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羊”
清晨的空气还带着没有散尽的血腥味道，镭钵街的阳光都好像比别的地方要稀薄寒冷。
——这里是横滨的贫民窟，也是犯罪者与偷渡客的天堂和地狱。
衣不蔽体的中年男人从纸箱搭成的、勉强称得上为庇护所的地方钻出来，一眼就看见不远处躺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
橘色短发，眼睛紧闭。即使隔着段距离，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相貌生得很好，简直就是上天极尽雕琢而成的艺术品。
中年男人先是警惕地环视四周，确认没有什么情况后，才小心翼翼地迈步过去。毕竟，在镭钵街，哪怕是老人和小孩子，都不容小瞧。
可直到他走到男孩跟前，男孩都没有什么动静。
中年男人的脸上不由得浮起贪婪的喜色。四肢健全，长相也漂亮，这样的小男孩，就算不送去器官买卖，也有的是人要，价钱不用说，绝对不会低。没想到啊，竟然还能捡上这么个便宜。
他完全没有看见，一抹暗红色的流光转瞬即逝。中年男人正要伸手去碰男孩，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说——”
略显清冷的声线慢吞吞地拖长尾音，如同冬日里碎溅的薄冰。
“‘羊’的人，你也敢动？”
“羊”？
中年男人猛地回过头，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坐在这片废墟的断墙上。
女孩的容貌姣好妍丽，哪怕没有完全长开，都足以让人赞叹。深紫色的半长发及肩，散漫地垂落。与那冷色调相对的，她有一双金色的眼睛，灿若骄阳，熠熠生辉。
中年男人知道“羊”。
那是镭钵街里前不久建立起的一个组织，成员都是未成年人。
而他们的首领，据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实力强大，异能力不明。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中年男人下意识后退两步，那个叫“幼宁”的女孩，和眼前这个女孩一样，都是紫发金瞳。以及，他的视线落在女孩腰间的佩刀上，尚未出鞘的刀只露出浅金色的刀柄。不会有错的，就连武器都一模一样！
“看来你知道我？”浅野幼宁歪了歪脑袋：“那打个商量吧，要么你自己滚，要么我送你滚。”
这样傲慢的话让中年男人心里陡然升起恼怒，喊道：“臭丫头片子，别以为你有异能力，就可以为所欲为！”说着，他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一把手/枪，枪口正对着浅野幼宁。
浅野幼宁眉头都没动一下，从断墙之上跳下来。中年男人一个错眼，她就已经消失不见。紧跟着，他的手腕像被什么击打了下，中年男人吃痛，拿着枪的手一松，枪支落入另一只白皙的手掌中。冰冷的枪口抵着他的腰。
对方的刀甚至没有出鞘！
识时务者为俊杰，中年男人忙不迭点头哈腰：“对、对对不起，我错了！我这就走！绝对不会碍您的眼！”
浅野幼宁挪开手/枪，就在中年男人以为即将逃过一劫时，“砰”地一声，右手传来剧烈的疼痛，血流如注，中年男人哀嚎出声。
浅野幼宁看也没看他一眼：“滚吧。”
中年男人如蒙大赦，捂着伤口，匆忙跑开，去想办法处理伤势。要是处理得不够及时，在镭钵街糟糕的环境里，绝对会要了他的命。
浅野幼宁没有管中年男人，走近男孩。她清晰地看见暗红色的流光一闪而过，带着近乎毁灭性的强大能量。
浅野幼宁用手指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这么看来，昨天这一带产生的能量异变，和这家伙有关？
镭钵街是一个直径两千米的深坑，前几个月才刚被一场大爆炸毁坏了地形和建筑而成形。而这个位置距离镭钵街的中心点非常近，她记得，那块儿之前是一个军方基地？这家伙该不会和那边有关系吧？
浅野幼宁“啧”了一声，懒得想太多。总之不管是什么，带回去就知道了。
她弯腰，把男孩从地上抱起来。
从尸魂界来到现世足足有两个月的时间。连浅野幼宁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为这一群未成年人的领头。
但——
“幼宁姐，你回来啦！”
“幼宁姐还带了人回来吗？”
“他是谁啊？”
“……”
