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永安堂坐落在城郊外的小巷，这里人烟稀少，街道上的住宅也少得可怜。

        她们下了马车，几乎是畅通无阻地走进里面，也不用担心有旁人会阻拦。

        “等会儿看我眼色行事。”李昀低声侧耳对坠儿说。

        坠儿搀扶着她，她的脸色苍白如洗，活脱脱就是一个病弱的小娘子，丝毫看不出掩饰的痕迹。

        小厮不敢和她们太过亲近，却又受着世子的嘱托，只好跟在后面守护着她们。

        他们方踏入永安堂，永安堂的掌柜看她们举止不凡，身上的绫罗绸缎彰显着主人的贵气，也不敢轻易怠慢她们。

        掌柜一眼便看出她的病弱，连忙让药童将她扶上上座，喊大夫上前替她诊断。

        “大夫，我家小姐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正所谓男女有别，还是屏退无关的人比较妥当。”坠儿板直着脸，和掌柜说道。

        掌柜一下子便知道她的意思，他们也不愿和病人拗起来。只好将男子屏退，小厮原本还不愿意走，见到厅堂里已经没有了男子，他也变讪讪然地离开了。

        临走前还担忧地望着她，说道，“小姐，小的就候在门外。若是出了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他拱手离开。

        李昀见他已经走了，也松了口气。

        大夫看到她的脸色，替她把起脉来。不知诊断出了什么，大夫的脸色倏然变白。

        她蹙紧了眉头，问道，“大夫，您是诊断出了什么病症吗？”

        大夫欲言又止，转身叹了口气道，“夫人……唉。”

        见他的称呼都换了，不是叫她为小姐，而是唤她为夫人。她神情有些忧虑，连忙否决道，“大夫叫我小姐就好，我不是谁的夫人。”

        大夫的脸色愈发沉重，转而从药箱里翻出几味药来，沉重道，“自古以来痴心女子负心汉，还是要尊重自己身子为好。小姐，这是几味安胎药，用水烧开活着热水喝便好，每日只用一味，不能多服用。”

        安胎药……她的脑袋昏昏沉沉，顿时像炸了一般，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这也就是说，她已经有了身孕，还是顾衡的孩子。

        “大夫……有没有藏红花？”她声音颤抖着，站起身子问道。

        坠儿很明显也被吓到了，她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回过神来也问大夫道，“藏红花……会不会对我家小姐的身子有损害？”

        她们二人不停的问话，大夫有些发懵。

        “自然是对身体有所损害，况且小姐的身体并不算好，服用藏红花药还得再考虑考虑，不如再问问孩子爹。”大夫也叹息着。

        大夫的话她听在心中也有些感动，可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刻，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看大夫的模样，似乎以为自己是被负心男子抛弃了。况且这大夫心地善良，并不像是坏人。她定了定神道，“大夫，跟您实话说了吧，我并不是那人明媒正娶的妻子。”

        大夫自然也料到了，自顾自地叹着气，从药箱里翻出几副安胎药和藏红花药来。

        她的眼眸里含着泪，眼眶里凝聚着还未流出来的泪水，扑通跪到地上求道。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我本是良家女子，机缘巧合被那男子看中了，就被抢过去做了外室。被禁锢在那无法见人的天地里，我实在受够了。眼下我们主仆二人动了逃离的心思，求您救救我们。”

        大夫实在不忍看到这些，他也动了帮助的心思。可是他上有老下有小，若是轻易的帮助她，容易给自己招致灾祸。

        她也不愿拖累大夫，可眼下也实在没有其他法子。她知道林雾是个仁善的君子，绝不会牵连无辜的大夫，于是壮了壮胆子，上前扯谎道，“大夫，您且宽心。我们二人从窗外逃走，不会牵连您的。”

        她跪行几步，头上的步摇显得她楚楚可怜。眼眸中的泪水簌簌落下，整个人显得凄惨极了，旁人见了无不同情。

        “求您。”她攥紧着大夫的衣衫求道。

        坠儿也跟着她跪在地上，大夫也有些心软。从药箱里掏出几副药来，递给她们道，“这是方才的藏红花药和安胎药，你们拿着便从窗外离开吧。”

