这里生活。尘埃已经落定，他不舍得走。亨瑞都已经回学校教书了，他还在，不过他却说，这里总要有个男人在。
午餐过后，草坪上支起遮阳帘，白子舟躺在下面午休，以前她没有这个习惯，但是最近身体消耗太大，她要为下一次不知何时而来的感动储备体力。
一只黑黄色的德国牧羊犬在阴凉下陪着她。
此时有微风吹来是最舒服的，果然风对她有眷顾，只吹了一阵，她便浑身舒畅，有了困意。
梦境把她带入一条立体交通的交叉口，沿河小路的垂直方向是一条高速公路，她看到河边有一个人在向这边挥手，好像还在喊着什么，她让司机放缓车速，摇下车窗，声音有了轮廓，清晰入耳，他说“我知道你会经过这里”。
白子舟没有回应，她似乎知道自己在梦境里，而梦境里的对话不需要回答。看着人影缓缓的消失，她把车窗关好，纳闷的皱起眉头。
这个梦很短，当她醒来后，太阳还在天空的正中央发热。
德牧直立的耳朵抖了几下，换过姿势继续趴卧着。
白子舟坐起来，扭头看向屋里，白楚月走来走去，手臂上下摆动，他看上去像是表演哑剧。在聊电话吧，白子舟心里嘀咕着。
没过多久，屋子里的男人走出来，端着一杯水。
“喝点水，就这么在太阳底下烤着，怕是要烘干了。”
白子舟接过杯子，道了声谢谢。
“跟我走吧。”白楚月蹲下身子，摸着脚旁的德牧。
“去哪？”白子舟问。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白子舟摇头。
“那你就跟着我，当我的随身挂件。”
白子舟把杯子放好，揽过地上的德牧，算是从白楚月手里夺走了德牧。
“不愿意吗？”白楚月问他。
“我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说。”白子舟回答道。
“说什么？”
“我发现你特别自大，总把身边的人当作你的附属品。”
白楚月嗤笑一声，“我那是随便形容，你以为我真的把你当作挂件呀？哪儿有你这么大的挂件？”
“我跟亨瑞谈好了，去康桥当他的助教。”
“那你还不是挂件吗？礼华学院怎么了？”
“合同到期，我再续约的话影响不好，现在全世界都知道白子舟是谁，所以我还是回去当我的英国人吧。”她说完拍了拍自己纤细的小腿，最近没出什么大力气，但是身体却时不时酸疼。
白楚月握住她的脚腕，轻轻用力，把她带到躺椅上。白子舟赶忙拍打他的手臂，示意他松手。
“给我生个孩子吧。”白楚月眉目里云淡风轻。
而白子舟却瞬间提神，刚才脚腕轻扯就已经让她紧张，现在这句脱口而出的话，简直没头没脑，她揉揉脖颈，不自然的叹了一口气。
“开个玩笑。”白楚月说。
“我倒是有个正经话要问你。”
“什么？你说。”
“毕业那天你在商业广场买下巨幅广告位的事，还记得吗？”
“你要干什么？”
“我也想买下来。把联系方式给我吧。”
“你想每天下班都能够看到他，是吗？”
“明知故问。”白子舟起身回屋。但愿他记得把联系方式发过来。
按照约定，白子舟的私人飞机把白楚月送回礼城，他与白子舟在飞机上道别，然后飞机又载着白子舟飞回英国。作为答谢，白楚月把商业广场广告位的联系方式告诉了白子舟。
红钻队没有拿到联赛冠军，但是赵觉却有了很不错的进步，因为他下个赛季要去美国打球，这是他从小培养的梦想，要实现梦想就要趁着自己状态最好的时候，眼下他的状态就是最好的。
他把注册手续办理妥当后，通知了白子舟。
此时白子舟回英国已经半个多月了，可是她的健康状态还是良好偏下，而且她嗜睡的厉害，时不时就会犯困，睡眠时间也更久。医生对她进行心理健康评估后，认为她还需要一些时间和帮助，以便她更好的走出过度的悲痛。
她觉得自己在调节时差，不是生病，医生问她是不是把时间留在了过去，她回答不上。
刚好赵觉在出发去美国之前约她吃晚餐，她对这个邀请有些兴趣。
定好位置的这家餐厅擅长做融合菜，厨子和老板喜欢创新，不仅菜色独特，味道也像抽盲盒一样，说不准就正中味蕾。
在选餐厅这件事情上，赵觉确实是个直男。
他没有穿的很正式，白色连帽衫和运动裤，再搭一双休闲鞋。他提早到场就坐，没过多久白子舟也来了，她还是那么好看，只是瘦了些。
礼貌的拥抱后，入座、点餐，然后开始了闲聊。
因为餐厅挨着河畔，白子舟时不时的会望向窗外，瞧着河面驶过的小船，偶尔出神，忘记自己对面坐着的赵觉。
无言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感到彼此间只剩空气的尴尬。