刚踏入“羊”的据点，一群小鬼头就热情地围过来。叽叽喳喳的，明明才十几个人，却像几百只麻雀。最小的和浅野幼宁差不多，最大的也就十几岁，都心甘情愿地喊着“幼宁姐”。
浅野幼宁不自觉弯起唇角，回答道：“正好看见的，放着不管可能会出事，就捡回来了。”至于出事的是这男孩，还是镭钵街，那可不好说。
“他好小啊。”粉发的女孩凑过来，说。
“柚杏，你自己也没有多大好不好？”旁边的白发男孩嘲笑道。
“白濑！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幼宁姐，你看他！”柚杏气呼呼地就要抱住浅野幼宁的手臂，却又顿住，浅野幼宁这会儿怀里还抱着那个男孩呢。
浅野幼宁把男孩放到据点里用箱子拼接而成的床铺上，抬手拍拍柚杏的脑袋：“不生气，我也不高。”
柚杏立即转怒为喜，扬起下巴，冲白濑哼了一声：“听到没有？我和幼宁姐一样。”
白濑：“……”
浅野幼宁笑了笑，说道：“好了，白濑，你去煮点水。柚杏，你拿点食物过来。”
“好的，幼宁姐。”两人应着，各自分工。
其他人纷纷问道：“幼宁姐，我呢？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用，做你们自己的事吧。”
浅野幼宁随口应着，注意力集中在男孩身上。
浅野幼宁先摸了摸男孩的额头，温度正常。她思索一下，准备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势或者隐患。这样想着，浅野幼宁伸手，手指揪住男孩衬衣的下摆，刚想掀起来，就见男孩睁开了眼睛。
钴蓝色的瞳孔，像将天空揉碎开来，融化在大海里，澄澈剔透。如果一定要说，他给浅野幼宁的感觉，像是乍然接触人间的神明，坦荡又干净。
浅野幼宁一怔。
但下一秒，男孩的视线落在她还扯着他衣摆的手上。
浅野幼宁：“……”
浅野幼宁冷静地说道：“虽然你可能不信，但这是个误会？”
“……”
“总之，我察觉到附近有股能量异变，就过去瞧瞧。别的没看见，只看见了你，就把你带了回来。”至于那个中年男人，浅野幼宁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就没提。
“大概就是这样。”
解释过后，浅野幼宁又直截了当道：“那股能量异变和你有关吗？”
男孩摇头：“我没有印象。”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抱歉。”
浅野幼宁也没太失望。比起昨天发生的能量异变，她现在更好奇另一件事：“你是不是没有什么记忆？”
男孩沉默着点点头。
果然如此。浅野幼宁竟有种毫不意外的感觉。别的不说，单是他这副懵懂的模样，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更何况，他之前显露的能量，足以比拟队长级的死神。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浅野幼宁想了想，说：“我叫幼宁，幼、宁。你呢？对自己的名字还有没有印象？”
名字？
男孩显而易见地微微恍神。
像是被开启了什么开关，一些零碎的记忆涌入脑海，模糊不清。但唯独有一点，清晰无比。
“中原……”
“……中也。”
男孩说话时还带着明显的滞涩感，像一卡一卡的齿轮，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他慢慢地把几个音节拼合起来，说话的速度逐渐流畅。
“我叫中原中也。”他说。
“中原中也？”
浅野幼宁念着这个名字，征询他的意见：“我叫你……中原？——算了，四个音节，好长，还是叫你中也吧。”
中原中也没有反对，还有模有样地学着她，叫她的名字：“幼宁。”
浅野幼宁应了一声：“顺便，如果你没有地方去，要不要加入‘羊’？”
“‘羊’？”中原中也重复着这个词语，没有过多犹豫，点头：“好。”
浅野幼宁没忍住一笑：“你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没等中原中也的回答，浅野幼宁冲走近的柚杏和白濑招招手，顺口又给中原中也介绍：“喏，这是柚杏，那是白濑，等会儿我让他们带你熟悉一下‘羊’。”
“最后——”
“欢迎加入‘羊’，中也。”
“我会保护你的。”她做出承诺，眉梢眼角飞扬着笑意，灿金色的眼瞳满载煌煌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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