        她感激涕零地望着大夫，从身上掏出一支青玉簪子。任凭大夫多番推辞，她仍旧将这簪子递给大夫，紧接着转身离开。

        城郊外荒无人烟，她和坠儿迎着月色向街道走去。她们不敢去无人的地方，至少要等到翌日清晨才敢出发。

        毕竟她们是两个女子，如今的世道并不太平。若是她们独自走在山野间，容易招致贼人的觊觎，惹来杀身之祸。

        “小姐……我们如今去哪儿？”坠儿冷得瑟瑟发抖，裹紧了自己的衣裳。

        李昀知道自己现在是主心骨，坠儿听她的话而行进，她不能倒下来。

        她定了定神，思索了片刻道，“我们先找个客栈歇息一晚。翌日一早，便租辆马车去扬州。”

        她的话语无比坚定，眼神也毫不动摇。坠儿也放下心来，全然地信任她。

        想到刚才大夫的话，坠儿欲言又止道，“小姐……您的孩子可如何是好？”

        她转身牵上坠儿的手，柔声说道，“坠儿你又忘记了，叫我阿姐便好。我的孩子……还是不要的好。前尘往事，便让它葬在以往便好，咱们应该向前看。”

        她不忍说出服用藏红花药，打掉孩子一事。可话语已然明了，坠儿也知道她的意思。

        她们避着人群，又不敢走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就这样颤颤巍巍的，扶持着彼此走到就近的客栈。

        小厮在外面久候，却并未见到小姐的身影，他急迫地在门口转来转去。

        终于他忍不住了，候在门外问道，“小姐，我们能进来了吗？”

        他并未听到回声，甚至连一点声响也无。掌柜也急不可耐了起来，闯进门只看到大夫垂卧在地上，哪里还有两位女子的身影。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掌柜连忙将大夫扶了起来，小厮也跟了上去。

        他们合起来将大夫扶到太妃椅上，轻轻的将他唤醒。见到大夫紧阖着眼眸，二人都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只不过他们担忧的事情并不相同，掌柜担忧自家的大夫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这几日到哪里去找一个医术同样高明的人？

        而小厮则担忧自己完成世子的嘱托，弄丢了小姐，无法向他交差。更担忧她们被贼子掳走，伤及人身。

        他们用青瓷碗盛了盐水，用手蘸了水贴紧大夫的鼻子。终于他们看到大夫阖紧的眼眸有些许松动，不久大夫睁开了眼眸。

        掌柜松了口气道，“总算醒过来了。”

        小厮则上前问道，“大夫，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家小姐不见了身影？”

        大夫眨动着眼睛，蹙紧了眉头道，“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方才我一把脉，一不留神就被人砸中了脑袋，整个人就昏到了地上，一睁眼就看到你们，不见了她们的身影。”

        他眼神可以算得上惊惧，直起身道，“大夫，你可看到砸你的人是谁？”

        大夫思忱着道，“好似……好似是外面来的贼子。我们这地处城郊，实在有些偏远。时不时就会有山里的贼子过来，也因此这里的人烟愈发稀少，想必是他们不知在何处看中了这两名女子的美貌，所以才掳走她们。”

        小厮愈发听不得了，他几乎要瘫软在地，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这么做，只能打起精神去寻找姑娘的下落。

        他们世子虽然宅心仁厚，平日里也并不自视甚高。可如今丢掉的人是他珍爱数年，甚至愿意拿生命去换的女子。

        他赌不起，缓过神问道，“大夫，你可看到他们是从哪走的？”

        大夫揉了揉脑袋道，“好像是那边。”他伸出手，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他扔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开道，“这是给我们家姑娘诊断的酬金，恕我不能在此久留，先走一步。”

        他上了马车，驰骋在郊外。

        手上的缰绳攥得越来越紧，眼神里的担忧也愈来愈深。

        一整夜，他都在寻找之中度过。可怜山贼的影子都没见到，更别说找到姑娘。

        翌日，他回到了城郊。

        街上的人围在皇榜前，他们的声音嘈杂，可他还是从中听到了“安国公”“下狱”的字眼。

        他是安国公府的小厮，父母亲人俱在安国公府，心提到了嗓子眼。问一旁的百姓道，“这里这么多人，是发生了何事？”

        百姓见他担忧的直冒冷汗，还以为他也崇敬着安国公。

        叹了口气道，“听说安国公全府都下狱了，抓他们的人是掌印太监顾衡，落到这活阎王手中，这可怎么办才好？”

        此时此刻，小厮也顾不得去寻找李昀。他是安国公府的家奴，自己的家人孩子全都在安国公府帮工，孰轻孰重他还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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