她似乎比以前恬静了许多，话也少了，还是因为夜色渐浓，氛围变化导致情绪平淡？赵觉没有再往深入了去想，他纵容着白子舟的沉默，把目光投向她与她眼眸里的世界。
忽然她从画面里回头，问赵觉：“听说你出生于美国，到中学为止一直在美国，为什么大学选择了英国的学校？”
赵觉先是眨了眨眼，然后才进入问题，开始思索。他在欣赏美景与美女，状态不在聊天情景里。停顿了两秒，他给出回答：“因为我想读法律专业，美国的学校没有设立本科课程，但是这边有，所以我过来了。”
“如果不打球，你会是个律师，对吗？”
“不对，因为我想打球，所以成为了运动员。”
“可是你因为想读法律本科所以来到英国，却没有因为追求篮球梦想而回到美国。”
赵觉被她的提问逗笑了，“你很聪明，这样的问题，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汉语词语里的曲线救国，大概是在形容你。”
“曲线救国？”
“对，不是曲线球，但它也有抛物线。”
赵觉在笑，他没有听懂，但他真的很开心，因为刚才的那些问题可以证明白子舟了解他的过去。
两个人边聊天边用餐，尝过每一道菜之后，他们发现彼此口味一致，吐槽的点和在意的点也相同。事实上运动员的胃口向来不错，而白子舟也对食物没有特殊的偏好，即使遇到奇怪的料理，换做他人也很难接受，所以这种美食口味的契合，只能证明大家都是正常人。
如果有人附加思考，那应该是心情的原因。
最后服务生端上来两个汉堡，是赠送。
“我们一人一个，怎么样？”赵觉问白子舟。
“我吃不下了，太饱了。”白子舟拍拍小肚子，好像真的有些圆润。
赵觉没有刻意去确认她的肚子，而是笑呵呵的把餐盘里的汉堡揽到自己面前。
“对，不要让肚子吃的不舒服。我饭量比较大，还吃得下。”
说完，赵觉让服务生帮忙把汉堡对半切开，然后握住半块汉堡吃了起来。他的手很大，指腹的拿捏就可以握住食物，送入口中后仔细的咀嚼，嘴里没有东西了才去拿另外半块汉堡。
白子舟看着他把两个汉堡干净利索的吃完，微笑着问他：“运动员会经常吃汉堡吗？”
赵觉把空盘子向前推了推，不好意思的笑了，“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白子舟点了点头。
从餐厅出来，赵觉开车把她送到商业街路口，她说有朋友在前面等她，所以她要步行走进去。道别后，赵觉不放心，因为天太黑了，即使是商业街也并没有很多行人。于是他把车子泊在路边，远远的看着白子舟，当她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赵觉把车子熄火，下了车。
他小跑一段，追上白子舟，他没有跟上前，还是远远的保持着距离。
只是在这段有灯光的夜色中，他发觉白子舟似乎并不是在等朋友，而是走走停停的节奏，时不时看看路边橱窗，再拿出手机拍拍照。
直到商业街的尽头，一个繁华的交叉路口，她停住脚步，抬起了头。
她在仰望一副楼体广告，灰白底色，亚洲面孔。
赵觉不知道画里的人是谁，而且它不像是广告，因为上面没有一个字母或汉字，但是他发现了一组数字在画面的边沿。
这个人，他过世了，而且应该就在前一段时间。
白子舟斜靠在墙边，久久的注视着画面里的人，她的背影似乎装满了故事，却让赵觉有了一丝心疼。
她应该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和随心所欲的情绪，因为她的背书优渥且令人羡慕，还会有什么人或什么事会让她看起来如此孤单和空廓。
而画面里的人，他又是谁？
赵觉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把她和她眼里的人放在一起。
时间过去很久，运动员的身体也觉得夜里的风有些声势，于是他跑回车上穿衣服，自己披了一件夹克，又多拿了一件大衣。当他返回交叉街口时，白子舟已不在那个位置，他慌了神，赶忙打电话给她。
通话的第一句，赵觉问她在哪里，为什么不见了。白子舟才发现刚才的某段时间里赵觉在她的身后，于是她答应赵觉，安全到家之后再给他去一通电话。
男孩的表情逐渐放松，恍然大悟般的嘲笑自己暴露了刚才的行踪。
他太可爱了。
压掉电话，白子舟问身旁的博比，凶手真的不用伏法吗？
博比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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